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入兰馨宫的当夜,徐文景就将一切都坦白在顾逢宜面前。哪怕徐文琴许他再多好处,他也不会真正顺从,因为他清楚对方不会遵守承诺。

    清渊较之凉国如何世人皆知,他又如何看不清楚。

    “你还真是奇怪,将你王兄所做的都抖露了出来。”顾逢宜神情复杂地看向他,“莫非你们之间有什么纠葛。”

    “却有一些,说出来让陛下见笑了。”他跪在地上,娓娓道来。

    “我是第九子,徐文琴是第八子。母妃是个不受宠的贵人,五岁那年他被蜜蜂蛰伤了脸,从此戴上幕篱。后来换成面具,再没摘下来过,显少出现在人前。”

    “在他们眼里的太子风光霁月,待人亲和,可暗地里他对我的态度极其恶劣,甚至是想要撕掉我的脸,指使着人欺凌我。十几年来都这样活着,没有尊严。”

    “而当时钦天监占卜后进言徐文琴是吉星,凉王当即封其为太子。此后,我一直生活在他的阴影下,唯命是从,不敢有半点差错。”他眼里没有情绪波动,只是手上紧绷着,扯开自己身上的衣襟,露出自己的腰身。

    哪怕被脂粉涂了一层,细看之下还能看到底下的伤,都是泛红的疤痕,数年积累。

    身上藏着的伤、看不见的地方不知遍布多少,徐文景都从未拿在人前看过,太屈辱了。

    他又怎么不恨,怎么会不该恨。

    顾逢宜借着殿里燃的蜡烛看得清楚,没想到这个好颜色九王子的衣袍底下,竟是这样的一幅景象。

    她也好奇他的母妃为何不阻止,是不知还是放纵。但对面前这个人来说太过残忍,也非是她能问出来的。

    视线再落到他身上,已然拉拢衣襟,将散落在地的腰带系上。神色淡然的不像是诉说自己的经历,面上温润如常,却透露出不想被人打扰的冷意。

    顾逢宜轻敛神色:“你想要什么?”

    对方将这样的消息给她,想来也是想为自己谋求一些什么,她一向赏罚分明,如此问道。

    “自由。”他道,“希望陛下给我自由。”

    “如何自由。”她凝神落在他脸上,确实是一张吸引人的脸,她骤然好奇起对方会说什么。

    只见他重重牵着宽袖拜道:“我想留在清渊境内,宫墙之外。”

    也知机会难得,徐文景当即道出自己想要的。也亏得凉王派他过来和亲,其中不免有好王兄的手笔,但也阴差阳错为他脱离皇室找了一条路。

    顾逢宜笑了。

    “就如此简单?”

    “朕答应你就是。”顾逢宜以为他会提什么,却没想到他只要这个。

    他不想回凉国她能想清楚怎么回事,留在清渊境内她确实没想到。

    不过也是有迹可循的。

    在她口中说出的如此简单之事,于他而言是奢望。

    他这番要是回去,凉王必然饶不了他,几乎寸步难行,清渊虽是女尊男卑,也比得在凉国自在。

    “多谢陛下。”徐文景悬着的心也就落下了,从地上起来,膝盖都磨得差点破皮。不过此时的欣喜已经冲淡了痛感,也就没有顾及了。

    “朕今日就在你这里歇下了,也好掩人耳目,堵住使臣那边的嘴。”顾逢宜过来的时候已经浴过身了,此番站了起来就往寝殿走。

    徐文景看得一僵,连忙拉住她的袖子:“陛下,那是我歇息的……”床。

    “朕知道。”顾逢宜半转过头,不以为意,“你们凉国也讲求这个?”

    她以为,不会在意,但也道:“我去睡主榻,你睡侧榻。”

    “遵命。”他也觉得自己多想了,清渊女皇身边少不得有很多姿色上乘的人,想来也不至于要碰他。

    徐文景差点忘了,若真要论起来,也不一定自己吃亏。

    一夜无事,第二日一早顾逢宜就从兰馨宫走了出来,消息自然也就传到四方馆里面去了。

    ……

    听到王府管家进来报信的时候,顾寻客正在屋里陪着景容用膳,这些时日对方早就将她拿捏住了。

    也仗着自己怀了身孕而住进王府,府里上下都把他当主子对待。

    最初之时她还发了脾气,不过老管家却没有给任何解释。只道景容肚子里的是第一个孩子,不能马虎。

    要是以前顾寻客能说上一句“谁知道他肚里的孩子是谁的,说不准是别人的。”

    不过如今见着景容那张恬淡的脸,却也说不出这种话,目光下移就能见着他那微微凸出的腹部。

    ——那处,怀着一个孩子。

    她正看着就听到老管家进来急忙道:“王爷,我们府外面躺着个人,老奴已经自作主张将他抬进来了。”

    顾寻客:“……”

    “不是,你怎么什么人都往府里带?”平日也不见她如此好心。

    管家反过来看她,目光落在景容身上,无声,却又像说了什么。

    “罢了,我过去瞧瞧。”顾寻客现在是连饭也没心思吃了,也不知是谁。

    “王爷。”

