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殇

    清晨,清脆的鸟啼声于微风中轻轻的传入月崖谷的小屋内。司月姝端坐于窗前,看着窗外的花草,而她身侧的箱子已经被打开了。

    月霖立于小屋门前的花草丛中,担忧的看着木屋方向:“最后一天了,季訾轩,你最好能够守住这个来的约定,别让她对你失望到底。”月霖看向谷口,过了会,她身后的小屋门“吱呀”一声开了。

    司月姝从里面走了出来,便望见了木屋前面的月霖,她淡淡一笑,眼底掩埋着哀伤粉饰着太平,她对月霖言道:“月霖姐姐,今天我陪你去采药可好?”

    月霖怔了怔,微微点头,言道:“可,姝姝这么些天了,终于愿意陪我去了,你可不知,我月崖谷的采药点可美”

    司月姝掩唇微微一笑,主动上前拉住了月霖:“早闻月崖谷有很多很多好看的地方,今天月霖姐姐便带我去走一走吧。”

    月霖反应过来后,握住了司月姝微凉的手:“好。”

    在前往月谷崖采药点断崖的路上,司月姝和月霖手牵着手:“我兄长在我十岁那年带着我去过一处地方,那里,有温泉,也有许许多多来来往往的各类人,显的格外的繁华,那里卖的东西也都是奇奇怪怪的。当时我不懂也胆小,只牵着他的手到处看着。后来在出来前,兄长买了一个奇奇怪怪的药丸,那药丸通体是绿色的。”

    月霖好奇的看着司月姝问道:“绿色的药丸,后来呢?”

    司月姝望向森林的尽头,回道:“那个绿色药丸的后来我并不知晓,也不知道兄长是否用了它”

    司月姝顿了顿,继续说道:“但我记得兄长在最后与我说过,那个地方叫通幽处。”

    月霖听到此处愣了愣,心里面默默念了一遍“通幽处…”。

    “月霖姐姐,断崖到了。”司月姝看着近在咫尺的光明处,轻轻的扯了扯愣了的月霖。

    月霖回过神来,应道:“嗯,到了。”随之两个人开始分开去采药,司月姝望着那一株株生长茂盛的药草,回首对着一旁沉迷于采药的月霖问道:“月霖姐姐,这边的草药是什么?”

    闻声抬起头的月霖看了一眼便回道:“这是止血的血见愁,很普通的一株,对比其他珍稀的药材要容易长。”司月姝点了点头,便继续采药。

    陆陆续续几次,司月姝断断续续的向月霖问了好些关于草药的问题,而月霖在采药时也时不时的回应着司月姝的各种问题。月霖明白,司月姝其实是不安的,由于她的性子,她不愿向人展露她的不安。

    而她不安的源头,月霖想都知道,是因为季訾轩。眼见太阳升高,月霖站起来,对着不远处的司月姝说道:“差不多该休息会了,姝姝,我们去那边的树荫处歇一歇吧。”

    司月姝点了点头,回道:“好。”

    二人收拾了一下草药框的东西便一步一步的慢慢渡向不远处的大树底下。

    “哈,今天收获还不错,虽然前两个月和珊姐去了另外一个地方采,但是不比这边,这个草药成色比那边的成色好太多了。”月霖用手袖擦了擦额间的汗,喘了口气道。

    司月姝放下手上的草药框,将额间的凌乱的发丝拨开,看向一边的月霖,笑道:“草药成色这般好,姐姐年前可有一笔可观的收成了。”

    “对啊,家里面还有一个老头子要照顾呢,到时候回去,估计又要被他念叨了,说什么这么久不回去是不是不念家什么的……”说到这里,声音戛然而止。月霖看向司月姝,眼神透着一股歉意。她忘了,司月姝已经没有家了。

    司月姝摇了摇头:“月爷爷应该很想你,有时间便多回去看看他吧,老人家已步入晚年,唯一念想便是你这个流落在外闯荡几年的孙女了。”

    月霖摇了摇头,席地而坐,然后拍了拍旁边的位置,示意司月姝一同坐下。

    司月姝拢了拢衣摆,便随之坐下。

    “老头因为我在的时候,几次和家里闹的难看,现如今我在外闯出了自己的一番天地,有了一个月崖谷谷主的名号。老头现在可劲的骄傲着,回那边,我也有了成算,等把你安置好,年初我便回去。”月霖抱膝看着不远处的草药田缓缓说道。

