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竹坐在船上吐得昏天暗地的时候,她忍不住后悔,为什么自己非要上这艘船呢?
她也不是医生,也不会治病,让她过来到底能起到什么作用?
她看了眼临上船之前杨柯硬塞给她的几盒药,心想,算了把药给他了她就走。
本来三十多分钟的路程,船工师傅花了一刻钟就让船靠了岸。
夏竹几乎是连滚带爬下的船,她的脚刚一接触上陆地,就趴在岸边好生吐了一会。
吐到一半的时候,她察觉到有人在轻拍她得后背帮她顺气,她想起身说声谢谢,但胃里翻江倒海她实在腾不出空。
等胃里的东西都吐光了,夏竹才稍微好了一些,旁边适时递上来一瓶水,她想也没想就接了过来。
瓶口是拧开的,她漱了口,又倒了点水抹了把脸,等终于缓过来了一点,她才转头跟身后的人道谢。
“谢谢——”
夏竹没想到会在这看到谢昼,毕竟在杨柯的口述里,她以为他此刻正躺在床上,发着高烧昏迷不醒。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活生生站在她面前。
“你怎么在这?”
这趟船过来,除了送夏竹还顺便给岛上送了些补给,船工师傅把船上的东西都卸完,然后对着谢昼道:
“那我先走了,这姑娘为了来见你吐了一路,吃了不少苦哩,你看她小脸白的——”
夏竹听不懂他的方言,看看船工又看看谢昼,他在跟别人说话的时候,嘴角还一直带着笑。
“那行,李叔你回去慢一点,注意安全。”
夏竹反应过来,刚想说话,船工已经发动船,一下子就窜出去好远。
“哎别走啊,我还没上船呢——”夏竹急得一直拍谢昼,“你赶紧把他叫回来,他走了我怎么办?!”
“你现在还能再坐一次船吗?”
她脸上吐得一点血色都没有,说话的时候气急了都还喘,如果不休息再立马坐船回去,估计她半条命都没了。
“那我不能坐,也不能留在这里啊!”
谢昼搬了米和酒,准备先回住的宿舍,“先在这里休息一晚,我明天送你回去。”
他们的宿舍建在地势稍高一些的山腰上,谢昼左手一袋米右手一壶油,但走起路来依然健步如飞。
再看看夏竹,她空着手,但依然走三步喘一口,不一会也就只能看到谢昼的背影了。
“喂!你真的生病了吗?!”
夏竹气得对着他的背影喊,体能这么好,他哪里看得出来是生病发烧躺床上说胡话的样子。
她现在怀疑,是杨柯在骗她。
他们两个人,明明夏竹更像是那个生病的人。
“宿舍就在那,你慢慢往上走,我先下去搬东西。”
在谢昼搬第二趟又上来了的时候,夏竹也才刚刚抵达他们宿舍的门口。
她走到那,看到一块巨大的石头就一屁股瘫在那不愿意再动了。
谢昼来回跑了三趟,才终于把所有的补给都搬了回来。
此时正值下午三四点的光景,太阳在慢慢西移,天空里的云彩很漂亮。
这里的海,比雁尾岛看到的要更辽阔更自由,目之所及,天空和大海在远处相交成一线,有粉有橙,有蓝有紫,像一片绚烂的橘子海。
“你不是生病了吗?”
“好了一点。”谢昼拿了一瓶水,站在厨房门口,边喝边跟她说着话。
夏竹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他的脸色确实算不上好,平时深邃有神的双眼此刻往下耷拉着,没什么神采的样子。
夏竹走到他身边,踮起脚伸了只手准备去够他的额头。他似乎有些意外,脚不自觉往后后退了一步。
他愣了,夏竹也微怔住。
她自嘲地笑了下,刚要收回手,那头的谢昼又突然动了,他往前走了一步,膝盖也微微弯了下去,他矮身的高度让他的额头正好碰到夏竹准备要收回去的手。
“嘶——”夏竹本来好像嘲弄他几句,结果手碰到他的额头,她的注意力瞬间就被他身上的体温给惊到了。
“怎么这么烫?!”
