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自重吗?

    江熙白一笑。

    笑容有些苦涩。

    腰间的“奴”字,似乎格外炙热。

    提醒着他,她们之间身份的差距。

    江熙白看着地上。

    地上铺满的大黑耗子,张着嘴。

    牙齿格外锋利。

    被咬上一口似乎就要掉了一块肉。

    江熙白忍不住咬唇。

    似乎有些害怕。

    看着温瑾卿清冷的眉眼,听着她话语间的冷淡。

    江熙白松开了手。

    往下直直的掉了下去。

    温瑾卿连忙伸手,扣住了他:“别乱动,殿下。”

    声音低低的。

    似乎带着些许关怀。

    江熙白听得有些发怔。

    他的脚落在了地下,才让他堪堪回过了神。

    他闭了闭眼,似乎想努力忍住被啃噬的痛意。

    但,意料之中的疼痛,却并没有出现。

    似乎,他并没有被地上的黑鼠啃噬。

    江熙白低头看着地下。

    地下的黑鼠,又被她砍死一片。

    江熙白垂了垂眸,推开了温瑾卿放在腰间的手:“自重。”

    无数黑鼠见他离温瑾卿远了,渐渐朝他靠近。

    温瑾卿怔了怔。

    似乎那句“自重”,伤他良多。

    连再看她一下,江熙白都不敢。

    轻薄的红衣下,斑驳的疤痕在他玉体上横陈。

    或许再多那么一道。

    少那么一道。

    他根本不会在意。

    地上的黑鼠,朝江熙白的脚边靠了过去。

    逐渐聚拢。

    红彤彤的双眼,似乎不弄死她们中的一个,就绝对不会罢手一样。

    而,江熙白就只是站在那里,宛若待宰的羔羊,失去了所有“逃生”的力气。

    温瑾卿伸出手,虚搂住江熙白的腰,不知道他为什么听到她说“自重”,就这么大反应。

    想解释些什么,却又说不出口,只是道:“殿下,是我不自重了。”

    或许这么说能让他好受点?

    温瑾卿看着江熙白更加难看的脸色,有些懵懂。

    她脚尖轻点。

    从万只黑鼠中掠过。

    犹如能在“万军中取人首级”一般。

    脚尖轻点,便从“万军”中,轻松抽身而去。

    温瑾卿将江熙白放到了桌上。

    才收身离去。

    地上的黑鼠被高高的桌脚隔开了,似乎让他远离了一切危险。

    江熙白坐在桌上,未言。

    黑色的发,轻垂在耳边。

    一双眸子如同一滩死水一般,毫无波动。

    红纱下,他的锁骨处似乎是被铁器贯穿的伤口,新旧交错的结痂疤痕,又开始渗出血来。

    似乎再怎么样,都不会再愈合。

    冰肌玉骨,在薄纱下渐渐露了出来。

    桌上的他,宛若一盘香甜可口的小菜,玉体横陈、任人宰割。

    温瑾卿愣了愣,看着江熙白似乎大受打击的样子,呐呐地叫了几声:“殿下……”

    她不就是说了一句,让他自重吗?

    是说错什么了吗?

    江熙白朦胧间,只听到温瑾卿的声音软了下去,软软地叫着他:“殿下”。

    就好像从前那样。

    她清冷的声音,只为他一人柔和。

    江熙白神情恍惚,却一直垂着头,又好像从未听到什么。

    青白的肌肤被风轻吻而过。

    腰间的“奴”字,随着衣衫被风吹起,渐渐露了出来。

    江熙白似乎才逐渐回过神来,拉了拉衣摆。

    紧紧地按住了衣衫。

    似乎受到了什么刺激一样。

    他紧紧地按住了衣衫,遮住了腰间的红字。

    似乎想保留住最后的体面。

    江熙白看向了离他很远的温瑾卿,苍白一笑:“或许,我就不应该回来。”

    从他被她设计和亲草原时。

    他或许就应该死在哪。

    不应该回来。

    不是吗?

    那样,即使她最后想起了所有,也只会记得。

    曾经有一个人,红衣似火,一身骄傲,拼尽全力,惊艳过她一段时光。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看起来。

    淫、贱鄙陋,“人尽可妻”。

    温瑾卿挥剑,砍过飞扑过去的蛇。

    听着江熙白话语里莫名的悲伤,她僵了僵,手下动作更快。

    “殿下,回来是为了救我,我是知道的。”

    看着不断飞扑过来的黑蛇,温瑾卿软剑轻挥,剑光清寒。

    将蛇劈成几段,淡淡的眸落在江熙白的身上,不似作假道:“我说那话,只是为殿下考虑。”

    “《礼记·内则》曰:‘男女七岁不能同席’,殿下如此,叫旁人看到,难免连累殿下名节。”

    江熙白低着头,眼角微红,仿佛丝毫不信,冲她吼道:“我不过是一个被休弃了的弃夫……”

    “甚至是,只要一百金便能赎回的‘残花败柳’,与卿楼小倌无异,同那被买卖的牲口,更是没有什么区别。”

