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

    五十九

    你和胞兄曾游历诸多星海,见证过无数世界变迁的瞬间也窥探过时空罅隙绽放着毁灭的瑰烂。

    空把手伸到你面前,紧握成拳。你看见在用力下手腕暴起的青筋,下一秒五指舒展开来,像极了星海中物质皱缩刹那间爆炸湮灭的样子。

    空的领悟力比你强上许多,看事情也比你要透彻,你曾一度打趣埋怨他在母胎里抢了你的养分。

    当然玩笑终归是玩笑,父母的面容在你们的记忆里早已飘渺得近乎虚无,自记事起你们就是相偎扶持着、对方生命中绝对不可或缺的存在。双胞胎本不分长幼,但空始终坚持以庇佑者的身份挡在你的身前。万事考虑得更为周全、勤加磨炼下力量也比你更强,饥肠辘辘下总是给你留出第一口饭食,寒风冷雨间拥住你渡去他身上的暖意。

    说来奇怪,一般而言同龄男性总比女性要晚熟,空看起来却比你要成熟许多。

    兄妹姐弟的长幼之争本应是双子间长盛不衰的话题,但你和空似乎从未因此起过争执。你曾在一个世界见过亲密无间的同胞姐弟,那一次便执意让空叫你姐姐。

    空的眼神很柔软,像是无奈地,他冲你笑了一下。

    如果说这世上会有谁无条件地站在你这边,那一定是空。如果说会有谁无条件地满足你的愿望,那也是空。

    所以那次他也这么做了。没怎么犹豫、自然而然地,似乎他叫你姐姐从来就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这样满意吗?”然后他问你。

    对于空的笑你有时候会感到矛盾。那个笑容很纯粹地是对你的包容和喜悦,你并不是不满,相反你是很欢喜的。但同时你也感到无端的烦躁,明明是同年,他却护着你像只把崽塞在羽翼下的老鸟。

    你不是什么易碎的瓷器,他却宁可捧着你然后自己摔得稀烂。所以之后在那陌生的神灵面前,他先你一步冲出去、代替你被带走,似乎也不是什么太让人意外的事情。

    但你讨厌这样。

    太奇怪了不是吗?明明你们一样大,他又有什么资格、什么资格只把背影留给你,做着自我牺牲自我感动的事情——

    “我爱你。”

    两个人孤独吗?星海间的大小世界里,无数的人与你们接踵错肩,熙攘的人群热闹的街景,嬉笑的兄妹、温馨的父女、相依的恋人,你看见他们手挽着手,在最近的距离里说着最亲昵的话语。

    空也会牵你的手,也会跟你说亲昵的话。

    我爱你这句话包含着太多的含义也存在着不同的理解,他也会同你说。

    你们从出生起就是这样的关系,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也极其自然。就只是在你不安的时候抱住你,和往常一样说些安慰你的话,这句话便夹杂在其间。他拿指腹蹭过你的眼尾,抚过你的鬓发,看着你的眼睛轻飘飘地说一句我爱你。

    你是喜欢这句话的。说这话的人眼中的情感总是浓得要溢出来,空也是,完全不像他嘴里那样无关痛痒的样子。

    “我讨厌你,哥哥。”你却移了眼睛,轻轻跺了脚,背开手去。

    空拉住了你的手。

    “荧,你知道的……”他叫你,“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

    骗子。

    六十

    不同的世界存在着不同的神灵。

    和简单抱着敬重的你不一样,空对神灵有着自己的理解。

    “神不过是活得久一些力量强一些的人类罢了。”说这话的时候,空正拿开落在你头顶上的叶子,“换句话说,剥离他们的力量,剥离他们多出来的生命和随之附带的阅历,他们和人类又有什么区别呢?”

    “喜悦、悲伤、愤怒、执着、傲慢、嫉妒……人类有的,他们样样都有。”

    “与其冠上神这样好听的名字,我倒觉得,他们更像是镇守一方土地的领主。”

    “你这样说好奇怪。”你晃了晃脑袋,“那真正能称为神的,岂不是这个世界的规则和定律?”