    “你不用顾着我,早一些回去也好。”司月姝与月霖一同看着那片生机勃勃的草药田。

    月霖听言,轻轻的摇了摇头:“若不是家里面过分腌臜,我就带你一起回去,小老头估计乐的不行。你是我这么久以来结交的最重要的朋友,余你一个人在这里,我不放心。”

    “月霖姐姐,我不是小孩了,早在两年前,我就不能再是小孩了。放心吧,也请姐姐信我。”司月姝看向月霖,神色平静,眼神透着一股子坚定。月霖看着司月姝,良久,点了点头道:“等我处理好家里面的事,我便来接你可好?”

    司月姝微微扬起了一丝微笑,对月霖说道:“总是姐姐来寻我,不若这次,由妹妹去找你。”

    闻言的月霖低头笑了起来,拍了拍司月姝的肩膀,对她说到:“好,我等你来寻我。若我处理完家里面的事还等不来你,我便回来寻你。”

    司月姝含笑点了点头,应道:“好。”

    天色渐渐的变的昏黄,司月姝望着那只余一点点轮廓的夕阳,如同望见了自己渐渐沉寂下去的心田,司月姝深吸了口气,与在林间入口处的月霖慢慢的步入微暗的林中。

    一路静默,待回到月崖谷的谷口处,司月姝愣在了原地,她原以为已经失约的人,出现在了谷中,他就这样静静的立在那里。

    而一旁的蔺进银对着司月姝和月霖微微躬身。季訾轩听见声响转过身来,便看见了谷口的两名女子,他的视线落在了司月姝的身上,言道:“阿姝,你又消瘦了…”

    站立在司月姝身旁的月霖,看了眼季訾轩,又看了看一边的司月姝。

    微微的叹了口气,便招呼蔺进银道:“蔺进银许久未见,可随月霖去一旁聊聊?”

    “谷主愿与奴聊聊自是奴的荣幸。陛下,奴…”蔺进银躬身向季訾轩请道。

    “去吧,劳烦谷主了。”季訾轩点了点头,眼神并没有离开过司月姝。

    待月霖与蔺进银离开后,季訾轩与司月姝两两相望良久,夜晚的凉风轻轻的吹过,轻轻的卷起二人的发丝,季訾轩眼中带着歉意与温柔的涟漪,轻声的对着不远处的司月姝说到:“阿姝,我,来赴约了。”

    此一句,令司月姝眼眶一下子红了起来,眼中泛起了水波,美人垂泪,令人心生怜意。

    见此情景,季訾轩心中的疼意预发的严重,他走向了司月姝。

    “阿姝,我…”“轩郎,初时之诺,你,可还记得?”季訾轩还未说完,司月姝便先开口道。“阿姝,是我未坚守诺言。我…”

    季訾轩看着眼前他心心念念的女子,垂落在身旁的手微微颤抖,他闭了闭眼,将浮动的情绪压了下来,再一次开口道

    “北月内战平息和外战所耗,使得国外危机四伏,只有和堇国联姻,才能让另外两国不敢于此时攻击脆弱的北月…”

    季訾轩抬起手,轻轻的扯住司月姝的衣袖。示弱的不似在朝堂之上能平坦面对朝臣的年轻皇帝一般。

    “轩郎,为国为民,我本就不该怪你,可,我是人亦有私心。”

    司月姝看着面前的男人,泪于眼角边落下。她轻轻拽开了被扯住的袖子转身看向谷外的那片森林。

    “为国,臣女的家,没了。当年十三时,陛下于战场上对家父家母许诺愿迎臣女为后”

    司月姝双手交握,目光戚戚,再言道:

    “后一年里,先帝降召,陛下封得太子后登位,国中内乱不止,陛下为平内乱,而后婚期推后”

    每听一句,季訾轩心里面便颤一分,垂落的双手紧握。垂下的头,掩饰着双眼通红。

    司月姝双手拢住了自己,身躯微颤。

    “家父家母应下,只因国乱。再一年,内乱罢止,徽王被罢。”

    “陛下又说收复流落疆土青州,以不负百姓之望。”

    “家父家母不应,道先婚罢,让国缓歇,否则必让我朝无应对别国之力。陛下不愿,游说于臣女。”

