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赶在天黑前上了岸,出海前夏竹嫌麻烦没有带手机,回去一看,发现杰森给她打了四个电话。
最近的那通是两分钟前。
她走到屋外,给他回了个电话。
“你明天什么时候到?”
“晚上吧。”
“晚上几点?”
“九十点。”
那头杰森似乎看出了她的小心思,声音压低警告她道:“你可别再给我出什么幺蛾子,又说什么回不来这种话!”
“你一会挂了电话就把航班信息发我,我明天去机场接你。”
“知道了。挂了。”
厨房里谢昼正在处理烤鱼盘里其他的配菜,而刚捕上来的鱼,还安静躺在一旁的水桶里。
“打完电话了?”
谢昼一抬头,就看到夏竹站在门口眼神专注地看着他。
“嗯。”
夏竹走到水桶边,拎起来晃了晃,“我先去杀鱼。”
夏竹拎着桶去了外面,谢昼拿了双塑胶手套也跟在她身后走了出来。
“把手套戴上。”
夏竹杀鱼的时候,谢昼就一直在一旁陪着,看她干净利落地破肚挖肠,虽然已经见到了一次,但现在再看,他依然觉得很震惊。
“你是专门学过吗?”
夏竹抬头,见他指了指鱼,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
“学?应该算是吧。”
夏竹用手背蹭了蹭眼前掉下来的碎发,“我舅舅在市场上有个鱼摊,原来寒暑假的时候我会去帮他们守摊子,有一次有人来买鱼但我舅舅舅妈都不在,我就自己试着杀了一次,连客人都夸我杀得好呢!”
“后来我舅还说,这可能就是家族遗传,血液里自带擅杀鱼的基因!”
当然最后被舅妈骂了一顿。
舅妈说,孩子以后是要去考大学去大城市的,谁要跟他一样会杀鱼。
“确实很厉害。”
说话间,夏竹就把一条鱼杀好了。
“你准备怎么做?鱼需要先烤吗?”
“需要。”谢昼把杀好的鱼拿到水池边清洗,“你先进去洗澡吧,一会出来就差不多可以吃了。”
昨晚没洗澡,今天又爬山下海弄了一天,夏竹都觉得自己身上臭烘烘的。
夏竹洗完澡出来,谢昼正好把烤鱼装了盘,他捏了把葱花撒在鱼背上,完事。
“好香。”
烤鱼盘放在炉子上,再煮一煮会更入味。
“我来看着火,你去洗澡吧。”
天色暗下来,海边的温度也降了很多,夏竹坐在炉子前,望着蓝色的火焰发呆。
眼前的一切,都像是一场梦。
一个月以前她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竟然会坐在半山腰上,和海浪、落霞共进晚餐。
“冷不冷?”
谢昼递给她一件长袖衬衫,白色的,和他现在身上穿的,一模一样。
“你不会是批发了十多件,每天轮着穿吧?”
外面坐久了确实有些凉,夏竹把衬衣接过来,穿到了身上。
“我们这算是,情侣装?”
谢昼把炉火调小,然后把碗和筷子放在她面前,“批发的算情侣装吗?”
“怎么不算。”
夏竹拿起手边的手机,镜头翻转对着他俩,“我们好像都没拍过合照吧,我有这个荣幸吗?”
谢昼笑着起身,走到她身旁,弯腰,脸进入手机屏幕里,和她的几乎紧贴在一起。
“不拍吗?”
虽然昨晚他们也有过比贴脸要更亲密的肢体接触,但当他的脸凑过来的时候,那种真实的触感和热气,还是让夏竹有了一瞬间的恍惚。
“拍好了。”
“那你一会传给我。”谢昼自然无比地坐回到对面,然后又说道:“我手机上的也发给你。”
“你有微信了?”
如果永短信发,那得费多少话费。
“那你帮我下一个。”
夏竹帮他下微信的时候,谢昼就在那帮她夹菜挑鱼刺。
海鱼的鱼刺并不多,很快他就装了一满碗,直接给夏竹吓到了。
他怕不是把整条鱼都装给她了。
这里信号病不太好,下载软件还需要一点时间,夏竹抽空吃了口鱼,但吃完总觉得还缺了点什么。
“这有酒吗?”
“没有。”
谢昼想都没多想。她酒量并不太好,喝多了一会闹起来,最后受苦的还是他。
“明明就有!”夏竹指了指冰箱,“我之前都看到了,还好几瓶。”
“你好小气哦。”
小气的谢昼:“……”
谢昼只能去拿了瓶啤酒给她,夏竹立马高兴了,刚要伸手去拿,谢昼又迅速收回了手,再次跟她强调:“就这一瓶。”
“知道了知道了。”
夏竹嘴上答应得很爽快,但一瓶见了底,她感觉连一点酒味都没尝到。
“再喝一瓶吧。”夏竹双手合十,冲他前后晃,“求求你。”
谢昼吃了一口烤鱼,慢条斯理地拒绝她,“不可以。”
“那一点酒,我塞牙缝都不够,再来一瓶,一瓶就够了。”
谢昼觉得这一瓶就够了,她眼睛开始泛红,虽然还不至于酒精上脸,但明显觉得她已经在开始嗨的边缘了。
见说不动他,夏竹决定自己动手。
“不给算了!”
