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管他，先杀了伏苓染！”

    “是！”

    追捕的人声在身后从未断过，金色光柱的耀眼光芒从远处照来，几欲穿透四处飘散的混沌浊气。

    绿洲北面空旷，灌木较少，更不必说有什么易躲藏的树林了。

    混沌浊气没完全升空，还是浑浊的，坏就坏在它不成型，四处飘荡，稍不留神很容易碰到。此刻她顾不上那么多，只得专挑混沌浊气浓郁的地方跑。

    肩背处伤口有着撕裂般的疼痛，能感觉到血水渗出。血水混合着汗水糊在伤口附近，让伤口处的疼痛更加明显。

    她尽量放轻脚下声响，脚底生风般七拐八拐地四处窜。

    身后，向婉等人投来石子，往她身上砸，往她脚边投。

    眼看她就要踩中一颗在她脚边滚的石子，四周的石子又几乎避无可避，她干脆侧身下腰，右腿往边上一踏，顺势从混沌浊气相对稀薄的一处地表滚过去。

    地上不平整的沙石割破她手背，部分混沌浊气没躲过去，腐蚀了她大片衣摆和小腿皮肤。

    伏苓染一个踉跄站起身，抓紧时机再度往混沌浊气各处缝隙里面钻。

    绝对不能再被抓到！

    她卧地匍匐，下腰翻滚，躬身飞掠等动作迅速有序。

    混沌浊气现在是四处飘动的，一些她能钻过去的缝隙等向婉等人赶来时，那条路便已经行不通了。

    这一番努力给了她些喘息时间，却也仅此而已。

    向婉扫了一眼四处飘荡的混沌浊气，当即俯趴在地。地表混沌浊气稀薄，也没有什么遮挡物，灰暗朦胧间也能看到些影子。

    向婉很快在地表的一片朦胧中，搜寻到她的身影。

    因她选的角度刁钻，现下都有混沌浊气阻隔在她和向婉之间。向婉等人稍作尝试，没办法找到合适路径，穿过混沌浊气来到她这。

    向婉一挥手，跟在她身后的五人跟着往混沌浊气处钻。对方开始在这面区域四散开，伏苓染瞧这架势便知对方又打算将她包围。

    不能让对方得逞！

    她预想得尚可，迅捷的动作比起索命阁的人并不慢。

    原本她也不会被包围的，奈何对方增援的人手竟是来得很及时，十来个人顿时从远处靠近，将她的去路拦住。

    在这片混沌浊气缭绕，恍若迷蒙魔境的地方，索命阁的人呈大致半径二十米的大圆，将她包围。

    他们试图一点点将包围圈缩小，然后一半的人在外围围拢她，另一半人靠近，寻找混沌浊气薄弱处穿过，试图凑近捉住她。

    现下又变成对她极不利的形势。

    伏苓染凝眉，放慢脚步环顾四周。她看着那混沌浊气在她面前变幻不断，有的由稀薄变厚重，有的由厚重变稀薄。

    她心下估摸时间，在对方找准时机穿过混沌浊气，往她这边来的时候，她也适时选择混沌浊气稀薄的一处穿过。

    她和索命阁的人在片大点区域，开启了你抓我躲的追缴。

    “你们索命阁的人手，还真是源源不断呢。不过你们人这么多，就不怕等会耀石不够出不去？”

    她瞥了向婉的方向一眼，轻笑着试探问道。

    向婉：“伏苓染，你还是多关心关心你自己吧。你躲也没用，我们抓到你只是早晚的事，劝你别白费力气了。”

    向婉说的是事实，他们人数多，包围圈一点一点缩小，迟早都能抓到她。

    再不济，等混沌浊气逐渐升空，她没了躲藏的地方，也会很轻易被对方捉住。

    可那又如何？

    “向护法真有意思，投降就是死，你觉得我可能站着等你抓吗？”

    看来话是谈不拢了，她和向婉都不可能退让。

    索命阁等人的包围圈再次缩小，由原来的半径二十米变成半径不到十米，包围圈里抓她的人，剑刃几次差点砍到她的脖颈。

    除了暂时和对方周旋，她没有其他的办法。

    “铮！”