    “就像你想的那样‘一双玉臂千人枕,一点朱唇万人尝’,又有什么名节。”

    顿了顿,江熙白声音冷了冷:“你不过是怕我连累你的名声,我自然是知道的。”

    江熙白的语气似乎格外肯定。

    温瑾卿拿着剑,剑意凌冽,听到他话里的悲伤,肃杀的剑,顿了顿。

    “殿下,我从未这么想过。”

    江熙白垂头:“这满宫上下,都这么想,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

    江熙白低头,没有再说下去。

    神色莫名。

    一双黑白分明的眸,格外的美,带着“诡谲”、“让人看不懂”的情意。

    江熙白低垂着头,不敢再去看温瑾卿。

    似乎生怕在她的脸上,会出现“嫌弃”的神色。

    世上人是千千万万,可是,江熙白在意的也始终就只有她一个。

    就像,明明当初带好了人去杀她。

    却还是,在看到她被踩在了土里。

    被逼着自断一指时,拼了命去阻止。

    就像,当初明明她满心满眼都是他。

    他却还是克制地教着她,诗书礼仪,想让她成为一代明君。

    如今,她礼仪姣好,不若前世被人攻讦。

    却一字一句的疏离,只是对他。

    或许,前世她在天盛亡国后,对他的爱护,今生,他早就还清了吧。

    重活一次,大抵他还是从来没懂过她。

    还是不懂,为何她能那么轻易地就将满心欢喜,轻而易举地从他这,交给另一个,和他长得这么相像的人。

    江熙白笑容讽刺。

    看着站在鼠群中,剑意挥洒的温瑾卿。

    宛若看到了当初她血洗大魏那天。

    他被当做人质。

    而温瑾卿却只是宛若看“死人”一般,看着用剑抵在他的脖颈的大魏叛徒。

    眼神比她剑上的寒光,还要冷上三分。

    就在,江熙白以为温瑾卿不会再管他时。

    却只见,她的软剑从他的耳边飞过。

    剑光凌冽。

    江熙白被殷红的血溅了一脸。

    只见,温瑾卿朝他所在的位置,走了过来,轻捧住了他的脸。

    温瑾卿手上都是殷红的血。

    不知解决了多少大魏叛徒。

    一袭白衣被染得通红,宛若“人间修罗”。

    一双淡漠的桃花眼也仿佛被血染红,脸上的神色让人害怕。

    她一步一步地靠近了江熙白。

    那时的他,似乎被吓到了,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

    温瑾卿的手却不容置疑地圈住了他。

    冰冷的指尖,轻捧着他的脸,宛若失而复得的珍宝。

    轻轻地擦拭着他脸上的血迹。

    可是,却越擦越多,越来越擦不干净。

    江熙白看着温瑾卿的眼里的偏执,忍不住后退,却听她声音温柔,道:“小白,别怕,我来救你了。”

    正如,现在一般。

    万事,似乎有她在,就不用害怕一般。

    江熙白神色有些消沉,恍惚间,又想到她曾说“你只有笑起来才像他”时,他低下头,抱住了双膝。

    心中情绪莫名,眼眶红了红。

    或许是想起重活一次,他赶走了她生命中另一个人的出现。

    企图当她生命中,唯一的光。

    格外卑劣。

    江熙白的声音低了下去,有些卑微地看向了温瑾卿:“她们都说,大魏女帝温瑾卿宁愿娶一个痴儿,也不要我。说我是多么的差劲!其实,我觉得她们说的都是对的。”

    是啊,他就是又差劲、又卑劣。

    重活一次。

    还是留不住她。

    护不住姐姐。

    保不住天盛。

    哪怕到了现在,他就只有父君一个亲人了,可是他还是保不住父君……

    温瑾卿顿了顿,看着江熙白,眼前似乎出现了曾经那个格外骄傲的皇子。

    一袭红衣似火,傲若冬日寒梅。

    即使她记忆里没有半点他的模样,她也知道,大抵他曾经就是那样的。

    但,看着江熙白现在,似乎被折断了一身傲骨的样子。

    温瑾卿垂了垂眸,声音软了下去:“殿下,婢子虽然身份低微,却也知道,朝堂之事错综复杂,并不是简单的“男女之事”,可以相提并论的。”

    “大魏与两国婚事,情况错综复杂,怎会因人力能改。更何况,殿下这般风华绝代的佳人,大魏没有求娶,是大魏的损失才是。”

    江熙白杵着头,坐在桌上,看着温瑾卿行云流水的剑意挥洒。

    听着她话里的恭维。

    江熙白心下更加发冷,指尖透着无力,有些发颤。

    犹豫了下,还是咬着红唇,磕磕绊绊地开口问道:“那你说,究竟是我更好些,还是那大周的皇子更好些?”

    又或者说是。

    那大周皇子究竟有多好?

    才会让你在刚回国,就退了亲事,同他在一起?

    难道,他就是你前世今生都不愿意放弃的那道光吗?

    难道,他就是你前世一直对他这么好的原因?

    他们真的很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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