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着眼睛缓过一阵后，钟磬觉得头疼的感觉好像是没有那么强烈了。

    她转过身看着倒在地上的费奇·路，沉声道：“把尸体运回司法大楼，顺便通知家属。”

    “好。”

    霍尔将指令发给司法大楼内部系统后，回过头见钟磬脸上都没什么血色，不禁担心地问：“你最近头疼的次数是不是有点频繁？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钟磬摆了下手：“就是缺觉而已，等这个案子结束我申请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

    敷衍地回答完以后，钟磬调出光屏打开刚才看到的消息，回复刑远了一句。

    看到消息的霍尔：“你要去刑队那？”

    “嗯，他见到道尔了。”

    “什么？道尔小姐她开门了？那她愿意说了吗？”

    钟磬想起刚才罗斯福那副虚弱的样子，叹了口气说：“或许吧。”

    如果贝芙·道尔到这一步了还是不愿意说，那他们所有人就只能干等着几天后的核考日到来，至于罗斯福的安危，她就真的不能保证了。

    负责运输尸体的车还在赶过来的路上，钟磬看时间也不算早了，干脆不等了。

    她跨上了摩托，在盖上头盔的防风罩前对霍尔说：“你把尸体送到老张那以后也回去休息吧，后面估计有得熬。”

    “好。”霍尔答应完，还是觉得钟磬的脸色不对劲，“你带营养剂了吗？我这还有点。”

    钟磬摸了摸口袋，空荡荡的，于是将手伸过去，招了招。

    霍尔在自己身上找了一圈，将存货全部塞到了钟磬的手掌心：“多补点。”

    钟磬看了一眼营养剂的量，心想要是把这些全喝了她得撑死。

    “谢了，先走了。”

    钟磬说完，将东西一把揣进上衣口袋，盖上防风罩，随着“轰”的一声，迅速消失在了霍尔的视野。

    两栋别墅都在2区，距离并算不上远。

    钟磬敲门的时候，刑远才刚被道尔请进客厅没多久。

    门是贝芙·道尔来开的。

    比起昨天在接待处见面的时候，她的状态好像更差了些。

    钟磬与她目光相交时，甚至还看到了她泛红的眼尾。

    居家机器人用托盘递来了两杯水，分别送到了钟磬和刑远前边的茶几上。

    刑远抿了口水，放下杯子以后调出了光屏，提醒道：“询问过程需要全程录音，理解一下。”

    道尔双手紧紧握在一起，过了几秒才慢半拍地应了刑远一声表示自己听到了。

    刑远看她像是愿意配合的样子，脸上的颜色才总算是好看了些。

    要知道，维特尼已经入秋了，他在秋风里站了几个小时的时间。

    “贝芙·道尔小姐，你作为当事人，应该知道现在这个案子有多严重，我们希望你能把所有你所知道的细节全部告诉我们。”

    道尔看向说话的钟磬，又小心地看了眼刑远，问：“我……我能不能单独和这位钟队长说？”

    刑远：……

    钟磬也没想到会有这个发展。

    她下意识与刑远对视了一眼，在看到对方一言难尽的表情后，轻咳了一声，用眼神示意了一下。

    她眼珠子往门口看的暗示过于简单易懂，被排挤了的刑远自鼻腔冷哼一声，移开视线。

    最后他估计是考虑到还是破案要紧，丢下一句“记得录音”还真就双手插着口袋、径直离开别墅去了外面等着。

    在听到门被扣上的声音后，钟磬调出了自己的光屏，并且同样打开了录音界面，道：“说吧，这栋别墅已经被安装了信号屏蔽装置，现在就我们两个人了。”

    “嗯……我……”道尔断断续续发出两个音节后，忽然顿住，随即改了口，问：“你……你真的能救出梅吗？”

    钟磬没想到这位道尔小姐临了现在还能问出这种问题，忍不住皱了眉。

    她到底是在担心什么？

    还是说，她打心底觉得根本没有人能够从偷渡者的手中救出罗斯福？

    道尔见钟磬露出这样的表情，立即摆手道：“钟队长，您别生气，我只是——”

    钟磬将不解暂时压下，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打断道：“我只能保证我们一定会尽全力，而你所提供的信息有一定几率决定我们是否能缩短抓捕偷渡者团伙的时间。”

    说完以后，钟磬见道尔的表情依旧存在担忧和疑虑，只得适当放软了语气劝说道：“道尔小姐，无论如何，我们的目的至少是一致的。我相信你刚刚已经看到罗斯福小姐的情况了，现在最着急的人我想不该是我们才对。”

    钟磬这一番话显然动摇了道尔的想法。

    她双唇紧抿，在静默了很长一段时间以后，忽地深吸一口气，说：“好吧，我告诉你都发生了什么。但说真的，我知道的其实也不多，因为我醒来以后眼睛就一直被蒙着，我的旁边就是梅。……她那个傻子，她明明可以不来救我的。”

