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温瑾卿愣了愣,不知江熙白为什么这么问,半晌,话到嘴边,她考虑了下,道:“婢子从小就在天盛皇宫长大,从未见过大周的人。”

    到底没说谁更好。

    江熙白一笑,看向站在鼠堆中的温瑾卿:“如今,我在这,你应该说我更好才是,知道吗?”

    他的话语如沐春风,宛若墩墩教导的夫子。

    就好像这么教过她,无数遍一样。

    温瑾卿看着他发怔。

    江熙白好像恢复了过来,外露的情绪只是一瞬,宛若戴上了一张温润的假面,掩下了所有的悲伤。

    温瑾卿垂了垂眸,似乎没有过多在意,只是道:“殿下,殿中危险,不若婢子送您出去吧。”

    江熙白没有回答她,只是坐在桌上,杵着头,看她:“你既然能出去,为什么一直呆在这里,还弄成这样?”

    江熙白低头,指了指温瑾卿的脚踝。

    她的脚踝上是一个个的牙印,深不见底,似乎被什么啃噬了一般,在不断地渗出血来。

    血有些发黑,就像伤口上沾染了毒药一般。

    温瑾卿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上的伤口,没有在意:“小伤而已,过会便好了。”

    “婢子一个女子皮糙肉厚的,没什么大碍,可,殿下院中进了蛇、鼠,若我不替殿下清理干净,那殿下等会误入,伤到了,可怎么是好?”

    温瑾卿俯身靠近江熙白,一板一眼地解释道,清冷的气息在他的脖颈处浮动,江熙白眸中倒映出她现在的样子。

    一张平凡的脸,不是她从前的样子,是她易了容之后的“假面”,额头还有一个被他用朱砂画的“大红包”,似乎被时间冲刷得淡了些。

    她淡漠的眸更是“出尘绝世”的神态,让人期待她盛满情、欲看向自己的样子。

    不知那时又是多么动人。

    或许,就好似出世的佛陀被拖下凡尘一般。

    “殿下院中进了蛇、鼠,若我不替殿下清理干净,那殿下等会误入,伤到了,可怎么是好?”

    那一板一眼的话,江熙白听着却格外动听,宛若情话一般,在他的耳边,让他发愣。

    眼前都是她的样子。

    温瑾卿带着寒意的指,虚扣在了他的腰间,似乎想将他送去殿外。

    江熙白却扯住了温瑾卿的衣袖,不让她动作。

    半大的圆桌,两个人坐在上面,似乎变小了一般。

    呼吸距离,近在咫尺。

    温瑾卿身子僵了僵,动了动嘴,想说些什么,又或是想往后退开,又或是想开口:让江熙白不要再乱动。

    却只见,面前的人,伸出了食指,抵在了她的唇边:“阿稚,不会说话,那我教你。”

    温瑾卿其实很想问:阿稚是谁?

    却只听他的声音娓娓动听:“就像这样,阿稚,你现在什么都不用说。”

    温热的指尖,拽过她的手腕,有些霸道。

    他将她的手,放在了他的腰上。

    他的腰温软,宛若细腻的羊脂玉,却比玉多了几分炙热。

    温瑾卿手指拢了拢,他的腰仿若盈盈不足一握,有些清瘦。

    指尖那软糯的质感,想必不会有任何一个人,握住了会想再撒手。

    何况这是她冰冷的指尖中,那唯一的温热。

    江熙白温热的指拉着温瑾卿冰冷的手,放在了他的腰间,温瑾卿指尖冰冷的温度,让他颤了颤,他却还是执拗地拉着她的手,放在了腰间,似乎想把她捂热一般。

    炙热的温度在指尖,任何冰冷仿佛都会融化。

    温瑾卿却克制地收了手,一句:“殿下,自重”,嘴唇动了动,犹豫了下,没有说出口。

    只是,有些慌张地偏过了头。

    江熙白却将她的头摆正,让温瑾卿看着他。

    温瑾卿一双淡漠的桃花眼,倒映出江熙白现在的样子。

    衣衫不整。

    甚至还拉着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腰上。

    江熙白看着自己这幅格外“轻贱”的模样,指尖颤了颤,低下了头。

    似乎不想看到这样的自己。

    寒风阵阵,吹着他轻薄的红衣,江熙白身子忍不住颤了颤。

    温瑾卿退了退,脱下了外衫,披在了江熙白的身上:“殿下,我从小病弱,体温偏低,怕冻到殿下。”

