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路

    乔晚深出城以后,漫无目的,却不敢停下脚步,他走的匆忙,穷酸的有些狼狈,连路边的乞儿都忍不住多看他两眼。

    他想去跟阿奶拜别,这应该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不过他也有心理准备,丞相府的人找不到他,多半会前往乔阿奶的家里。所以他多留了一个心眼,还没有靠近村庄的时候,就侧面打听了一些事情,果不其然,听到有人在闲聊青山村的事情。

    对于青山村这样的小村庄来说,一群官家的人前去探查还暂时驻扎在那里,本身就是一件天大的事,连镇上的人都跟在谈论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一样咬耳朵。

    不过他们谈论的声音可不算小,配上严肃的表情,在乔晚深的眼里,多少有点好笑。

    店小二可能察觉到他凝神在听身后那桌人的谈话,走过来,用抹布擦了一把桌子,说:“有人在传,来青山村的那些官人是从上京城来的,还有人说,是丞相府的人,传的可邪乎了!”

    “客官您看要来点什么?”店小二从上到下打量着他。

    乔晚深随口道:“来一碗阳春面吧。”

    店小二又打量了他几眼,才点头说:“好嘞。”

    要不是丞相府为了封锁消息压根就没有把他的画像张贴出来,他几乎都要以为店小二那几眼是为了辨认他是不是被官府通缉的人了。

    不过想来,他是为了确认他是不是能付的了钱吧。

    身后桌子上的食客,其中一人似乎是从青山村经过,正比划着说:“那大马有那么高,比咱们镇上最好的马都要壮实,这上京城来的人就是不一样。”

    “那家人是不是被抓了?”

    乔晚深眉头一紧,接着便听到有人反驳。

    “什么呀,你从哪里胡听来的,那户人家据说是姓乔,官家人也不是冲他们去的,一个穷乡僻壤的村里人,官家人根本就不把他们放在眼里。据说是那家人救了一个什么人,细皮嫩肉的,那叫一个漂亮,听那个村子里的人说呀,乔家人救下那人的时候,就看出来,那人不简单了,结果怎么着……”

    “怎么着?”另外几人都听的聚精会神。

    “那人离开村子没多久以后,来了一群官家人给送粮送肉,还给了不少银两,这辈子,他们都吃喝不愁啦!”

    旁边的几人听的眼珠子都瞪大了,羡慕不已。

    乔晚深则悄悄的压低了自己的斗笠。

    那人接着说:“这才多久,官家人又来了,村子里的人都跑出来看,以为又是送东西来了。结果,这次却好像是他们救的那个人惹了什么麻烦。”

    乔晚深心中默默的叹息一声,相府没有连他们一起怪罪就好。不过,看这个样子,青山村他是不能去了。

    吃过午饭,他找个僻静的地方,靠着大树小休了一下,解了乏这才准备继续赶路,走着走着,他偶然看到旁边的墙上贴着一张寻人的画像,那画像上的人和乔家阿奶竟然有八九分相似。

    乔晚深把其中一张纸揭下来,看了又看,这也太像了。

    他又走了一段路,发现有的画像下面写着一行小字。

    大致意思是,这是一个走失的老人家,如今神志不清,急寻家人,如果家人再不出现,还清这几日的药钱和饭钱,就要把人给丢出去了,最后面是一个地址。

    乔晚深心下犹豫,这可能是一个陷阱,但这陷阱也过于奇葩,乔家阿奶自有自己的家人,就算是去领人也轮不到他。

    可他心里也打鼓,乔小青那些人的心性,他信不过,万一为了那点药钱和饭钱,他们故意不去领人怎么办?

    再者,这里距离青山村有一段距离,他们也未必能够看见。

    可是乔家阿奶怎么会在这里,难道是上次她去丞相府找他,便一直都没有回家,在中途发生了意外?

    青山村他是不能去的,但是画像上的这个地址,他还是要去看一看的,万一真的是阿奶呢。

    乔晚深按照上面的地址找到了地方,那是一个小店,做鞋袜生意的,门脸不大,进进出出的时而有两三个人,等店空下来了。

    他这才拿着画像走进店里,他没说话,将画像放在柜台上,等着店家的反应。

    店家看到终于有人拿着画像来了,先是一喜,接着冷静下来说:“请问客官来这里是想……”

    “这位老人家呢?”乔晚深在画像上点了点。

    店家“哦”了一声,说:“这人我们照顾了不是一天两天了,你要想领人也行。我问你个问题,你要是答的上来,我就带你去看。那老太太嘴里一直念叨鱼,你说说,她孙儿最喜欢吃鱼的哪里呀?”