    景容一双眼睛含着秋水一般望了过来,他道:“奴也一起去看看吧。”

    顾寻客点头,她心里无愧,确实也没什么好阻拦的。在管家眼神的疯狂示意下,她扶着景容的胳膊,等着人一起走。

    管家也不想管闲事,不过出现在府门外,这么多百姓看着,或多或少也牵连上王府,若是传进宫里便更不好了。

    想着三王爷之前的荒唐事,心里也没有稳妥的,便先将他带进府里来。见顾莲生伤势严重,叫了府医过来给他看看。

    “这人身上的伤?”管家也是觉得骇人,伤势如此严重,得亏还活着,也是命大。

    医师是养在府里的,探在顾莲生手腕上很长时间。这人身上的伤她已然让人给上过药了,而今也只是把一个脉,却迟迟没有开口。

    顾寻客看着催促道:“可是有什么不妥?”

    这人顾寻客是认识的,不仅仅是认识那么简单。看人身上裹得严实,可见受的伤不轻,只余了一张脸是完好的,也是方便人能认出来。

    她一想,便知是顾如扔到她的王府门口的,她这皇妹这次怕是气得不轻,想必已经查到顾莲生是从她这里塞过去的了。

    只可怜,被打成这样。平日府医也不会如此拖着,莫不成人已经快不行了。

    医师放下托着的腕子,道:“这位小公子,身怀有孕,一月有余。脉象还不稳定,身上也全是伤,若要保留腹中的孩子,还需好好调养才是。”

    “不然怕是怀着这个孩子有性命之忧。”

    “……”

    她从布袋里抽出银针,手摸索着人的穴位,扎上几针。收手后有些莫名的视线落在顾寻客身上,却也什么都没说,多看上一眼后便自行出去给人开药了。

    伤这么重,外敷内服的都不会少,可能还得添上安胎药和药膳,她可有的忙了。

    在场的三人都还没从震惊里回过神,管家都气得发抖,“王爷,您怎么一个又一个?”

    哪怕身为王府的人,也忍不住要说上两句。她在王府待的时间长,从前是在霜贵君身边的老人,也是看着顾寻客长大的。

    顾寻客以前只是爱宿醉酒楼,逛花楼,哪怕数次处理过上门讨说法的男子,或是因为王府的威慑便给点银钱打发了,可也始终没遇到过怀了孩子的。

    可这才两个月不到,就已经有两个了,顾寻客的风流债也太多了。

    尤其是眼前重伤在床的小公子,看着年纪也不大,顾寻客也不知道怜惜这人,不知道怎么弄的,差点孩子也没了。

    顾寻客:“……”

    这次真不是她的。

    “王爷,这也是你的男颜之一吗?”景容眼眶微微湿润,抚着肚子有些委屈,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顾寻客。

    似乎对方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管家没办法,瞧瞧转身,连脸也偏开了。

    不想理会顾寻客,毕竟是王爷有错在先,这争风吃醋的她处理不来。

    “……不是我的。”顾寻客收起平日的风流样,握住了景容的手,俯首低声道。

    在她没看见的角落,景容的眼睛转了转,没有信她的话,面上却道:“是王爷的奴也不会说什么,景容身份卑贱,是不能说上什么。”

    他挣开对方的手,往后缩上一缩,放在腹部的布料上,是质地极好的衣裳,来王府的第一晚管家差人给他做的。

    从那里出来的人,哪怕是有了孕,身段也是极好的。不过那里的人,从来不会怀孕。

    落在顾寻客的眼里却是黯然神伤,她心思微动了一下,也知道他并不信任自己,只是揽过他的肩。

    “何必自轻自贱,你便是你。”只是名分的事,还是要往后挪上一挪。

    美人垂着眼,“奴知道的。”

    顾寻客看着他如此乖巧地样子,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又道:“他肚里的孩子确实不是我的。”

    “我信王爷。”美人道。

    他早知王府里不会只有他一个,以后也不会,所以不会感到奇怪。他来王府实在是顺利太多了,也没想王府居然只有他一个,而现在多了一个。

    他上移着目光,落在躺着的人身上。

    眼里暗着,有的是戒备。

    对方的脸不如他的艳,细看却能瞧出好看的,顾寻客能看上也是意料之中,他的手还捏着一角的衣裳,虚抚摸着自己的肚子。

    他既来了王府,哪怕是为腹中的孩子,他也得争。

    “王爷,人醒了。”景容轻声道。

    躺在床上的人睫毛颤了颤,缓缓挣开了眼睛,似乎处于一种情绪中,眼里朦胧又悲伤,连额梢都没舒展。

    顾寻客转过眼来,就和人对上了视线。后者瞳孔缩了缩,一下从沉浸的情绪里出来,慌张地望了望四周。

    不在王府,这是他看的第一眼。

    撑着床沿坐起来,又因为牵扯到身前的伤疼得嘶了出来,一双眼睛戒备地看着顾寻客。

    “三王爷。”他迷茫着,“……我怎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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