    “是这个理。”他说,“不管是我们,还是那些被尊称为神的生灵,都必须委身在世界规则的体系之下。”

    “一旦哪个存在不幸扭曲了规律,那么下场都将是万劫不复。”

    六十一

    你的梦实在是光怪陆离。在一片黑暗中你被空拽着拉着向前奔跑,过了没多久空变成了阿离。你脚下一个踉跄摔在地上,手松开后人影也消失了,你抬眼看见钟离站得远远地看你。你一靠近,他就远离。

    “为什么要走呢?”你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一点一点向他靠近,“为什么要离开我呢?”

    钟离不说话,灵魂一样漂浮着,向后退着。

    你向他跑去,你越跑越快,他也更快地避开你。鼻尖早以酸涩不堪,你向他伸出手却只抓住了满手的虚无,你急切地喊着。话甫一出口,错觉一般,你仿佛听见了阿离的声音:

    “为什么要走呢?”

    “为什么要离开我呢?”

    喃喃自语、绝望地、快哭出来一样。

    你睁开了眼睛。

    隐隐听见几声虫鸣,半开的窗缝外月上中天。床头燃着一炉熏香,飘渺的檀香混着稀薄的草药味道氤氲在夜色里。

    派蒙抱着被子一角在你身旁睡得稀烂。

    宿醉让你头痛欲裂,梦境中残留下来的情绪猫爪一样不轻不重抓着你的心脏。陌生的床榻陌生的房间,梦里的人残影一样站在门前,你吸着气扶着额头,脚尖触碰到地面是无知觉的凉。你踉踉跄跄站起来向着房门跑去,没控制好力道撞开门的同时自己也险些摔在地上。

    月光淋了你一身。

    院落里好大一株梧桐,错落枝丫上盛放的嫩芽堆叠像极了撑开的伞面,水一样的月色晕开来,落在廊前树下的人影上。

    柔软长辫一尾被风吹起,腰间垂落神之眼散发的柔和金光与月色共映。青年神灵长身玉立,低垂着眼眸出神而安静地看着脚边的月光。

    你晕晕乎乎想着怎么跑那儿去了,用手揉了揉眼睛便想走过去。不想他先你一步回过头来,看上去有些诧异,只可惜并不是多么高兴的样子。

    你也不高兴,光着脚跺了跺地面。你脑袋并没有多么清醒,自然而然地开口就叫他:

    “钟离。”

    他快步走到你面前。

    真是、为什么这个人能长这么高,让你的脖子仰着都酸。还有这副没什么表情的脸,这是不高兴吗,这果然是不高兴吧?

    不是,为什么要不高兴啊?

    搞得跟你做错了什么一样。

    你不甚灵光的脑袋并没有琢磨出自己做错了什么,于是又负气跺了跺脚。

    “钟离。”你叫他,“钟离。”

    “我在。”他叹了口气,目光一动不动落在你的脸上。

    “钟离。”可怜的脚,可怜的地板。

    “我在。”他应着,熟练地解开外服的盘扣。

    “钟离。”

    “嗯,我听着。”说着说着外服就披到了你身上。

    外服上硬质的甲胄硌得你生疼,你立刻抗议起来,“太重了,我不穿这个。”

    “好,那回屋里去。”他顺水推舟,却仍伸手紧了紧快从你肩上滑下来的外服。

    钟离很认真地在看你,你甚至能从那双金珀色的瞳孔里完整地分辨出自己的身影。

    你突然生出一点逗弄他的心思。

    你微微歪了脑袋,眯了眼睛仔细地去看他,仿佛要把他的脸看出个洞来。

    错觉一样,你看见钟离的眼睛很快地眨了两下。

    不知过了多久,你收回了目光。你一手抓着和你身形不合的外服,低了头冷不丁绕过钟离飞快地在走廊上跑起来。

    你光着脚,踩在冰凉的木制地面上噔噔噔地响。也不知道你吃错了什么药,脚一伸腿一蹬一溜烟跑得飞快。你头也不回,白眼也来不及丢,更不知道钟离是什么反应什么表情,只把一句话丢在脑后:

    “我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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