    她用剑挡下一击，身后突然又窜出一人，剑尖划向她腹部。

    她早有准备，手里的剑狠狠朝对方身上砍去，带出一长条飞溅的血痕。

    猩红血痕飞溅这一幕在她眼前似乎有一瞬间的定格，她头脑蓦地有些刺痛。

    她微凝眉，没来得及细究，身体先一步向后卧倒，再次从一处混沌浊气并不算稀薄的地表滚过去。

    “嗯……”

    她是蜷缩着滚过去的，四肢和背部都有不同程度的腐蚀，让她不可抑制的闷哼出声。

    在那短短的一瞬，她的眼前恍然又浮现刚刚血痕飞溅的一幕。更准确地说，是刚刚血痕飞溅那一幕和她眼前的预知场景重合了。

    眼前的一片灰黑混沌突然变成黄沙，黄沙上躺着一个奄奄一息的血人。她和血人的视线对上，那双眼睛明亮清澈，宛若幽深平静的水波。

    又是什锦殇！

    然而，那双眼睛在她眼前无力地闭合，没了声息。

    这样的画面没由来地让她心底一沉……

    眼前的预知画面只出现不过片刻，下一瞬黄沙变回一片灰黑混沌，一个索命阁的人窜出，挥剑朝她当头劈下。

    伏苓染抬腿一脚踹向他手腕，一个鲤鱼打挺当即站起身，迅速越过那人往他刚来的方向穿过。

    她这边正要越过去，混沌浊气另一侧却是被对方的其他人先一步守着，让她陷入前后夹击的局面。

    索命阁两人的剑，一前一后朝她刺来。她这边正要反击，她跟前最不可能窜出人的那一大团混沌浊气里，却是突然出现一双手。

    那双手骨节分明，白皙匀称，却也是占满血污的。

    除了那双手，其他都隐没在浓郁的混沌浊气里，她完全看不清。

    太突然和太匪夷所思，再加之她双手已经一左一右迎上两个索命阁的人，她就那么措不及防地被那双突然出现的手揽住。

    对方紧搂住她，当即将她往浓郁的混沌浊气里带。

    原本她是看不真切，现在是真的什么也看不见了。

    因为在她看到对方双手的几乎同一时刻，对方将一大块布朝她当头罩下。他连同罩在她身上的布一起，将她一把扣进怀里，没让布料里面留太多空隙。

    索命阁的人想将她拖进混沌浊气里，同归于尽？

    她首先想到的是这个可能。

    除去一开始对方给她个措不及防外，她的反应也不慢。她双手当即转变方向，匕首和手刺正欲袭向身前的人。

    “是我。”

    耳边是轻声的低喃，温润熟悉，一下子让她攻击的动作止住。

    身上……

    好吧，她乍一下没从对方身上闻到什么熟悉的味道，她的嗅觉全然被一阵浓郁的血腥味覆盖。

    这是什锦殇刚朝她当头罩下的，那大块布上散发出来的味道。湿湿黏黏的，蹭到她脸上还有明显的黏腻感。

    这是一块沾了很多血的布块。

    “布块上的血能护住你，让你不被混沌浊气腐蚀，缠紧了。”他说道。

    听到他说的话，她下意识地将布块抓紧，顺势牢牢环住身前的人。

    到现在她也确定身前的人就是什锦殇了。

    布料虽大块，却不能够完全将他们都罩住。

    布料朝她当头罩下的时候，对方是以包裹住她为主的，布料缠在什锦殇身后。

    他似乎只能包裹住一半身子，头和小腿没有裹住。

    她环在他腰后的手往上，正欲将布料更多地也裹住什锦殇，却被什锦殇补充的话阻止：

    “我没事，混沌浊气对我没太大影响，我在脸上也抹了一层血。”

    这是什么血，为什么能阻挡混沌浊气？还有，他不是伤得挺重的吗，怎么跑过来了？

    她有挺多想问的，但现在显然不是一个合适的询问时机。

    什锦殇的出现，使得刚刚关于他的预知画面又一次在她眼前浮现。

    短短一瞬，让她又是没由来地心一慌，不由自主地，覆在什锦殇背后的力道大了些。

    “嘶，疼……”

    什锦殇故意轻呼一声，然后仍旧压低声音似玩笑又似认真道：“不用担心，我会带你出去的。”

    “……”她没有在担心。

    她撇撇嘴，现在也懒得和什锦殇辩驳。

    “伏苓染？！”

