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笙

    堂上凭空出现一袭白色衣裙,越笙墨发素簪悬在空中,手背在身后,冷冷抬眼,慢慢悠悠问:“你说谁死了?”

    何诗画吓得面色发白,颤得音难成句仍旧瞪着眼道:“还…还有谁,当然是凌少安死了!他死了!八年前就死了!死了死了死了!”

    “他死了吗?”越笙转头问众人:“他死了吗?”

    一老翁怯懦着拱手,颤颤巍巍道:“没…没死,凌小将军没死,他吉人自有天相,总…总有一天会回来找您的!”

    立马有人附和:“是…是呀,当年的万里红妆何等盛况,凌小将军定然是要回来同您成亲的呀!”

    余下的人不住点头:“是呢是呢!”

    越笙是战神也是杀神,还是位天下无敌、阴晴不定的杀神,这位杀神有个不能提起的雷池,就是何诗画口中的凌少安,不光不能提起,尤其不能说他死了!任何地方都不能说!越将军不喜欢听这话,若是传到她耳朵里,甭管在场的是什么人都得通通把命留下!

    “他们说没死,你为什么说他死了?”越笙魔怔般看着何诗画,轻启朱唇:“你看见了?”

    何诗画紧紧咬着嘴唇,理智告诉她最好服软,但她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她堂堂何家大小姐成亲,还是嫁与她兄长,她一个贱民凭什么不到场!凭什么当着那么多人拂她的脸面!一想到成亲当日宾客的窃窃私语,何诗画瞪着眼睛硬着头皮道:“我没看见,但有人看见了他就是……”

    “阿笙!”伴着楼上一声尖叫,一把匕首插入何诗画心脏,越笙的声音在堂内回荡:“那你就亲眼去地下看看他在不在。”

    “啊~啊~”众人尖叫着抱头往外逃去,蓝云喘着粗气跑下来扒着越笙的手仔细查看完,松了口气:“吓死我了,幸好你没用灵力。”

    “她还不配我犯蠢。”越笙擦干净手扔下绢帕,扫了眼何诗画吓晕过去的丫鬟:“把她们叫醒,让苍山来领人。”

    吩咐完,她转身上楼。

    “是!”有人应声端来一盆水把丫鬟泼醒,交代:“越将军已经走了,你们赶紧回山去叫人来收尸!”

    “啊啊!”两个丫鬟连滚带爬地跑出去。

    越笙重新在摇椅上坐下,抿了口茶,问:“查得如何了?”

    红绡答:“那人不知是哪儿来的探子,穿着涂瀚的衣服挂着苍山的香囊,临街的兵器铺都说没见过他,进了西边的巷尾便不见了踪影。”

    蓝云皱着眉:“如此说来,便不知是哪家的人?”

    “我看未必,”红绫道:“将军,我去峦地查过了,那里确实常年大雾,林中多蛇虫鼠蚁根本分辨不了方向,山脚的村民说自庸朝亡后那雾便没散开,山里也再没出来过人。但是村里的老人说那雾有毒,隔一段日子便有人下山采药,只是那人多在夜里活动旁人没瞧见罢了,老人还说,山里确实住着能变脸的巫祝。”

    “照你这么说,这世上确实有人能驱虫下蛊,方才那人也是用了巫蛊之术改头换面?”徐七乡风流倜傥地摇着扇子,往嘴里扔下一颗花生。

    红绫朝他翻了个白眼:“将军都能用灵力世上有什么不可能?收起你那破扇子,什么时节了还扇也不怕冻死!一个大男人整那么娘们儿唧唧!”

    “咳咳咳!”蓝云一口酒卡得差点上不来气,她拼命捶着胸脯把酒咽下去,朝红绫抛了个媚眼:“英雄所见略同!”

    红绫撇撇嘴:“你也少喝点吧!酒鬼!”

    蓝云打个响舌,又灌下一口酒。

    一群人打打闹闹没个正形,还是红绡一人瞪了一眼,上前问:“将军,那我们……”

    “先不动,盯着那几个老头子。”

    “是,那将军今晚可要住下?”

    “不用,我们今天回白山。”

    “啊?”蓝云一声哀嚎:“不要吧,现在都快戌时了外面天那么冷,我们在这住一晚上再回去吧!”

    越笙淡淡看她一眼:“你问她们,她们同意让你住我就留下。”

    红绡跟红绫互看一眼,红绫背着刀出去:“我现在让人去收拾房间!”