    “为应陛下之言,臣女前游说家父家母。家父家母应落,臣女的兄长前往战场而后再无归家”

    司月姝缓缓蹲下,双手环住自己,内心的痛苦致使她闭上了双眼,陷入了当时父亲母亲知道兄长殁后的时候。

    季訾轩上前,颤抖的手想将司月姝拉住,司月姝于此时续言:“兄长殁后,母亲一病不起,父亲因支持陛下而被陷害入狱,惨遭奸人所害,若不是后面查清冤情父亲也无法以清白之身离去。”

    “陛下,你从未负过国与百姓。你负的不过一个司家,一个司月姝罢了。”

    语毕后,司月姝缓缓的站了起来时因一时伤心过度,恍惚了一下,险些摔倒。她身后的季訾轩一下子将司月姝拉住。

    “阿姝,是我对不住司家,对不住你。我…”

    “陛下已遵守了与阿姝的一月之约,便请回吧。国,不可一日无君。”

    看着背过身子的司月姝,季訾轩明白,这是阿姝不愿见他,季訾轩轻轻的松开了抓着的手。对着司月姝的背影说道:“阿姝,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再等等我。”

    季訾轩解下披着斗篷,为司月姝披上。见司月姝依旧没有反应,他双手垂下,神色悲痛无言的朝谷外走去。

    月崖谷外的月霖和蔺进银看着从谷内走出来的季訾轩,便明白谷内二人的状况恐不好。蔺进银拱手向月霖告辞,而月霖回礼便急步朝谷内走去。

    “姝姝!”步入谷内的月霖,第一眼便看见倒地不起的司月姝。她将司月姝扶起来,一步一步的朝小屋走去。

    第二天清晨

    微光射入木屋,空气中的细细浮尘飘荡着。床上的司月姝睁开了双眼,动了动手,发现手被握住了,偏头一看,是月霖。

    月霖被这么微微一动便清醒了,“姝姝?姝姝!你终于醒了。”月霖赶紧起身而后弯腰去扶着司月姝坐了起来。

    “月霖姐姐,我睡了多久。”司月姝坐了起来后,望着窗外,轻声问道。

    “昨夜你晕后,便一直睡到了现在,已经去了十三时了。”月霖担忧的看着脸色有些苍白的司月姝回道。

    “他走了,对么。”

    “嗯,昨晚和你说完后就走了。姝姝…”月霖伸手拉住司月姝的手,欲言又止。

    “月霖姐姐安心,月姝不是娇弱的人。”司月姝回握月霖的手,手上的温度传回来月霖的手上,似让她安心一般。

    月霖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了一抹微笑,她抬手摸了摸司月姝的头顶,言道:“我相信姝姝,我去给你煮些粥,你在这里再休息会。”

    司月姝点了点头,神色温柔,回月霖一个微笑:“劳烦姐姐操心了。”

    “姝姝客气了,那我先去了。”月霖无奈的拍了拍司月姝的被子,说完后起身,朝门外走去。

    月霖走后,司月姝拢了拢身上的被子,明明已经盖着被子,司月姝还是感觉到了无限的寒意,在月霖面前压抑着心底伤感,终于还是忍不住透了出来。

    眼底的黯然神伤,司月姝膝盖曲了起来,双手怀抱着自己,头埋入了手臂间。似乎这样,就能够让自己不那么冷一般。

    北月皇都

    “陛下,确要如此下旨?”顾言看着季訾轩,开口问道。“嗯,顾相应明白,司府一家所付出的代价,这是他们应得的。”季訾轩直视着面前的顾言,顾言也一样直视着面前的季訾轩。

    “就算是司府获封,陛下恐也无法将司小姐内心的伤消除。就算消除了,陛下与司小姐间将永远隔着这道疤痕。”顾言正色道。

    “朕知道,是朕负了她。”季訾轩脑海中浮现出了那天晚上,阿姝在他面前的模样,那是伤到了极致时,阿姝还是被他伤到了。

    是啊,是他伤了阿姝,如今,却只能以封侯爵,以弥补那一点点。

    季訾轩紧皱眉头,闭了闭眼。

    “陛下,要准备下月的婚仪,虽只是皇贵妃,但是原身乃三公主,该有的皇家仪式还有许多规章需陛下亲自审批。陛下,回吧。”

