什锦殇一只手在身前揽住她，另一只手在他身后揪住布块。她顺着什锦殇肩膀往他身后摸去，碰得到的是……
破烂的衣衫。
是了，混沌浊气侵蚀皮肤的同时，又怎么会放过身上的布料呢？
她手绕到什锦殇身后，摸到的是他手表面糊了一层的血，感觉好像还是完好的。
伏苓染暗自松了一口气，真的没事就好。
什锦殇说得不错，她就是不想欠人的人情。至于有没有其他原因，在欠人情面前都可以先放一放。
伏苓染和什锦殇仍在混沌浊气内快速移动，什锦殇察觉到伏苓染的动作，身后揪住布块的手微微顿住。
被伏苓染触碰到的地方传来细微的，酥酥麻麻的感觉，将混沌浊气带来的那点微不足道的腐蚀痛感完全掩盖。
他脚下步伐并未停顿，空隙间半垂下眼。在混沌浊气的一片灰蒙中，他看着身前影影倬倬的身影，暗自轻笑一声。
什锦殇的笑刚触眼底，余光瞥到索命阁等人的时候，又转变成一片冰寒。
他眼底带上几分嘲讽之意。嘴角挂上的温和笑意未变，眼神却转变为狠厉的模样。
他脚下步伐走走停停，整个身影笼罩在黑蒙的混沌浊气间，周身萦绕着与他以往温和气息全然不同的冰寒。
她估摸着，和索命阁的人周旋了至少有一炷香时间，他们这才基本将索命阁的人甩开。她拽着什锦殇走出混沌浊气浓郁处，一把掀开身上罩着的沾血布料。
她这边刚把布料掀开，什锦殇倒是一把顺过布块，将其披在肩上。
视线前的遮挡物被撇开，她抬眼看向什锦殇。
站在她面前的俨然是个血人。
他除了一双眼睛还算清亮，其它地方全是血污，模样看着很是狼狈。
她盯着什锦殇一瞬不瞬地瞧，什锦殇以笑回应，面上十分坦荡地接受她的审视。
她没吱声，直接上手要碰什锦殇的面颊。
什锦殇一把将她的手抓住，轻笑道：“我脸上涂满了血水，脏。等我清洗干净再给你碰，可好？”
她对什锦殇回以一笑，没有挣脱什锦殇握住她的右手。她另一只手拧开腰间的水囊，毫不吝啬地将里面的水淋在什锦殇抓住她的那只手上。
她抬手搓去他手臂表面的血渍，随手用衣袖一擦。
这时什锦殇坦然笑着的表情终是有了变化，几度欲将手抽回。
伏苓染没去理会什锦殇的细微异样，只专注盯紧什锦殇的手臂。
擦去表面血渍，什锦殇手上的皮肤并不是完好无损的。他的皮肤不像其他人那样出现溃烂，而是呈现出淡红色，竟是隐隐从里面渗着血！
她蓦地抬眼看向什锦殇的脸，他眼睛半阖，垂眼看地面。
这回倒是知道躲避她的视线了。
伏苓染就着湿的衣袖往他脸上蹭，擦去表面的血渍。他的脸和手上一样，泛红渗血。
她唇抿着，没有说话，撩起什锦殇披在身上的布块就要揪下。
什锦殇摁住不放。
她瞪他一眼，什锦殇无奈为自己辩证：“我手臂、肩膀附近的衣服被腐蚀，你把布块揪下来，我就只能袒肩露背了。”
大男人漏个肩漏个背算什么。
伏苓染不以为意，无视什锦殇的话。什锦殇不松手，她就直接掀起布块，快速绕着什锦殇检查一圈。
如他所言，混沌浊气腐蚀他的衣衫，他的衣袖是一点没剩下。他肩颈处倒还好，还剩些布料松松垮垮挂在他身上，这才没让他身上的衣服变成“抹胸式长裙”。
什锦殇手臂匀称的肌肉线条露出来，原本她是觉得没什么的，现下被什锦殇专注的目光盯着，倒是显得她像欺负良家妇女的恶霸了。
“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才抢着没让你来的。”什锦殇抓住时机解释。
说着，他干脆大方摊开双手，给伏苓染看清他现在的样子。
“更何况，我不想你有事。”
什锦殇最后这句话，几乎让她泄了不知为何冒出的气。
听罢，伏苓染扫他一眼，很快收回视线。
“赶紧处理一下，然后我们立即去找上官灵兰他们。”
她道不清她现在是什么感觉，总之面上表现出来的是挺淡然的。
她绕到边上的混沌浊气后面，留出空间给什锦殇整理。另外，她的伤口也需要重新包扎一下。
“我赶过来的时候碰到我们的一队人，是上官灵兰让他们过来救你的。”什锦殇为欧阳耹等人没出现做解释。
“现在他们人呢？”
“我让他们去支援欧阳耹和上官灵兰了。”
“接着你跟他们说，我这边交给你一个人就好，然后你就自己一个人跑过来了？”
