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最后钟磬不得不再次求助老张。
考虑到老张实验室里堪称生物实验一样的场景，钟磬没敢带着陈霖一起下去，只能选择把他叫上来。
反正都在一栋楼里面，一上一下费不了多少时间。
“所以你们的意思是，这人在家里用脑电波连接了行政区的系统，想要帮助偷渡者达成某种目的？”张博时听完了钟磬所说的，重复了一遍，问：“然后你们现在想让我帮你们查出她到底都干了些什么？”
钟磬点了点头，问：“你怎么说？行吗？”
“从原理上来讲倒是挺简单的……”张博时抬了下自己的老花镜，“但这事儿我还真不行，我的权限不涉及行政区，查不了她。”
张博时说完，意有所指地提醒钟磬：“你们可以再想想有没有其他人能帮你？”
钟磬见张博时挤眉弄眼的，努力理解了一下，猜测对方说的应该是方虞。
方虞的脑内芯片不是这个世界的产物，自然也就不受任何一方控制。想要查清楚道尔的事情，让他帮忙的确是最便捷的途径。
钟磬思考了几秒，说：“行，你先去忙吧。”
等张博时走了，陈霖免不了好奇地问：“你是不是知道老张指的是谁？”
“嗯？”钟磬眨了下眼睛，“我也还在想。”
陈霖若有所思地看着钟磬，总感觉她好像是在装糊涂。
钟磬知道她不可能骗得过陈霖，也知道对方在观察自己，但是方虞的事情她不认为现在会是坦白的最佳时机。
其实她有些担心，方虞一旦暴露，将面对的很可能会是比他父亲疯狂百倍的科学家们。
这从老张的眼睛里就可以看得出来，那家伙在给方虞做全身检查的时候，根本不像是在看一个人，更像是在看活体样本。
虽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好像的确不能完全算得上是一个人。
钟磬在脑子里将眼下的情况全部梳理了一遍，通过组内通讯频道对所有人说：“从现在开始，二组安排两个人在道尔家附近轮流值守就行，其他人暂时回去休息。”
霍尔收到消息后立马回了个通讯过来：“那刑队呢？”
“只要他不溜进道尔家，他想留着就让他留着。”
刑远听见这句，将本来已经打开的门往里一推重新落锁，然后朝霍尔的方向睨了一眼：“钟队长，我可在你们家副队长旁边听着。”
呵——
好巧，就是说给你听的。
钟磬敷衍地“哦”了一声，扭头对着陈霖说话的语气刻意变得温和了一些——其实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陈副，你也回去吧，其他的等明天再说。”
但至少是人都听得出态度上的参差。
陈霖失笑，忍着对刑远的“同情”说：“我还要过会儿再回去，你先走吧。”
钟磬猜到陈霖估计是还想顺一顺关于道尔和罗斯福这条线的信息，点头道：“好，辛苦了。”
-
回到家的时候客厅的灯不出意外地亮着。
然而等钟磬换好鞋走进去，却没看见方虞坐在沙发上的身影。
取而代之的，是满屋子扑鼻的肉香味。
他这是又烧了什么？
钟磬朝餐厅走去，果然就看见穿着白衬衫、套着粉围裙的方教授正站在灶台前。
从满屋子的味道以及厨房内传出来的“咕咚咕咚”的声音可以初步判断，对方应该是在煲汤。
钟磬忽然有些好奇地想再翻一遍钟意那篇情节十分无语的文稿。
她不记得里面有写方虞还有烹饪的爱好，虽然也有可能是她看得太快给忽略了。
方虞本来是低着头的，在听到钟磬发出的动静以后，他抬头转过身：“钟小姐，你回来了。”
“嗯。”
钟磬答应完，盯着方虞的穿着看了会儿，问：“我新买的那些衣服是不合身吗？”
这个问题她其实早就想问了，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那些可是花了大价钱买的，要是闲置在那她不如申请退货。
“没有不合身。”方虞摇头的时候手里还拿着汤勺，“我只是担心会弄脏它们。”
钟磬大拇指朝后指着阳台上某个名为【洗衣机】的智能家居，道：“我好像没说过不让你使用它。”
方虞想表达的其实不是这个意思。
他看得出来那套衣服的面料和做工都不差，而按照那个“它”的说法，他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没必要去浪费一套衣服。
但这好像没有必要过多解释，于是他嘴上答应道：“好的，我下次穿。”
方虞想，钟磬看起来这么忙，应该不至于总是揪着这个问题不放。
今天她可能就只是恰好注意到了才会提起。
钟磬听他都这么说了，也就没再纠结下去。
她在吧台前坐下，指着灶台上的砂锅问：“你今天烧了什么？”
“玉米炖排骨。”方虞先开了锅盖，香气瞬间随着水蒸气的飘散在屋内蔓延得更浓了，“布雷告诉我，你的母亲常常会熬这个汤给你。”
钟磬听闻嘴角一抽。
这傻子机器怎么什么都和外人说？
这会让她担心自己的隐私有被泄露的危险。