    蔺进银顶着压力,无奈来到季訾轩这里禀报。

    顾言闻之看向了季訾轩,躬身行礼:“陛下,立身一日为君,无可悔。既已如此,望陛下目朝前,莫拘泥于此误江山。”

    季訾轩看着面前的银杏树,银杏叶伴风如同一只只蝴蝶一般,翩翩落下。

    “银杏叶啊,好像在落雨一般,一旦落下,便再没回去的可能了,是么…”

    季訾轩喃喃自语着,伸手接住了那一片凋落的银杏叶,握在掌心中。而后转身离去,手上紧紧的拽着接住的那一片银杏叶。

    顾言看着年轻的皇帝离开的背影,那背影充满了寂寥和悲伤。顾言转身看向银杏树,伸手抓住了一片掉落的银杏叶。

    “任何职,担何责。陛下,你没有可以后退的路了,如同我一般,再没有回头路了。”

    顾言言罢,转身便朝外走去,而他的身后,那一片银杏叶缓缓的,缓缓的飘落在地…

    一月后,孟冬时分的初十。

    北月举国同庆,只因北月国与堇国要结姻亲之好,今日是北月国时隔收复青州后,第二件举国同庆的大事。

    “哎,你挂远点,我都没地方挂了”

    “瞧瞧我这大红灯笼多喜庆”

    “快快快,一会可是有銮车游行,把这地方再收拾收拾!”

    “娃仔,快快快,过来,娘给你换好衣沾沾喜气。”

    皇都内,百姓们喜上眉梢,每一个人都脸上都洋溢着欢乐。自发的组织着,张灯结彩。

    “这是要举办什么么?怎么大家这么开心?”

    “还能举办什么,这不是我们陛下要与堇国三公主结姻亲之日…”回答的人一转头发现问他的人,蓬头盖面,一身寥落的乞丐模样。

    “你这,给你,赶紧去收拾收拾,沾沾喜气。”回答的男子从口袋里面掏出了几个铜棒递给了愣住的乞丐然后匆匆离开了。

    “季訾轩要和堇三结姻亲?怎么会!”乞丐模样的人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皇室的所在方向。

    而后,他拨开了凌乱的头发,眼神恹恹的看着四周。“司烽夜你付出了一条命,最终还是信错人了。”乞丐模样的人说完这句话,慢慢的走离了拥挤的人群,向着皇城外走去。

    皇宫内宫殿高台上,一身暗金色玄衣的季訾轩,看着远处,努力的看着,这样仿佛可以看见月崖谷的人一般。而他手上,握着的那枚梅花形簪子。

    “阿姝,你喜欢银杏对不对?”

    “对啊,阿姝的兄长说过,银杏表永恒的爱,如阿姝喜欢轩郎一般。”

    “那阿姝为什么喜欢梅花呢?”

    “因为梅花于寒冬绽放,阿姝希望自己能如同梅花一般,坚韧,不怕寒冬”

    “那我希望我能够成为阿姝以后能够依靠的大树,到时,阿姝可以自由自在的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而我为阿姝做后盾可好?”

    “好啊…”

    曾经的一幕幕仿佛不过昨日一般,可时过境迁已物是人非。

    “陛下,时辰已到,该同令皇贵妃前往陵太园了”蔺进银躬身请道。

    季訾轩握了握手中的簪子,再看了看远处,转身,离开了高台。

    銮车出行,高鼓一响。

    百姓一路随行高呼:“吾皇万岁,皇贵妃吉祥”…

    落坐于銮车之中的赵媛夕看着在她前面的皇帝。

    “木已成舟,本宫只能抓住对本宫有利的东西。存于北月帝心的司小姐,本宫没有歉你什么。要怪,只能怪你太过天真了…”

