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投资商撤资了。”
那一瞬间，夏竹脑子里闪过无数个片段，但大都模模糊糊的，她隐约觉得自己应该记得些什么。
杰森叹了一口气，“你知道投资商为什么会撤资吗？”
听他这语气，夏竹大概也猜到了，“因为这次的事？”
“这事只是一部分的原因，很小的一部分。”
原来的戏，也有闹过男女主的绯闻，如果处理得当，完全可以当作一次剧宣，而不是像这次这样，投资商直接跑路。
“因为……我？”
杰森看着她，眼睛里情绪很复杂，“江斯宁之前能选上女一，是因为江家是这部戏的投资商之一，他们撤资名义上是说因为这次的事，但实际上是江家出了点问题。”
“江家撤资，导演被男主粉丝抵制，男主辞演，其他的投资商见风向不对，也在陆续撤资。”
江家……
夏竹笑了一声，所以当初说让江斯宁出国，让她接替演女一号，其实并不是真的想把这个女一号给她是吗？
给她女一号，是为了想要通过谢昼和谢家拉上关系，但关系被她截断，于是江家果断撤资。
真的好大一出戏。
本来以为到谢昼那就是这出戏的高潮了，没想到现在才是。
原来过了这么多年，她依然是那个可以随时被牺牲的人。
“还有什么办法吗？”
夏竹嘴里苦得很，像是咬破了苦胆的那种干涩涩的苦。
“有一个。”杰森看她，“你去找谢池珩。只要谢氏入局，现在这盘死棋就还有一线生机。”
夏竹看着杰森，声音有点冷，“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太清楚了夏竹。”杰森道：“这种情况，不仅仅是这部剧完了，而是这部剧一完我们肯定也完了。是，演员是不忌讳绯闻和恋情，但前提是你得有拿得出手的作品，但你想想你，到目前为止你有吗？”
“我说个很现实的话，你已经不年轻了，这些年虽说没有大爆大火，但你的演技也得到了业内的一些认可，所以你并不缺戏拍，但也仅仅是不缺戏拍。”
“这算是你真正意义上的第一部女主戏，它起来了你也就起来了，但它一垮你要再想起来，起码还得摸爬滚打五年。”
“你还可以等吗？”
杰森离开了，离开前他让她暂时不要离开家，然后好好再想一想。
夏竹其实并没有过于纠结，她知道她不会去谢池珩。
他不会平白帮她，而他会帮忙的唯一条件，她做不到。
内心已经无比确定自己的选择，但夏竹还是觉得很难过，不是难过江家对她的抛弃，也不是因为可能再也演不了女一号。
她只是觉得，她和谢昼好像突然被两股强大的现实力量拉扯着，在不知不觉间，他们之间横亘的鸿沟也已经越来越大。
她有试过努力，但如今看来，都是白费力气。
杰森走之前还对她说了一句话，表情凝重，“退一万步讲，如果剧真的救不回来，夏竹，你起码要学着自救。”
可她如何自救呢？
是牺牲谢昼的自由和向往，还是放弃自己的底线和原则。
夏竹觉得累极了。
她歪在沙发上，握着已经关了机的手机，很快又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外面的天已经黑了，她按了下手机想看时间，没按亮才想起来它已经关机了。
客厅空调开得很足，夏竹醒来后觉得嗓子有些疼，灌了半瓶冰水后，整个人更难受了。
担心谢昼找她会找不到，夏竹想了会，还是重新开了机。
手机在开机页面上卡顿了快一分钟，才正式进入到主页面。
未接来电那里显示99+，夏竹点开随意看了一眼，全都是一些未知号码，全国各地的都有。
她在微信上给谢昼留了言：今晚大夜，不方便看手机，你早点休息。
谢昼没回信息，夏竹才松了一口气，这个点正常是剧组放饭的点，如果他看到消息给她回电话，她怕自己会隐藏不住情绪。
这期间，她手机不间断地一直有电话进来，发完消息她准备关机的时候，手机屏幕上忽然显示夏挽云来电。
夏竹没犹豫，直接接起了电话。
可能是她接得突然，那头也愣了两秒，“……你，还好吗？”
“还活着。”
一说话，夏竹才意识到自己快说不出话来了，嗓子嘶哑得厉害。
“……我知道你现在很难，你江叔叔也很难，夏竹你就当帮帮我，你去跟你男朋友说一声，让他给家里打声招呼帮帮你江叔，要不然他和公司就真完了！”
“可我已经完了，不是吗？”
“你去求求谢家啊，他们肯定会有办法，只要他们肯帮忙，不仅我们还有你和你的剧，就都还有机会……小竹，妈妈知道自己对不起你，但你看在我十月怀胎生你一场的份上，你帮帮你江叔叔……”
“你有想过我吗？”
夏竹觉得嗓子很难受，连带着心也难受，鼻子也难受，眼睛也难受。