钟磬在脑子里把布雷骂了一通——她知道布雷听得见——然后才问方虞：“你知道我今晚回来？也是问布雷的？”
方虞摇头，用袖口擦了擦眼镜片上的水蒸气，又去拿了装着盐的调料罐。
“你都不知道我会回来，那你为什么要煲汤？”
方虞手上加调料的动作一顿，说：“我也可以喝一点。”
所以说尽管他不会感受到饿，但还是可以吃东西的。
钟磬不得不再次感慨科技的力量。
钟磬将下巴搁在手掌心，看了会儿男人在厨房忙活的背影。
虽然她承认这场景看起来的确赏心悦目，但这不能改变她觉得做饭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以己度人，于是钟磬纯属是好心地道：
“其实你不用做这些。在这个世界，饿了的话只需要补充营养剂就可以了，饭菜只是为了满足口腹之欲。”
司法大楼的食堂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基本没什么人光顾。
也就梁辉是食堂的常客，钟磬估计打饭的机器人都快知道梁辉这家伙每次过去都会点些什么菜了。
方虞将汤勺放在空碗里，水蓝色的眼眸和钟磬的对上。
“钟小姐，如果你不满意我做出来的食物的味道，你可以和我说。”
“嗯？”钟磬不解，指着咕噜噜冒着泡的砂锅说：“我还没喝。”
方虞眉头微皱，但那只是一瞬间，下一秒他已经抬起手，借着抬镜框的动作，将微表情很好地掩饰了过去。
只是很可惜，钟磬出入审讯室的次数估计比男人撒谎的次数要多一点。
她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些她不太能理解为什么会发生在当下的情绪。
是一种很复杂的情绪。
好像是生气，又或者是愧疚。
方虞转过身，打开水龙头洗了洗手。
在将葱花洒进砂锅的时候，他再次开口：“如果味道还行的话，就让我继续做吧。除了这个，我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我从前的生活里只有写论文和看书。”
钟磬越发觉得莫名其妙：“可你为什么一定要做些什么？”
“……什么都不做的话，会让我觉得住在这里很不安心。”
不安心？
所以他做饭其实是为了抵租金？
总算想明白其中利益关系的钟磬无奈地摆了摆手，说：“那随你吧。”
方虞没有作声，下一秒将灶台上的火给关了。
方虞的沉默让钟磬没来由地从对方的背影琢磨出几丝落寞。
……
钟磬受不了方虞这样，只得迁就着回复了他刚刚的问题：“番茄鸡蛋的味道很好，这我之前不是已经说过了吗？”
如果不好吃，前面那两顿根本不会在她的胃里，而是被归为厨余垃圾。
方虞从砂锅里盛出了一碗汤，端到了钟磬面前的桌上。
“你能喜欢的话，那真是太好了。”
钟磬看得出来他的心情发生了转变，就像是如释重负。
只是因为她夸了一句他做的饭菜好吃？
这个男人这么容易被满足的吗？
钟磬有些不自然地垂下视线。
她抿了口汤，热乎乎地汤水瞬间顺着喉咙淌进了胃里。
味道不咸不淡，正正好好，玉米清甜和排骨的醇香也很好地融合在了一起。
说实话，钟磬觉得这和她妈妈的手艺甚至差不了多少。
钟磬甚至开始有些怀疑，这人真的是只做过三次饭吗？
她慢悠悠喝着热汤，坐在对面的方虞则是很符合教授人设地调出了一本电子书开始阅读。
因为汤实在是太烫了，等钟磬喝完，时间都过了十几分钟了。
钟磬抽了张纸将嘴擦干净，说：“其实你不用觉得住在我这有什么负担，这里对我来说就是个宿舍，多一个人少一个人没什么区别。”
将纸巾精准地扔进垃圾桶后，钟磬开始了今晚的正题。
“如果你还是觉得过意不去，我正好也需要你使用一下脑内的芯片，这件事可比烧饭给我要更有价值。”
方虞听闻这句，抬手将电子书抹去，问：“你需要我查什么？”
“帮我查一个人，她现在很可能涉嫌违规使用职权，我需要你告诉我她的目的。”
“好。”方虞毫不犹地点头应了。
……
这人，真的每次都答应得好快。
要是真的能收进刑侦处就好了。
钟磬内心感慨的同时，开始和方虞交代详细内容：
“我需要你调查的那个人叫贝芙·道尔，是行政区的工作人员，任职市长秘书，手上拥有多项高级权限。
因为某些线索，我怀疑她会对未来几天即将到来的核考日产生影响，所以需要你帮我调查一下，她这两天有使用过哪项权限。”
一长串说完，她问：“这可以办得到吗？”
“我得先试试，理论上应该可以。”
总之，至少不会比入侵中心区会更危险。
“那——”
钟磬低头看向桌上被喝得精光的空碗以及两根骨头，说：“这里我来收拾。”
“好。”
紧接着下一秒，方虞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放空了。
钟磬：“……”
行，她去洗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