    随后,笑意嫣然的朝着高呼的百姓轻轻的摆了摆手,随后端庄的,目光直视着前方。

    与皇城气氛截然不同的月崖谷小屋内

    于五日前,月崖谷谷主月霖收拾了离开的东西,离开了月崖谷回了其本家。

    而今,月崖谷内,除却谷内的镇守的谷子,就只有几名驻谷长老和司月姝。

    司月姝一袭素衣,发丝简单的挽了一个梅花木簪,站立于已被打开的木箱前,她着手轻抚那鲜红金丝朝凤婚服,忽而,泪落了下来。

    良久,司月姝关上了那箱子,将其封锁了起来。慢慢的打开了小屋的门,风猛的涌进屋内,裙摆飘动,衬的司月姝于寒风中摇摇欲坠一般。

    “司小姐,可是要出谷?”被月霖指派照顾司月姝的一名谷子向司月姝行礼问道。

    “我想一个人出去走走,你不用跟着我。”司月姝语气向着谷子温柔道。

    谷子看着司月姝苍白的脸,红肿的眼眶,谷子点了点头:“好,那小姐出谷小心些。”说罢,谷子便转身离去。

    司月姝看着谷子越走越远后,转身朝谷口走去,渡步于谷道林间,明明是正午白日,司月姝却觉得浑身冒着冷气,这股冷气,从心里面蔓延了出来。

    “轩郎,结姻亲了…”

    “兄长,你没有守约,明明说了会回来找姝儿的…”

    “爹爹,你好严格,总是管着我,却总是放纵着妹妹,我从小就讨厌这样严格苛刻的爹爹……”

    “阿母,姝儿好冷啊,冷的快要不行了……”

    “只有姝儿一个人在这里,好孤单……”

    司月姝左手怀抱着右手的上臂,眼神空洞的一步一步前往曾经和月霖一同采药的地方,凉风吹袭,秀发散开,梅花木簪滑落,狠狠的摔落在地。而司月姝似毫无察觉一般一步又一步的,走向了断崖处……

    “啧,月崖谷怎么这么难走,月霖那家伙真不会找地方”

    乞丐一样的人神情恹恹的走在前往月崖谷的密林中,从今天早上得知姻亲的消息后,他心里面就开始毛毛的,总觉得事情要朝着更坏的方向走。

    “啧,该死”乞丐越来越焦躁,忽而看见了一棵树上有一道旧的却让他极其熟悉的刻痕标记。

    “总算还是有点良心,给爷留个记号。”乞丐抓紧朝着记号所指的方向极速前进。

    北月皇都最繁华的酒楼二楼上,两名男子坐落于靠窗之处,看着下面的人流涌动与銮车。

    其中一名男子一身劲装抬手捏了捏耳朵上的黑色耳钉对着一边的男子问道:

    “我说,我们就这样干坐着看?”

    青衣长衫的长发男子点了点头,应道:“嗯。”

    劲装男子看着逐渐远去的銮车,转头调笑的看着对面的长衫男子“你心仪的三公主可要就这样嫁人了,就这样看着佳人入了那皇帝的怀里,你不后悔?”

    青衣长衫男子收回了看向銮车的目光,抿了一口温茶后回道:

    “从未。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她不后悔即可。”

    言罢,青衣男子起身朝着包厢出口走去。而黑衣劲装男子拿起桌上自己那一杯茶,喝了一口,倚靠着窗边再一次看向拥挤的街道,勾起了一抹笑。

    “真是够热闹的,也不知道北月这种日子能过多久。”

    言罢,见青衣男子走出来酒楼往城门口而去,黑衣劲装男子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拍了拍衣摆,放下一锭银子便如同青衣男子一般,走出来包厢。

    端坐于銮车的季訾轩,微微低头看着銮车外高呼的百姓们,手中摩挲着那个梅花木簪,“圣旨应该已经快到月崖谷了吧,阿姝,你会回来接任候府么。”

    一路上,看着那些笑容满面的百姓们,季訾轩脑海中总是浮现那一晚所见的司月姝,司府满门凄烈,直到最后,余一女存世。

    可偏偏让她更受重创的也是自己,季訾轩脑海闪过司月姝曾红着一双眼对他道:“轩郎,我没有家了”

    一下子让季訾轩握紧了那枚梅花簪,这个梅花簪是幼时,司月姝给予他的信物。

    她告诉他,这个信物代表的是他们之间的情分,不能弄丢了,不然阿姝会生气,会再也不见他。

    所以,季訾轩一直保管的很好。没有让它损坏过一点,或丢失过一次。

    季訾轩带着这枚簪子,紧握着它,仿佛这个簪子能给他带来一点他还没有失去阿姝的希望一般。

    慢慢的,銮车最后到达了它的目的地,陵太园。

    这是北月历代皇帝和皇后的埋骨之地。而举行大封之礼或国之重仪是时,都会来到这个地方,进行参拜。

    此举可上告先帝之灵,北月之势,以求帝灵护佑北月顺遂。

    “北月新帝~号訾辉,步于此地,参拜先帝,以示新朝之顺遂~”