    向婉的声音在附近响起，离得很近。

    她和什锦殇都没有出声应答。

    什锦殇带着她挪动步子，她看不见周遭环境，暂时由着他带她。

    她安安静静待在布块下，抬起一只手蹭布料上的血渍。没一会，她那只手沾满了血渍，她将那只手偷偷探到布料外。

    她能清晰感受到她的手在混沌浊气之间穿梭，如什锦殇所言，混沌浊气对她手的腐蚀性减弱了。

    原本是清晰的、蚀骨般的痛意，现在只时不时微微有些刺痛。

    不过……

    看样子什锦殇也没有说得很全，这些血渍能有减少混沌浊气腐蚀的作用，但也不是完全没有伤害的。

    在混沌浊气里待久了，同样会受伤。

    伏苓染不动声色地将手收回，然后迅速地往脸上、身上抹布料上的血水。

    现下这样的姿态不利于行动，还是先抹些在身上，以防万一的好。

    “伏苓染，你耍什么花招？”还是向婉的声音。

    向婉有些急切地朝他们这个方向喊。

    连续的询问没有得到回应，饶是向婉也镇定不下来了。

    她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脚下跟着什锦殇的步伐移动，能听到的只有外界连续不断的脚步声。

    向婉应该是让人将整片混沌浊气包围了。

    她一直被圈在什锦殇怀里，没有出声。

    什锦殇背后的伤口没来得及处理，她手覆在上面，能清晰感觉到在他走动间，有越来越多的血水渗出。

    伏苓染感受到手底下温热的黏腻感，眉头皱起，抬手仔细地在什锦殇背上摸索。

    她这只是简单的摸索，随意一碰便摸到一根刺。

    她皱眉，沉着脸将那根刺拔出来。

    什锦殇身子一顿。

    他们也像先前那样没有说话，但这一片刻的安静却有些奇异。

    她哪理会这些，手覆在什锦殇后背摸索，连连拔出好几根刺。

    除却一开始身子微顿，后面什锦殇恍若没事人一样。没有痛呼，也没做出其他反应，他接着领着她在一片片浓郁的混沌浊气间穿梭。

    他像是很怕混沌浊气透过布块底下，侵蚀到她一样，将沾满血的布料连同她一起，裹得很紧。

    甚至于，她明显感觉到里头有些闷，还有那浓郁的血腥气，熏得她有些难受。

    她微低头，额头抵住什锦殇的胸口，使得她在包裹严密的布块内预留些呼吸的空隙。

    什锦殇身上有一股极淡的，像木材混杂青草的味道，闻着很舒服，能稍稍压下一些血的腥味。

    混沌浊气浓郁的地方原本是他们不能踏足之地，现下成了他们的救命稻草。

    她能听到向婉等人少许的动静还在他们不远处，什锦殇脚下速度放缓，停下等待。

    过了片刻，什锦殇覆在她耳侧说道：“我们现在要转移到下一块混沌浊气里。”

    “好。”她轻声应答。

    话音刚落下，什锦殇半拦住她朝前快速掠过去，她几乎没来得及用上什么力，便被什锦殇提着窜了过去。

    “他们在那！”

    索命阁等人的声音响起。

    他们想要彻底甩开索命阁等人，免不了和他们好好周旋一番。奈何混沌浊气的逐渐升空没给他们太多时间，还有混沌浊气的腐蚀性……

    起初她将掌控交给什锦殇，等她大致将什锦殇身后的刺拔完，她出声：“现在换我来吧，你待在里面。”

    她说完，正欲掀起布块探出头去。

    “我来就好。”

    什锦殇低沉的声音在她上方响起，和他这话一起的，是他一把摁在她头顶，阻止她掀开布料的动作。

    “我已经将身上抹满血了，能抵挡住一阵。”她初以为什锦殇不知道她已经做好了准备，遂出声解释。

    “嘘，他们又来了。”

    什锦殇温声打断她的话，显然是不赞同她做法的表现。

    如果真的什么影响都没有，那什锦殇为什么不让她来？

    这一刻，预知场景里什锦殇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画面，又在她脑海里闪过。

    会是因为这一次，什锦殇才变成那副样子的吗？

    想到这一可能，伏苓染配合着什锦殇移动的同时，手朝什锦殇手臂方向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