    徐七乡不满地瘪嘴:“你们都不问问我的意见吗?”

    蓝云“切”一声,看向红绡:“你敢说不吗?”

    徐七乡看着红绡,小脸一红,一口把糕点塞进嘴里,磕磕巴巴道:“将,将军,我先回苍山盯着武其重。”说完,他掸掸袖上并不存在的灰,贼麻溜地出门去了。

    红绡也低着头跟出去:“我去看看房间收拾怎么样了。”

    蓝云抱着酒壶哈哈大笑:“他们俩哈哈,阿笙,你说他们什么时候能捅破那层窗户纸啊?”

    越笙已经闭上了眼,摇椅轻轻晃起来:“既然你要留下,那明日便随红绡去一趟东市替无虞挑些书籍。”

    蓝云再一次被酒呛住:“咳,不用了吧,白山那么多丫鬟小厮,家主夫人什么好的都往他那送,哪用得着我替他挑书。”

    “嗯,也好,你自己看着办。”

    摇椅渐渐停下,指尖的青盏也不再转动。蓝云轻轻叹了口气,抱着酒壶走了出去。

    木门轻轻关上,房内只余一道轻缓的呼吸。

    越笙却突然睁开眼,墨黑的凤眸里一片清明。她蓦地放下青盏,取下素钗拿在掌中轻轻摩挲。

    玉白指肚抚过的地方,祥云的边缘已光滑平整泛着明亮的油光。

    越凌云,你到底在哪儿……

    翌日,天朗气清。越笙披散着头发,懒洋洋窝在摇椅上看人家卖糖葫芦。蓝云一大早就拽着红绡红绫去逛街,拎着一大堆东西到越笙跟前兴冲冲道:“阿笙你看,东市又添了很多好玩儿的,这是卢家的机关锁,这是关家的琉璃珠,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越笙略过她袖子塞得鼓囊囊的书,最后看一眼红艳艳的糖葫芦,放下青盏:“巳时了,我们该回去了。”

    今日是十五,她得回去疗伤。

    白山与枫城相隔千里,越笙催动灵力,终是在亥时之前回到白山之巅。

    白山是群峰,最高的那座山峰终年落雪、寸草不生,越笙的住处就在那里。

    最高的石壁上凿一口洞,下修一道梯,便是越笙的家了。

    亥时月圆,偏又风起,雪花鹅毛般飘落。

    灵力在经脉乱窜,冰霜自肋骨长出向四肢蔓延。越笙躺在黑暗里听冰霜一寸寸侵蚀血肉,感受身体一点点丧失温度,空气凝结,清明的目光归于涣散,指节仍死死地攥着那支玉簪,一点声响也不曾发出。

    寒风呼呼地吹着,漫山升起星星点点的红色灵光,沿着风的方向飘进石洞,穿过破败的衣裙钻进越笙身体。

    冰霜消融又是新一轮的凌迟,彻夜不休。

    寅时,蓝云执伞踏入山巅,替越笙把了脉,取出银针封住穴位,黛眉轻蹙:“你这几日不要下山,朝夕开败了,我得再去趟南川,在我回来之前不要妄动灵力。”

    越笙不发一语,闭着眼轻细地呼吸。

    蓝云急了:“你听到没有!朝夕花期越来越短,能供给你的灵力也越来越少,在下一批朝夕盛开之前你若遭反噬便无人能救你!”

    “知道了,”越笙掀开眼皮,看着嫁衣裙角燃起的火焰,淡淡道:“若非必要我不会下山。”

    若非必要若非必要,一个再也回不来的死人有什么重要!

    怒气在胸腔“腾”地升起,又在唇齿间消弭。蓝云深深呼出一口气:“我即刻启程,公子的药我已交代给了清浊,他这段时间恢复得不错只是仍不能受凉,我给离慕凉写了信,他明日便会上山守着公子。”

    “山高水远,一路小心。”

    蓝云起身,在门前堪堪停住,回头:“阿笙,这世间没有人和事比你性命更重要,我此去月余,你能否,别让我回来给你收尸?”

    大雪纷纷扬扬地落,床上那人终是没有回答。

    待脚印被覆盖,山巅只余一人,越笙才强撑着起身,抚上嫁衣腰间的裂痕,苍白的唇吐出热气:“你放心,他没回来,我不敢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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