    御史大夫邹运黎立于高台上,浑厚的声音响彻于寂静的大队伍的上空。

    季訾轩稳步踏上祭灵的台阶,而赵媛夕立于台阶下方,看着一步一步登顶的皇帝,感受到了名为天子的威势。

    季訾轩登顶后,站在祭灵太香炉的面前。

    取香,燃香,向先帝之灵躬身以示敬意,天子不跪而拘礼。

    季訾轩转身举向百姓,开口道:“先帝之灵,朕乃北月新帝,季訾轩,号訾辉帝,于今日祭拜先帝之灵以示天听,立堇国三公主赵媛夕为皇贵妃,赐号令。以示与堇国交好。于此,向先灵告慰,愿先帝护佑北月,使北月国民之安泰,再无战事。”

    断崖

    司月姝看着那一轮阳光,只觉得遍体生寒,于断崖边上,低头看去。如同万丈深渊一般令人感觉到恐惧。

    “姝儿,兄长走了,兄长答应你,一定会回来的,到时候还和以前一般,我们偷偷出去跑马。”

    “姐姐,你快走,一定要走的远远的。不要被抓到。”

    “姝儿,母亲要撑不住了,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莫要让母亲担忧。”

    “姝儿,离开牢狱,这里对你影响不好。”

    “阿姝,你还有我。”

    司月姝缓缓蹲下,以前,她总以为她会一直有依靠,不会没有家。

    直到现在,她剩下一个人了,她没有了家,也没了依靠。

    她想,或许她要撑不下去了。

    司月姝恍恍惚惚的站了起来,任由着崖风拍打着她的躯体。将自己脑子彻底放空,于崖边摇摇欲坠。

    “这世间女子多的是养于闺阁,在未来倚靠他人,当依靠不再。最可靠的乃是自己,只有你自己手中握住了刀刃,你才能保护你自己。父亲对你严格,大抵是不愿意看你如同其他官家小姐一般,羸弱无力,一辈子靠着男人。”

    迷雾中,司月姝仿佛看看了自己的兄长,他缓缓走来,如同往常一般嘴角挂着坏笑。

    “姝儿,做你自己。不管遇到什么问题都不要让自己沦落下去。”

    “梅花,遇寒而盛开。”

    司月姝缓缓一步跨出,如同要向崖底坠去。

    陵太园

    季訾轩在祭灵结束后,一步一步的向祭灵台下走去。

    在落步至最后的台阶时,袖中的梅花簪一下子便滑落摔到了地下,一时间,梅花簪的梅花直接裂开了,花瓣摔落了出去。

    季訾轩看着掉落后摔坏的梅花簪,突然心头一抽,不安的情绪可是突然袭上心头,阿姝!

    季訾轩抬手招来了蔺进银:“派人去月崖谷找阿姝!快!”

    蔺进银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是还是接下旨意下去安排人尽快去寻找司月姝。

    赵媛夕看着蔺进银离去,垂下了头,眼神晦暗。

    断崖边上

    “司小姐!”原先离开小屋的谷子出现在了断崖边,抓住了往下坠的司月姝。

    现在的谷子浑身冷汗,就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就这样看着司月姝坠崖了。

    “尽目…,你怎么在这里…”司月姝看着抓住自己的人,眼神空洞的,低喃着问出了声。

    “谷主吩咐要好好照顾司小姐,所以看司小姐状态不对,属下便私自偷偷跟上来了。”尽目浑身冷汗的紧紧拽着司月姝,用力的将司月姝往上面拽。

    “司小姐,振作,不要放弃自己。”尽目嘶吼着,死死的拽着司月姝。

    司月姝愣愣的看着他,尽目的身影渐渐的与逝去的哥哥所说的话重叠。

    “姝儿,振作,你不能放弃。”

    司月姝清醒了过来,将另外一只手也伸了上去,可就在这时,司月姝看见背后有一个中年男子面目狰狞的持刀缓缓靠近尽目的背后。

    “小心背后!”司月姝着急的提醒尽目,而后甩开了尽目拉着她的手,而在最后一眼之时,看见尽目回头与那男子打在了一块。

    “阿母,兄长,爹爹,妹妹,我来陪你们了。”

    司月姝如一只坠下的白色蝴蝶一般,向崖底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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