    乔小青是不喜欢吃鱼的,而且如果说乔小青的话,一般也不会说成孙儿,那就是指他了。

    可这人既不提药钱也不提饭钱,反倒像是怕有人冒充家属一般。乔晚深感觉有点奇怪,但还是回答道:“鱼肚子。”

    店家看他回答的干脆,再也不抑制刚才的激动了,他越过乔晚深看看他身后的街道,急忙小跑几步,把店门关上。

    店家把门栓也给插上了,才左右打量了乔晚深几下,说:“你是叫乔晚深吧?”

    乔晚深现下也已经确定了画像上的人,“乔家阿奶在哪?”

    店家一拍大腿,“你可算是来了!”他这几日是又担惊受怕,是又着急。

    店家绕到柜台后面,拿出一个包裹,说:“这是乔家阿奶给你准备的东西。”

    乔晚深打开粗略的看了一下,是银两和衣物。

    店家催促他赶紧放好,又拐进后面,折腾了一会儿,拿出来一些干粮,交给他,“这些你也带上。路上总用的上。”

    “怎么回事?我阿奶人呢?”

    店家叹口气说:“你就别操心乔家阿奶了。乔家阿奶这个人心善,知道你出事以后,就想辙想帮你,可是不能直接张贴画像来找你。阿奶她就想到了这个办法。她自己就在前往上京城的路上。”

    “她去上京城干什么?”

    看到乔晚深紧张的样子,店家劝慰他说:“你倒也不必担心,乔家阿奶说看看路上能不能碰见你。等她回来,知道我已经把东西都交给你了,她也就放心了。”

    “哦,对了。”店家说着又从柜台下面翻了一阵,找出一张纸,上面是一个地址。

    “这个地方是乔家阿奶给你准备的。”

    见乔晚深有些不解,他又说:“听乔家阿奶说,她把自己的宅子给了乔小青成亲用。你呢,一直没能找到自己的亲人,要是哪天受了委屈,想回家还能有个地方可去。她买下那个宅子,跟谁都没说,连乔小青都不知道。”

    乔晚深捏着那张纸,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地方叫福来村,距离青山村有些距离,而且是在村子最后面。那里有个看房子的,听阿奶说也是个没有去处的可怜人,阿奶对他也有恩,也已经跟他吩咐过了。你住那,小心些,应该不会被人发现的。

    我还得说一句,乔家阿奶从那买房子,不是因为它便宜,就是觉得你不喜欢听村子里人东家长西家短的,所以想给你找个僻静处。”

    乔晚深感激阿奶还来不及,怎么会嫌?

    “阿奶的恩情,我感激不尽。”乔晚深顿了一下说,“店家你,这么帮我,不怕惹祸上身吗?”

    店家听了,呵呵的笑了,“怕,但是阿奶救过我的命。你快走吧。”

    乔晚深拿上东西,郑重的点了点头,快要推门出去的时候,他给对方承诺一般地说:“阿奶的恩情我记得,你的恩情我也会记着,保重!”

    店家看着他离开的方向,轻叹一声,“但愿乔家阿奶没有看错人。”然后双手合十,祈祷一般的闭着眼睛念着,“好人有好报!”

    乔晚深找到了乔家阿奶给他置办的房屋,前面是一个小院,中了些青菜。

    这个村子看起来比青山村要小一些,而他要找的房屋,在村子最后面,和村子之间还隔了十来米,像是一个孤立出来的小屋。

    他继续往前走也是漫无目的,这里偏僻,住一段时间,也不是不可以。

    院子里一个腰粗腿壮的中年男子正在洗衣服,衣服放在盆里,揉几下,敲几下,也不管洗干净了没有,就捞了出来,挂在一旁的绳子上,衣服上的水哗啦啦的往下流。

    乔晚深看了一会儿,院子里的人似乎终于意识到,对方是在看他,扬起头,恶霸一般的往盆里一摔手上的衣服。

    “看什么看!”

    “这房屋是乔家阿奶给我买的。”

    “啊,进来吧。”男子顿时不说什么了,表情也跟着和蔼了一些。

    进了里面,男子给乔晚深倒了杯水。

    “赶路这么久,口渴了吧,喝吧。”他大大咧咧的在一旁坐下,说,“你叫我阿东就行,你别看我长的跟你爹的年纪似的,我今年才二十出头。我是从家里跑出来的。我家大妇总动手打我,我受不了了,还了手,整个村子的人要一起讨伐我,要把我绑起来示众。我跑了,跑的脚都破了,才逃出来,一路要饭活下来的。你呢?”

    见乔晚深迟迟不回答,阿东笑着猜测道:“看你长得模样挺俊的,是干活不行吧,被家主嫌弃,给轰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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