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是很想了解所谓女主的钟磬咳嗽了一声，干脆就转移了话题：“你周围的人，难道没有特例是过了30天以后依旧活着的吗？”
“没有。”方虞摇了摇头，“至少我接触过的两个人，他们……都已经不在了。”
钟磬想起在审讯室里方虞对自己所交代的。
她记得他有说过，到了时间以后，他们都会消失。
可是……消失？
钟磬垂眸看向方虞的手。
这具身体拥有人类该有的温度，甚至可能还有心跳和正在体内循环的血液。
他现在显然已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这要怎么消失？
方虞被钟磬盯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调整了坐姿，说：“钟小姐，我没有在骗你。”
钟磬稍微收敛了观察的视线，摇头解释道：“你别误会，我不是在质疑你，我只是无法想象你一个大活人要如何在这个世界消失。”
“这个……我也不清楚，不过或许这个世界的人并不会发现我的消亡。”
“嗯？什么意思？”
“这也只是我的猜测。”方虞顿了下，说：“其实我在这个世界已经‘死’过一次了，可当第二次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我发现好像并没有人注意到我的死亡。”
“会不会只是痕迹被清理干净了？”
毕竟赫拉斯的车祸现场在钟磬第二天路过的时候也完全没有了痕迹。
方虞却摇了摇头，否定了钟磬的猜测：“我有印象，我上一次的死亡地点是一个很热闹的地方。在那天之后我去询问过周围的商户，可他们对我的死亡完全没有记忆。”
钟磬听完，一时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
一个人能把死亡这件事情说得那么稀松平常，在听感上……首先就已经非常奇妙了。
隔了片刻，她问：“你能不能把过程具体和我说说？”
“好。”
-
“确定要继续前进吗？继续前进您将会脱离当前位面。”
在方虞逃离别墅、毫无目的地仓惶前行时，脑子里的声音第一次在早上七点之外的时间和他主动进行了对话。
方虞没有回应它，固执地往前走了一步。
脱离位面是什么意思他不知道，但对于他来说，已经没有什么会比生命倒计时更加恐怖了。
下一秒，周围的白光将方虞笼罩，他的眼睛因为受到了强烈的刺激而被迫闭了起来。
不仅如此，他的耳朵灌满了轰鸣声，期间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拖拽、撕扯着他，几乎让方虞以为他这次是真的要死了。
就这么过了不知道多久，轰鸣声才逐渐退散，取而代之的是什么东西从头顶穿行而过的声音。
方虞尝试着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座耸立如林的摩天大楼。
天空中，各式各样的飞行器穿行而过，应该就是刚才他所听到的声音的来源。
高高矮矮的楼与楼之间，无数面投递着广告和标语的悬浮光屏组成了一片虚拟数字的海洋。
“方先生，欢迎来到现实世界。”
“神经病啊？站在路中间？也不怕被撞死？”
方虞怔愣地看向将他推开的人，然后下意识退开了一步说了声抱歉。
「本市近期失踪案件频发，请各位市民出行注意自身安全，并且尽量避免夜晚出行」
「创世医疗，为您的健康保驾护航！」
……
方虞立于人流边缘，耳朵里不断地涌进四面八方的声音。
他神情恍惚地查看周围——陌生的城市，陌生的交通工具，还有一张张冷漠的面孔从他身前路过。
那些路人多数匆忙，脚下踩着他从未见过的悬浮移动装置。
现实世界？
脱离了位面以后，他来到了现实世界？
方虞仰头看向遥不可及的天空，蓝天白云被一层透明屏障隔离在外面。
方虞感觉自己就好像突然不认识这个世界了一样。
啊……
他的确不认识，因为这并不是他该存在的地方。
那一天，方虞在维特尼市内漫无目的地从白天走到了晚上。
他就像是一个无意闯入的旅行者，对这座城市毫无理解。
期间他需要躲过各种看起来像是在查验行人身份的巡逻机器人以及任何一个需要身份验证才能通行的地方。
在步入沉沉夜色的时候，他来到了一片闹市区。
那时候的他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已经很疲惫了，在看到迎面冲来的黄色光束时，他甚至已经移动不了脚步。
于是他理所当然地想，就这么离开或许也挺好的。
再然后就是剧烈的疼痛席卷了全身。
那一刻方虞知道，他又要死了。