她假装生气,然后趁他不注意迅速跑进厨房,一把拉开冰箱门。
刚拿上啤酒准备转身时,却被随后追来的谢昼,堵在了冰箱前。
夏竹整个后背都贴在冰箱里,冷藏区温度不低,但比室外海边的温度还是低了很多。
加上面前谢昼带来的压迫感,夏竹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后背在滋滋冒着凉气。
“你,你干嘛!”
谢昼也不跟她多说,直接上手要夺她手里的啤酒,夏竹下意识就捏更紧了。
两人拉扯了两个来回,谢昼怕她受伤也没用力,见她不放手,他才无奈道:
“是谁说话不算数?”
“我真没喝多,要不这瓶我跟你分着喝,一人一半?”
“庆祝一下嘛,我可是在这里的最后一晚,我明天就要走了。”
“我们可能好久都没办法再见面,你就不想跟我喝一杯?”
不太亮的冰箱光,夏竹的身体挡了大半,剩下的一小部分吝啬地落到和夏竹紧挨着的谢昼身上。
刚来的那一番拉扯,让他额前的碎发随意地搭了下来,夏竹后腰微微后仰,正好能看清碎发下那一双黑白分明又深邃有神的眼眸。
他靠得实在太近了。
加上,夏夜海边的氛围,刚刚好。
夏竹不自觉吞了口口水。
“亲一个?”
谢昼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给她酒,她这句话一冒出来,谢昼赶紧把手里的酒瓶给了她,然后趁她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迅速出了厨房。
夏竹对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吹了声响亮的口哨。
像古时候调戏路过的白衣少年一般,连口哨里都带着肆意的笑。
既然他人都走了,夏竹也就没客气,又从冰箱里拿了三瓶酒。
“喝不喝?”
夏竹举起一瓶酒,问他。
谢昼默了三秒,还是接了过来。
“开瓶器呢,你刚才放在哪了?”刚才的那瓶,她接过来就是开好的。
谢昼不作声,把酒瓶接过来后,用手上粗的那端筷子头抵住,右手稍一用力,瓶盖就飞了出去。
“哇哦!”夏竹非常给面子地拍了拍手。
谢昼把那瓶递给她,然后又拿了一瓶,用同样的方式,也打开了。
“说点什么好呢……”夏竹歪着头,看着他,“那你就祝我一路顺风吧。”
“一路平安。”
夏竹点了点头,都行,是一个意思。
那晚夏竹并没有喝多,只是略微有些上头,她有些燥热,身上谢昼的那件衣服早就被她脱了,但这还不够——
“我想去海里游泳。”
“你没有多余的衣服也没有泳衣,游完回来你就没衣服穿了。”
“那我裸泳!”
夏竹醉红的脸在月光下,盈盈闪着光,她弥漫着水雾的双眸,认真地盯着他看,像是要把他看出个窟窿来一样。
谢昼:“…………”
“明天再游吧,明天太阳出来了暖和,现在海水太凉了,腿容易抽筋。”
谢昼耐心地哄着她,然后趁她愣怔时,直接牵着她回了房。
“你先在这坐会,如果困了就躺一会,我去洗洗碗再收拾一下。”
谢昼整理完厨房再进去时,谢天谢地,她已经蒙着头昏睡了过去。
-
第二天醒来,没等夏竹回忆起前一晚发生的事,谢昼已经提前备好了船,就等她出发了。
“我们要准备走了。”
夏竹才刚睡醒,还没有弄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她人有些发懵,“这么早?”
“你今天的船是十一点四十的,我们现在回雁尾岛,你再收拾收拾行李,时间就差不多了。”
夏竹还不太清醒,整理她为数不多的物品时,她都是机械性的动作,完全没带任何情绪和脑子。
谢昼帮她穿上救生衣,又在她耳后各贴了张晕船贴。
“我一会会尽量稳一点开,今天没什么浪,应该不会太颠簸。”
夏竹任由他扶着上了船。
船渐渐驶离小岛,慢慢地,直到岛上的一切都开始变得模糊,夏竹才有了要离开的实感。
前些天她总是随意说着,我走的时候怎么怎么样我走了之后怎么怎么样。
现在真到了这个时候,她突然什么都不想再说了。
靠岸,收拾行李,告别。
所有的事情都按照正常的流程和节奏在走,一切都很顺利。
除了她的心。
“你会忘了我吗?”
这两天,和他在岛上经历的一切,都像是一场意外的梦。
梦里什么都有,虽然很短暂,但她很开心。
如今,梦醒了,她也要离开了。
或许他们不会再见,
或许他们很快就会忘了彼此。
但她依然感谢这一切,感谢这场相遇和邂逅。
还有这段只维持了两天的短暂恋爱。
“不会。”
“抱一抱。”
夏竹张开手,向他索要最后的拥抱。
谢昼上前一步,将她轻轻拥进怀里,宽厚的手掌在她的后脑勺上摩挲,极尽温柔。
“再见了,谢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