既然是上官灵兰让他们来支援，没得到什锦殇的什么首肯，他们不会那么容易就掉头走的。
“嗯。”
什锦殇不觉得这有什么，很坦然地应了。
什锦殇答了这一声，没听到混沌浊气另一侧有回应，他又道：
“欧阳耹他们谨慎，那边会没事的，别担心。”更何况大部分索命阁的人确实都被伏苓染引来了，现在是最合适抢夺耀石的时机。
“嗯。”
伏苓染淡淡地应一声。
这时她也已经重新将扯开的伤口包扎好了，正粗略地擦拭着身上沾染的脏污。
听到混沌浊气另一侧，什锦殇的细微动静，伏苓染半垂下眼。
她终归……
是欠下这份人情了。
正如什锦殇所说，欧阳耹和上官灵兰他们是谨慎的。
他们带着除了她和什锦殇的所有人一同和对方三个阵营的人周旋，挑起矛盾，引来其他想对耀石下手的其余势力。
这么些时间，竟是让他们夺得了八颗耀石。
半数了，他们这么十来人能在其他四方势力手中夺得八颗，已经超出她的预料。
耀石释放出光柱的时间还没结束，不过应该也快了。他们碰头后商量着让大部分人撤出绿洲，守住这些耀石，他们几个则留下，寻找抢得其余八颗耀石的机会。
“你和他们一起，先离开绿洲。”这话是她对什锦殇说的。
什锦殇一直没表现出来，但她是知道的，什锦殇现在是强弩之末，身体脆得很，再加上他现在的伤很严重，撑不了多久的。
“好，你小心。”
她想不到，什锦殇竟能应答得这么干脆。
按理来说，向婉等人想要她死，她也应该跟着什锦殇他们先撤出去，这才是最安全的。
但是现在他们的耀石还不够，她也总不能平白无故守着别人辛苦抢来的耀石，她这一趟非去不可。
向婉没有了追踪罗盘，赶在混沌浊气升空前离开绿洲，她还是有办法做到的。
“染染，我……”
许阮阮担忧地看她一眼，见机有些犹豫地插话。
她还没说话，什锦殇先一步帮她解释清楚：“交给他们吧，别忘了，收罗吃食和守护耀石，同样很重要。”
什锦殇说得很对，等混沌浊气升空，耀石光柱消失之后，蛮荒界的太阳还指不定会在什么时候出现呢。
绿洲他们是不能待了，往后他们就得带着耀石在外面沙漠等候着。
这段时间里不但得守住耀石，还得借机在绿洲里多找些水源和吃食，让他们不至于在外面沙漠饿死。
临分别前，什锦殇将他铁扇拆卸下来的飞镖给了她五个，她没有拒绝。
定好之后的接头地点，他们分头行动。
其余人带着耀石外撤，她、上官灵兰、欧阳耹还有一个什锦殇的手下深入绿洲。
她没和他们三人一起，没别的原因，还是因为索命阁。
另外，她记得预知梦里，她和什锦殇有发现一处索命阁人活动频繁的区域，索命阁的外援就是从那边来的。
她接着按预知得到的信息查下去，说不定还能找到索命阁连通各界的入口，这也不失为一种出去的方法。
虽然这种出去的方法最后没能实施，但索命阁外援出现的地方还是被她找到了。
之说以没办法靠这种方式出去，是因为她发现，这处空间通道只进不出，连索命阁的人想出去都得靠耀石。
好在她也不是全然没有收获的。
索命阁的外援出现在绿洲边缘，她蹲到了两批。他们派这么多人过来除有抓到她的任务以外，似乎还在找别的什么东西。
蛮荒界这次出现的耀石，显然不足以让索命阁全部人人手一颗，所以索命阁的外援还从外面带来了一批耀石。
起初她是惊讶的。
耀石属于蛮荒界，蛮荒界原本是囚禁混沌妖兽的地方，生存环境恶劣，各处设有艰难的生存法则。
这片大陆的耀石争夺便是它的生存法则，耀石独属于蛮荒界的这片大陆。
索命阁外援身上有多的耀石，说明他们之前就在蛮荒界待过，还特地存下不少。
联想到索命阁的人借助蛮荒界在各个界面间穿梭，他们手里备有耀石她便不觉得奇怪了。
索命阁的外援很谨慎，他们是在混沌浊升到三四米，然后耀石光柱消失的那一刻出现的。
这个时间点出现，他们带过来的耀石便不会发出光柱，引来其他人窥探。
只是，可惜啊。
这一幕被她瞧见了。
伏苓染隐没在沙丘地后，看着新出现那人露出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