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蜀航的事件中，比起缺氧，李苍还是觉得失温最为致命。而且，因为当时外界全是冻雨，风挡一破，过冷的雨水冲入驾驶舱内，除非能用隔水材料的衣物挡住雨水，否则穿多少衣服都没用，反而会成为负担。

    不过，长隆航空的事件让李苍暂时打消了在驾驶舱穿雨衣这等完全不合常理的求生方法。

    既然偏门走不了，最终还是要走堂堂正正的大道。

    李苍此前一直无法想出在失温后身体四肢无法控制的解法，可现在看到王天明的行为，一下子就豁然开朗了。

    从理论上来说，左手在握住侧杆后仅仅通过一根手指就能控制水平安定面的配平电门，而搭着油门杆的油门杆同样不需要手臂的大幅移动，仅仅通过食指和中指操控一号发动机推力手柄，无名指和小拇指操控二号发动机推力手柄就能实现对于推力的差异化管理。

    至于双脚，由于不用直对破裂的风挡，几乎不用受到风雨的直接冲击，相对于上肢，双脚所受到的失温影响相对而言要小一些。而通过方向舵来小幅度修正飞机方向本身就是一个无奈之举，根本不可能需要大幅度的舵量。

    因为在正常的双发都平稳运转且没有明显推力差的情况下，飞机是不存在侧滑的。而如果蹬下方向舵，那就会人为产生出侧滑。

    如果仅仅是小幅度的侧滑，除了给飞机增加阻力外，没有太大的危险性。

    但是在某些特殊情况下，侧滑是相当致命的，比如在失速的时候。

    极端危险的飞机尾旋从本质上来说是两侧机翼失速程度不一致，其进入方式就是在失速的时候让飞机产生侧滑。

    所以，过大的侧滑是有可能让飞机进入一些不可预知的危险境地的。

    基于这个担忧，即便是使用方向舵代替副翼的作用，也只会微量使用。

    既然只是微量使用方向舵，那就不需要双脚大量的运动，想来还是可以办到的。

    李苍觉得就算是身体严重失温，四肢的大幅运动不可能，手指和双脚的小幅运动至少还是可以期待的，那么这种操纵方法就是一个可行的解决道路。

    只不过，这种操纵方法太考验飞行员对飞机状态的趋势性变化的感知了。

    就拿利用水平安定面配平代替升降舵控制俯仰一途，如果是常规的侧杆操纵，因为在操纵面行程变化上的低限制性，飞机可以很快地响应飞行员的操纵输入。

    而配平在设计之初就是为了补偿杆力的，以此配平的存在就是起到微量的调整作用，表现在操纵面的行程变化上就是存在较高的限制性。

    通俗来说，比如飞行员想要让飞机俯仰姿态增加一度，用侧杆操纵的话，左手稍微往后带一下，半秒钟都不到就能完成这个操纵。可如果要用配平来完成，因为在操纵系统的底层逻辑里，配平的调整量是受限制的，那么飞行员需要往后按住配平电门超过一秒钟才能形成同样的效果。

    这种差异性就会导致利用配平来操纵飞机存在很明显的延迟性。

    就像飞行员想要飞机爬升，于是往后打了两圈配平，结果等到将近五秒后，飞机才会开始爬升。这种操纵上的延迟性会极大增加操纵难度，因为飞行员无法准确认知到飞机的状态以及自己的操纵输入会对飞机产生什么影响。() ()

    这种认知一混乱，之后就会导致飞行员失去对飞机的精准控制。

    飞机一旦失控，结果还是机毁人亡。

    而且，更要命的是李苍从航校开始就不是一个喜欢使用配平的人。

    消除杆力那是娘娘腔才会干的事情，真男人就该带着杆力飞，那才得劲。

    这种操纵习惯就使得李苍对于配平的使用很不熟练，这下属于回旋镖正面击中自己面门，疼得厉害了。

    就在李苍琢磨该怎么训练对于配平的使用时，一道低沉的声音惊醒了他。

    “算了，先开始排查吧。”

    李苍抬头往前看去，发现王天明正从座位上站起，模拟机布景通红一片，看来飞机是坠毁了。

    “没飞下来？砸了？”

    李苍这边心里还在嘀咕，王天明离开座位后往后面观摩的座位上一坐，挥挥手：“你们上去呗。”

    李苍赶紧丢掉关于蜀航的想法，专心于排查。

    这场排查是每人两個小时，经过商量，李苍先来，他就坐在右座上了。

    跟李苍搭配的是二级副驾驶，虽然也属于低级别，但至少肚子里还有些存货的，而李苍经过长隆航空事件后，也懂得发奋学习了，底子也相当不错。两人联合之下，飞起来的场面还真不算难看。

    科目都是陈孝安在出的，也不晓得排查科目就是这样，还是陈孝安手下留情，反正一通科目都不算难，基本都属于入门级别难度的。

    这种难度折腾下来，跟李苍一块儿的二级副驾驶信心都上来了，脸上也不再是挎着了，报检查单的声音都大了几分。

    陈孝安在出科目的时候，余光一直在关注王天明的侧脸，在出了几个简单科目后，王天明表情都没有明显变化，这让陈孝安暗暗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王主任今天........”

    这个念头还没有升起来多久，在飞到目视起落航线科目的时候，一直没有动静的王天明突然嗯了一声。

    “你这目视起落就这么飞啊，高度速度保持得都不行，三边距离本场都快出五海里了，飞这么宽的三边想干嘛？”

    陈孝安悚然一惊，连忙道：“主任，他们都是低号位的副驾驶，标准没那么高，能飞下来就行。”

    “你这什么话，低号位副驾驶就不是飞行员了？”王天明缓缓站起来：“你们两个起来，我来给你们飞一个目视起落。你们只要能飞到我的标准，今天排查就给你过了。你也别觉得我要求高，目视起落是飞行员的基本功，从航校时就开始飞了，这都飞不好还当什么飞行员？”

    左座的二级副驾驶脸色一下子煞白起来，但李苍却不以为意。

    如果是在真实飞行中，李苍或许压力也会很大。但是，在模拟机上，李苍没有任何压力，那所谓的复刻王天明的起落航线对李苍来说根本就是轻而易举。

    是时候给王天明来点儿小小的李苍震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