    钟磬见这位女士情绪又要上来了，及时引导道：“然后呢？”

    “嗯……应该还有一个男的和我们被关在一起，他离我比较远，是在我后面醒过来的，但……他好像精神除了问题，醒来以后就一直在念叨‘对不起’，我尝试过跟他对话，但他不理我。”

    这个男的估计就是康承杰了。

    “这个男的在你醒来之前就已经和你在同一个空间了？”

    “对，因为他一直都在念叨一句话，从清醒以后我就没办法忽略他的存在。”

    钟磬觉得有些不对劲。

    道尔是在9月1号的晚上被人绑架的，而康承杰却是在4号被人从家中带走的。

    她中间竟然昏迷了这么长时间吗？

    “你知道绑架你的人都是谁吗？姓名、长相或者是声音，你能想起什么说什么。”

    道尔摇了摇头。

    “一直到我被放走，他们都没给我摘下眼罩，我没看到他们的长相。不过我听到有一个人叫另一个人……应该是赫克？对，好像是这个名字。”道尔仔细回忆着，“还有，他们对一个声音挺年轻的人好像挺害怕的。”

    这仅仅只是和先前的线索对上了而已。

    钟磬不得不继续问别的：“他们有让你帮他们做什么吗？”

    “有一个人逼着让我输入我在行政区内使用权限时的密码。”道尔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恐慌起来，双手颤抖着把十指绞在了一起，“他们、他们用梅威胁我……如果我不按他们说的去做，他们就会给梅放血，让她慢慢地死在我旁边……我、我做不到……我不能……”

    “深呼吸。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还是得请你稳定一下自己的情绪。”钟磬将没喝过的温水递到了道尔的面前，“我们现在在做的就是在救梅，不是吗？”

    道尔吸了下鼻子，点了点头。

    钟磬看着她抿了口水，然后才继续询问：“所以你只是输入了密码？并不知道他们用你的权限做了什么？”

    “嗯。”

    钟磬思考了片刻，又问：“既然你是直接输入的密码，是不是说明你当时在行政区区域内部？”

    道尔点了点头：“应该是的。因为我如果想在其他地方使用权限，就必须通过脑电波连接智能手环才能进入系统。”

    这就是为什么之前霍尔那么大力敲门，道尔却完全没有反应，因为她根本不可能听见。

    钟磬在脑中简单梳理了一下。

    现在看来，偷渡者的每一步都是有计划的。

    他们清楚地知道贝芙·道尔的身份，也正是看中了她作为市长秘书以及道尔家族唯一继承人手上的权限，为了达成某些目的才绑架了她。

    而这一举动引来了梅·罗斯福的追踪，却不曾想恰好拥有了可以威胁道尔的筹码。

    在绑架了道尔以后，他们才从康承杰的家中掳走了他。

    估计也正是因为道尔手里的权限，他们才得以成功打开了核考大厅的门，将死者的尸体放置在了那里。

    可是……费奇·路呢？

    在刚刚，秋瑾博士的别墅里，他的身体明显是被其他人的意识所替代了。

    钟磬想到这里，脑中产生了两个可怕的猜测——

    或许，生成主角意识的实验系统正是偷渡者所创造的。

    又或许，偷渡者团体内早就混进了和方虞是同样存在的主角意识。

    钟磬个人觉得前者更加实际。

    毕竟和康承杰交换核考成绩的人原本是A级，如果那个人真的打定主意要报复，那么他能够有这样的创造力并不奇怪。

    而且这个猜测也并不是凭空出现的。

    前有和偷渡者接触过的乔西，后有代替偷渡者与她进行对话的费奇·路。

    这两个人的出现，几乎坐死了偷渡者和意识交换存在关系的事实。

    如果说乔西的身体被外界意识入侵可能只是巧合，那费奇·路的存在就代表着已经那人已经将交换意识这个能力运用得非常熟练。

    那个人可以通过这样的能力，让自己的意识侵占别人的身体，更能随时随地通过这种能力脱离危险。

    钟磬越想越觉得事态不受控制。

    如果她是偷渡者，而且可以随意操控别人的身体，那么她下一个会去选择操控谁？

    自然是一个位高权重的人。

    能给自己带来足够利益的人。

    钟磬双眸眯起，问：“他们放你离开的理由是什么？”

    道尔没料到钟磬的气势一下子变了，愣了一下。

    “如果只是想要你手上的权限，在被绑架的状态下你同样可以使用脑电波，既然如此，他们没有理由放你回来。”钟磬盯着道尔的眼睛，“你总不会是想和我说，他们突然良心发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