恍惚间,夏竹还以为自己的手掌心碰到的不是他的额头,而是一块烧红的铁。
话没说完,只见他身子一软,就往夏竹的身上倒下来。
“哎哎哎你别倒你别倒啊!我撑不住你……”
他身上的温度很高,靠在夏竹裸.露的肩膀上,她都觉得烫人的程度。
他的脸除了有些白,也完全看不出他正在发高烧,也不知道刚才那些东西他是怎么坚持搬完的。
夏竹把他扶到房间躺下,先拿了条毛巾打湿后盖在他的额头上降温,又去倒了杯水,把她带来的退烧药打开,准备喂他吃药。
“来,先把退烧药吃了。”
谢昼躺到床上就没了动静,吓得夏竹时不时就要探探他的鼻息,生怕一下没注意他就过去了。
她说的话,谢昼当然没什么反应。夏竹只能坐到床头,把他的头扶起来放在自己的肩膀上,然后一口药一口水地喂他。
“你乖乖把药吃了,吃了再睡一觉就好了。”
谢昼眼睛闭着,但到底还算听话,夏竹抬了抬他的下巴,过了会他喉结滚动,药跟着水就一起下去了。
“睡吧睡吧。”
房间里本来还开着风扇,夏竹不敢给他吹直接给关了,然后就从柜子里翻出了一床被子,给他压到床上后,夏竹才终于喘了口气。
这么忙活了一通,她身上的汗就一直没停过,之前晕船吐的时候的冷汗和现在热出来的汗,一股脑全黏在她身上,难受得紧。
夏竹想去冲个澡,但她今天过来的时候也没有带换洗的衣服。
她看了看床上烧得人事不省的谢昼,又眺望了一眼四周——除了海就是山,再也看不到第二个雄性生物。
“看在我费心照顾你的份儿上,借我一件衣服穿可以的吧?”
“那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啊?”
夏竹快速冲了个澡,还顺便把头发也洗了洗,她擦着头发出来的时候,谢昼还是刚才那个样子,连脸都没歪一下。
“睡觉可真老实。”
夏竹坐在门外的大石头上,边吹着风等头发干,边看着夕阳一点一点往海里落。
等到天和海都慢慢被黑暗笼罩,夏竹才伸了伸懒腰站了起来。
她回屋摸了摸谢昼的额头,温度下去了一些,于是又给他把额头上的毛巾换了换。
做完了这些,夏竹突然就闲了下来。
在海边,天一黑就没了什么乐趣,唯一能看的海黑黢黢一片,这里信号不好,手机也几乎就成了摆设。
夏竹在屋里转了两圈,对着床上的谢昼说道:“你平时在这都是怎么打发时间的?”
回答她的是无尽的沉默。
海浪撞击着礁石的声音,仿佛近在耳边,她趴在床边,看着他的脸,无聊地开始自言自语。
“真的会有人在这呆几年不发疯的吗?”
她这才来不到半天,已经快要疯了。
“你怎么还不醒,不会把人烧傻了吧?”
她用手戳了戳他的脸,哇,皮肤也太好了吧。
夏竹用手摸了摸自己,又去摸了摸他的,真的也太不公平了,她每天可是早晚用一次贵妇护肤品的人,皮肤竟然跟连防晒霜都不擦的人不相上下。
那些贵妇护肤品对得起她吗?!
而且他睫毛还挺浓密的,黑黑的,又硬又翘,眼皮的褶皱和眼尾弧度也恰到好处。
夏竹看他的睫毛,眼馋得不行,她手欠地用指腹轻轻拽了拽,力度当然拽不下来,但她像是突然找到了一个解闷儿的玩意。
她换了个姿势,趴得离他更近了一些,俯视的视角,她能更清楚地看见他的高鼻梁、浓睫毛还有立体深邃的五官。
但是他怎么连睡觉,唇角也抿得紧紧的,似乎就连在梦里也还有很多令他烦忧的事。
夏竹的食指从他眉骨处起,缓缓划过高挺的鼻梁上,最后在他血色不足的唇上稍作停留。
她点了点他的唇,“真不可爱。”
“是吗?”
谢昼突然睁开了眼,声音还带着高烧过后的嘶哑和低沉,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就那么直直地定定地看着她。
夏竹没想到他会忽然醒来。
她一点防备都没有,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刻,她整个人惊得差点没从床上摔下去。
连带着手里的力没收住,在他唇上狠狠地碾了过去,他毫无血色的唇上顿时多了一抹嫣红。
在他苍白的脸上,像是白雪堆里惊现的血色,更显妖艳绝色。
“你,你醒了?”
夏竹稍微拉开了一点两人之间的距离,由于过于惊慌,也不敢看他,就开始没话找起话来,“你什么时候醒的?”
“你拔我眼睫毛的时候。”
夏竹:“……………”
“我没拔你眼睫毛,我是看你眼睛上有脏东西……”
在他的目光下,夏竹说话的声音越说越小,越说越心虚。
“你醒了就好了,你再不醒我都以为你不是睡着了而是昏迷了——”
夏竹从床上站起身,见他的视线一直牢牢地跟着她,她跟着往下一看,看到了自己那双纤细修长的双腿。
“你流氓啊!”夏竹连连退了几步,弯着腰努力用双手试图遮住自己露出来的腿。
刚才她洗完澡,贪凉,于是只穿了一件他的T恤,衣服给她穿,长度刚好到大腿。
“再看把你眼睛挖掉!”
谢昼咳了两声,等稍微顺过来气,他才道:“你身上穿的,似乎是我的衣服。”
“……我刚跟你打过招呼了。”
谢昼撑起身子,半靠坐在床头,他看着她问得一脸真诚,
“在我昏迷不醒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