    似乎在解释自己为什么抗拒和江熙白接近的原因。

    江熙白听着她解释的话,垂了垂眼睛。

    羽睫轻颤:“你不想同我接近,我是知道的。”

    “毕竟,我像‘这样’,你不想同我有什么勾连,是天经地义的。”

    温瑾卿看着江熙白丹唇一张一合,又说了好多。

    就像当初第一次见他,他仅仅因为她从尚宫局,送来一件衣衫,就知道了好多!?

    那时,他眼眶微红,一字一句,明明没有一个字是对的,但,组合在一起,她却无从辩驳??

    就像现在,他似乎又知道了什么?

    温瑾卿看着江熙白,他瓷白的脸被冻得发红,羽睫轻颤间,就像两把小扇子一样,可惜似乎把他的火气越扇越大。

    “你是不是在嫌弃我?”

    “嫌弃我……”

    曾经和过亲?

    江熙白眼角微红,脆弱的神色,温瑾卿看着却多了几分“媚”,她打断了他的话:“殿下,婢子身份低微,怎么会嫌弃殿下呢?”

    “我想殿下,定是冬日那傲骨的寒梅,若我随意对待,岂不才是轻贱了殿下。”

    温瑾卿用手,压了压披在他身上、快要掉的外衫。

    温瑾卿的外衫上是淡淡的檀香,不似江熙白身上那粗糙的檀香,仿佛是礼佛的人精心挑选的檀香,带着她独特的、清冷的味道。

    江熙白愣了愣,问:“是这样吗?”

    他抓了抓温瑾卿披在他身上的衣摆,似乎想抓住什么。

    温瑾卿神色淡漠:“自然。”

    话不多,不少,却仿佛只是想两个字就将他给打发了。

    江熙白有些委屈。

    他抬起头,就撞进了她淡漠的神色里,仿佛被刺痛一般。

    他手指蜷了蜷。

    温瑾卿的衣衫从他的肩上滑落,掉在鼠堆里,被黑色的老鼠一拥而上,啃食殆尽,粉身碎骨,一点痕迹都不曾留下。

    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好像将那暗中滋生的情愫,也一并啃噬了一般。

    窗外寒风阵阵,直吹心扉,让人心凉。

    江熙白看着温瑾卿眼里的漠然,有些魇住。

    前世,她也是这般神情。

    弑姐弑母,登上皇位。

    对背叛之人,屠戮全族,不论忠奸。

    恍若,世上的人,在她眼中,全是死人,或者是尚可利用的“将死之人”一般。

    神色漠然,仿佛从不将人命放在眼里。

    每日只知杀戮。

    江熙白看着温瑾卿漠然的神色,有些僵住,仿佛回到了前世。

    温瑾卿注意到江熙白的僵硬,看着地上“被黑鼠啃噬殆尽”的衣衫,顿了顿,有些不解。

    却只见,江熙白一笑,扯开了肩上的衣衫,露出了雪白的肌肤。

    透露出几分“风流、恣意”之气。

    神色缱绻。

    看着她,眼神怀念,似乎在透过她,看着另一个人。

    温瑾卿怔了怔。

    是那个阿稚吗?