可在短暂而漫长的很暗之后，令他失望的是，在倒数第二十五天的早上七点，他还是醒了。
醒来的时候，他的身上还残留着被剧烈撞击后的疼痛感。
然而可笑的是，他在另一个陌生的世界死亡，却在这张睡了无数个日夜的床上醒来。
一切就好像是只是梦境，但他已经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了。
-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我再次进入这个世界的时候比上次变得更加容易了，再然后……钟小姐你也就都知道了。”
故事终止的时候，钟磬感觉自己听完了一整段科幻小说的情节。
她的回应是点了点头。
——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沉默了半晌，钟磬理了下思绪，问：“你为什么就这么肯定，这个世界就不是你存在的世界？就因为是‘它’和你说了一句脱离位面？”
“不是。”方虞摇头，“我的故事发生在旧世界，那个世界的文明还没有这里那么发达。”
原来如此。
关于这一点钟磬倒是不清楚。
翻看文稿的时候她只是快速地过了一遍，所以并没有注意到故事发生的大背景——她当时完全叹服于她妹妹所设置的那些堪称炸裂的故事情节。
十三四岁的小脑袋瓜怎么能够想出来这些的？
钟磬对此表示匪夷所思。
不过说起来科技发达……
钟磬点了点太阳穴的位置：“你是不是可以尝试让芯片查出来‘它’是什么？”
方虞摇头：“芯片的功能虽然强大，但因为我作为使用者并不清晰我要查询的方向，芯片自然就不能给我想要的答案。”
好吧。
看来这枚生物芯片也并不是无所不能。
“那你或许——”钟磬迟疑了片刻，在左右权衡之后，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建议：“你或许可以尝试查阅中心区的实验项目，维特尼的所有实验研究都会在那里进行，你说不定可以在那里面找到‘它’存在的痕迹。”
钟磬其实也不知道方虞是不是应该往这个大方向上去查。
不过在维特尼，方虞身上所发生的事情只有在中心区才能找到合理的解释。
“中心区？”
“嗯。不过有一点我得提醒你，他们的保密措施很严，我不知道你的芯片在进行信息侵入的时候会不会被攻击，这点你要自己衡量。”
钟磬说这句话的时候在想，要是今天遇见的那位德斯先生听到了她所说的，怕是会气得直接从轮椅上站起来。
方虞双手交握置于膝盖上端正地坐着，看起来像是在认真思考钟磬给出的建议。
过了半晌，他摇了摇头，说：“还是算了。关于我为什么会拥有自主意识这件事即使查清楚了，也没有什么意义。而且有些事情或许我去查了，会给您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钟磬下意识反驳：“我什么时候说过怕麻烦了？”
这次没等方虞回，布雷先帮他给钟磬回忆了一波：
钟小姐，您昨天对方先生说，让他不要给您惹麻烦。
钟磬：……
“我不是这个意思。”
“什么？”
钟磬噎住。
她想起来布雷从传感器和她说话方虞是听不见的。
“……方先生，我的意思是，你没必要觉得查这件事会惹麻烦。”钟磬有些不耐烦解释了，干脆摆了下手，“而且这件事就算你不查，我之后也得去查，你就当是帮我的忙，怎么样？”
方虞的表情有了点松动。
于是钟磬乘胜追击：“我总得知道‘它’存在的目的是什么。”
“那，我试试。”
方虞答应了以后，下一秒便进入了芯片读取的状态。
钟磬看着就好像是开始发呆了的方虞，从沙发上站起身。
她有些饿了。
她来到餐厅，正要打开冰箱，却看见吧台上摆放着一碗白米饭和一盘子番茄炒鸡蛋。
钟磬单手叉腰，下方扬起点着那问：“这又是——他做的？”
“是的。”布雷回答，“方先生说，昨天购买的食材不能浪费。”
“……那他自己吃了没？”
“方先生说，他不饿。”
钟磬的视线在那一菜一饭上停留了良久，叹了口气。
得，她这是真的给自己找了个厨子。
想到这，钟磬回过头看向仍板直坐在沙发上的方虞。
他依旧穿着在审讯室内初见时的白衬衫。
估计是洗过了，那上边几处明显的泥泞已经淡了许多。
钟磬想了想，打开了商城，进入了男士分区。
“钟小姐，您是要为方先生购买日常必须用品吗？”
钟磬手指点在服装分区，疑惑地问：“必须用品？什么必须用品？”
“剃须刀、须后水、换洗内裤——”
钟磬听到后面感觉方向越来越不对，手起刀落给布雷调了静音。
她臭着脸道：“我只是想给他买个衬衫。谁要给他买那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