她明明知道不该对她抱有任何的期待和希望，但她还巴巴地期望着她可以至少站在她的立场上想一想。
“你想要江叔叔度过难关，想要他的公司度过难关，那你有想过我吗？”
“这是一个双赢的事不是吗？只要你愿意，你现在的困难也同样可以被顺利地解决。”
“然后呢？”夏竹忽然觉得自己眼下一片潮湿，用手一摸，才意识到原来是她的眼睛在流泪。
“我去求谢家？我凭什么去求？我跟谢家有什么关系吗？他们又凭什么会帮我？”
“你男朋友……”
夏竹用手背抹了把泪，“我再最后说一次，这个忙我不会帮也帮不了，你死了这条心。还有，我跟谢家没有任何关系，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我跟谢昼——”夏竹顿了顿，眼里的泪不受控制地一直往外流，她拼命忍着哽咽的声音，“我会跟他分手，你们别想打他的主意。”
“还有——”夏竹含着泪，自嘲地笑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在笑她还是在笑自己，“妈妈？呵，二十三年了，没想到你竟然还有愿意承认我的这一天。”
“只是没想到，却是为了你的家人。”
-
夏竹的这场感冒来势汹汹，她当晚就直接病倒，在床上昏睡了三天之后，第四天宋波直接拿备用钥匙冲进了她家。
据宋波后来说，那时候夏竹浑身滚烫躺在客厅的沙发上，脸上烧出不健康的红晕，意识模糊，凄惨的模样仿佛下一秒就会嗝屁一样。
她三天没吃东西，但好在她还知道渴了要喝水，电话关机门不开，她靠几瓶水就这么过了这三天。
宋波给她灌药喂水，守了整整一夜，她才终于退了烧。
夏竹睁开眼，宋波的第一句话就是，“活过来了就好。”
夏竹觉得很莫名，她又没想死，怎么能叫“活过来”？
但她没力气反驳他，她半躺在床上，吃着他一勺一勺喂过来的稀饭，吃了小半碗后，才觉得胳膊有了点力气。
“你怎么回来了？”
夏竹从雁尾岛回来的时候，他正好有事出国了，算下来，他们俩也有快半年没见上面了。
“我要再不回来，你死家里了都没人知道。”
夏竹不喜欢别人来她家，所以她家里的备用钥匙只有一把是给了宋波，当时她手机关机杰森联系不上她，来家里也没人开门，他担心会出什么事才给宋波打了电话。
宋波从接到电话，到买机票回国，也就一晚上的时间。
他庆幸路上没耽搁，就昨天夏竹的那个状态，他真担心再晚半天，她会不会烧晕在家里都没人发现。
“你男朋友呢？你不是说他在这里陪着你吗？”
趁她睡着的时候，宋波就看过了，她家里一点男人的痕迹都看不到，他甚至都在怀疑她说的男朋友是不是故意说来骗他玩的。
“他前两天走了。”
“这么巧？”
夏竹点头，可不就是巧吗？如果他不走，江家还存有一份希望也就不会这么急着撤资，如果他们不釜底抽薪，那后面这一连串的反应也不至于会在这个时间集中爆发。
但现在说这些，其实也没什么意义了。
早来晚来都得来，这样一下子来了也挺好。
“现在外面怎么样？”
这几天，夏竹手机关机，完全接收不到任何外界的消息，所以事情发酵到哪个程度了，她一点也不知道。
“反正死不了人。”
宋波照顾她一晚，现在她精神恢复了一点，他反倒快困得不行了。
“网上的事来来回回就那些，刚开始的时候有仇的没怨的大家都骂得起劲，连路过的狗都会冲你吠两声。三天最多七天，你看看还有几个人在坚持骂你。”
“娱乐圈违法的犯罪的，当小三的出轨的，谁做的事不比你这个恶劣，你这事都不能算是错误，顶多就是被人黑了一道无辜当了回弃子。等这段过了，你该怎样就还怎样……”
他说的隐晦，但夏竹了解他，知道他这是拐弯抹角地在安慰她。
其实夏竹真的没有那么难过，病过一场，前几天的事现在想起来仿佛已经过去了好久。
“谢谢你，小波波。”
“恶心死了，你别这么叫我！”
夏竹在卧室床上躺着，宋波在客厅沙发里躺着，两人在隔空喊着话。
“我要失业了。”
“让你男朋友养你。”
“那我会被别人瞧不起的。”
宋波有一会没说话，在夏竹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他才不情不愿地道：“我也很穷的，你最好给我少吃点。”
夏竹笑着笑着，鼻子又有点酸。
“小波波，我想离开这里了。”
宋波又是好一会没说话，“想去哪？”
夏竹摇了摇头，想到他看不到，她又道：“不知道，想去一个谁也找不到我的地方。”
“你要去找你的男朋友吗？”
“我和他分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