    江熙白的衣口滑开的越来越大。

    斑驳的疤痕在他的身体上横陈。

    青白的肌肤显得不那么好看。

    温瑾卿下意识地偏头,却注意到,在他心口处似乎有一个半圆状的东西,在发着光。

    似乎是她的玉镯。

    温瑾卿浅淡的眸色,深了深,也不知是为那春色撩人,还是为那皎洁的玉光映人。

    “阿稚,我教了你那么多,却还有一样,还没教过你。”

    江熙白抬手,圈住了温瑾卿。

    红色的纱,从他的手臂上滑落,他青白的藕臂上,一个被蛇咬过伤口,是两个有些发黑的红点。

    再往下,是一颗红的“娇艳欲滴”的痣。

    红痣似乎有些滚烫,被烫得都有些发黑了。

    温瑾卿看着他手上的红痣,愣了愣。

    是守宫砂。

    看着面前满心满眼都是她的人,温瑾卿僵住了。

    三国中,没有谁,不知道草原是崇拜生殖的。

    草原之人,贪婪、自私、好色、重欲。

    甚至可以同她们的坐骑交、配。

    又怎会放过一个在“快要亡国之际,送去和亲”的皇子。

    定是会“好好”折辱一番才是。

    温瑾卿指尖发颤,似乎,从她选择和大周定亲那日,她就知道,被天盛送去的皇子,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温瑾卿心中情绪莫名。

    她想,她们从未谋面,她做的都是为了大魏。

    没有什么对错。

    却只见,江熙白靠在温瑾卿的怀里,眼角红红的,黑白分明的眸子只有她,只听他道:“阿稚,我中毒了。我们没有以后了。”

    如果他叫的不是“阿稚”,是不是会更好?

    温瑾卿看着他满眼都是自己的样子,有些发怔。

    第一次怀疑自己当初是不是做错了。

    却只见江熙白顿了顿,看向了她,继续道:“我之前在书上,见过这种蛇,只要被咬了一口,不出三个时辰,就会毒至心脉,必死无疑。”

    原来,他竟然知道,这蛇毒无药可救吗?

    那为什么还愿意替她挡那一下?

    温瑾卿抬眸,看向了江熙白。

    江熙白琉璃色的眸,不是全然如白纸一般的单纯,而是一种“历尽千帆”的稳重,或许还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他眼眸深邃的,仿佛超越了他的年龄,透露出“历尽千帆”的阅历,却又澄澈得,仿佛包容了她所有的阴暗。

    江熙白抬了抬手腕,手腕上两个被蛇咬的牙印,格外清晰。

    好像在昭示着他命不久矣。

    让温瑾卿心下情绪莫名,不知道该说什么。

    似乎,她所有阴暗的想法,都能被他包容,在他面前,那些阴暗的想法,仿佛都显得无力。

    白皙的藕臂。

    再往下,就是被他衣袖遮的,半遮半露的守宫砂。

    听说,天盛的守宫砂,在男子二十五岁前还不消失,颜色会越来越深,宛若蚀骨的毒药一般,如万虫噬心,让人渴望得到,更让人在身心的痛苦中消逝。

    而他手腕上的红痣,更是已经红得不成样子。

    那一颗红痣的背后,是什么?

    似乎连他疤痕斑斑的身体,都难以诠释。

    在那样污浊的地方,他又是如何这样“清清白白”地走出的?

    温瑾卿愣了愣,心中仿佛有一块大石头,压的她喘不过气。

    她握着剑的手,忍不住颤了颤。

    江熙白却拉着她的手,直直的,往下、往下。

    温瑾卿的手停在了他的领口,明明就差那么一点,她就可以碰到玉镯,拿到解药。

    就差那么一点,只要她拿到玉镯,她就可以立马回到大魏,举兵灭了天盛。

    就差那么一点……

    温瑾卿看着江熙白的手腕,还是收回了手。

    不知她是在看那为她受伤的手腕,还是那有些发黑的“守宫砂”。

    温瑾卿伸出手,靠近了江熙白。

    江熙白愣了愣,等着她的动作。

    冰冷的指尖,从他的肩上划过,她却只是替他穿好了衣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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