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启禀陛下,最后一名逆贼已经在御花园假山中寻到,已经交付有司闻讯。”

    原来最后一名逆贼从点绛轩的后门逃走,走到御花园的时候才被抓住,她确实冤枉顾玉承了,但万无一失总是好的。

    江昭点点头,心里的石头落了地,才觉出两腿酸软,这身子经不起累,便软榻上坐下,向顾玉承笑道,“顾郎君?”

    顾玉承在她面前直挺挺跪下,因为喜袍上珠玉点缀得繁重,所以动作缓慢,反倒是有一番风韵。

    “玉承恭贺陛下诛杀逆贼,陛下千秋。”

    江昭满意地点点头,嘴角含笑道,“顾郎君请起,记得自己身份便好。”

    她看顾玉承若有所思地低着头,以为他心里恨极了自己,但她也不在意,她今日表现得是很讨厌,但只要控制住顾玉承不轻举妄动,她唱两出白脸有什么关系呢,她噙笑上了车轿。

    顾玉承却有些讷讷的,像是还未回神,但身边的禾秀哪里见过自家公子包羞忍辱的模样,红着眼睛扶顾玉承起身,忍不住嘟囔道,“留住了我们主子的身子,也留不住我们主子的心。”

    顾玉承眉头一皱,忙低声何止道,“禾秀!”

    谁承想江昭却已经听到了,她微微一怔,回头仪态万方地一笑,“朕要你的心做什么,只要你身子便够了。”说完轿辇便扬长而去。

    顾玉承脸上一红,幸好陛下没多计较,只是让她轻薄了一句。

    禾秀却被吓得脸色发白,顾玉承轻轻叹息一声,出声教导道,“后宫中不比家中,宫规森严,在这里说一个字都要留心。”

    禾秀眼圈更红,眼泪几乎滚落下来,“那郎君下半辈子就要在这不见人的地方么?这可怎么是好?”

    顾玉承在心里想,傻禾秀,只要是后宫当中,无论是柔然还是大周都不好过。

    既然留在大周已经成了定局,他少不得认命向前看,毕竟再糟糕,也在糟糕不过身死异乡,蒙冤受辱。

    顾玉承望着御驾远去的方向,柔声向禾秀道,“等我爬到最后宫中最高处,那是就没有人能欺凌我们了。”

    后宫中最高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是凤君的所在。

    他家主子想要的,莫非是凤君的位置,禾秀看着自家主子深沉的眸子,明明还和昨日一样,但总觉得一眼望不透。

    顾玉承垂下眼帘,扫一眼大红绸缎包裹的楠木箱子,“收起来吧。”

    既然留下来,他顾玉承就要留出个名堂。

    “陛下今夜传召顾郎君到养心殿,还是另外传召他人?”秋澄作为御前女官,不但负责御前事物,也负责深宫诸事。

    江昭神色不动,从昏君手中结果烂摊子,她只想争分夺秒励精图治,哪里顾得上男欢女爱。

    “不必了,朕今日倦了,还是早些歇息。”

    但是真正的卷王是不会早睡的,“顺便把科举案的卷宗取来,”

    方才想起来还说累了,现在又勤于朝政起来,江昭轻咳一声,遮掩将要崩坏的人设,“朕半夜失眠的时候看,可以助眠。”

    她记得书中说昏君身体不好,有早醒失眠的毛病。

    秋澄答应着,想着陛下今日和往常不一样了,但哪里不同又说不上来,只能忽然想起陛下抽刀出鞘那一瞬的刃风,凛凛的。

    朝堂,九五至尊的宝座上。

    江昭眯着眼睛看为首的紫衣朝臣,花白头发,身形微微有些驼背,和书中描写的一模一样,就是她了,小说中头号奸臣,当朝宰相,史珥。

    和她一样,昏君的设定是为了女主服务,而史珥就是为了她昏君而设定的,私下里通敌叛国,背地里结党营私,却把皇帝哄得团团转,这次科举就是她收受贿赂,搅动起一滩浑水。

    此刻却一言不发。

    而她身后喋喋不休的,是御史大夫陈容,书中跑龙套的因为正直谏言被冤死的路人甲。

    江昭昨晚看完科举卷宗,想着重新办一场科考,看着户部紧张的流水账目又皱了眉,忍不住早朝时问了一句,“国库空虚,天下的银两都哪里去了?”

    陈大人就开始一条条细禀钱财都花到哪里去了,快半个时辰了竟然也没停下。

    江昭还是挺珍惜他能张口说话的时候的,所以偶尔点头听着,却不想陈大人越讲越激动,越激动越讲,声音高亢起来。

    “年年割地交好柔然送去钱粮数不胜数,互市有亏无盈,百姓苦不堪言,陛下又要统计钱粮做什么?”

    “朕要......”但她还是思量片刻,将话咽下去。

    朝中她知道有名有姓的奸臣就有陈容一个,但不清楚的还不知道有多少衣冠楚楚地站在大殿上。

    她在明,而她们在暗,所以她不能轻易流露出真正的想法。

    “陛下不会是又想大兴土木吧?”

    江昭一笑,借口昨晚的事当幌子,“昨夜宫中大火,宫殿多有烧毁,也该几千两银子修缮。”

    好像昨晚那把火烧到陈大人的头上,她立刻怒发冲冠起来,“可臣听闻,昨夜火势不大且扑灭及时,哪里用得到几千两银子,陛下莫非又要兴建宫室?”

    她慷慨叹息道,“科举不降下人才,上苍却降下灾祸,陛下不能反省自己,却依旧穷奢极靡,岂不是让天下寒心?”

    江昭看她唾沫星子飞溅出去很远,佩服她气势汹汹。

    但不必等她答复,方才沉默的史珥便出列反驳道,“陛下惊悸之余,想要修缮宫殿,加强治安,保卫陛下,这世维护我大周朝的根本,陈大人身为人臣,却不担心人君的安危,反而沽名钓誉,老臣想知道,陈大人是什么居心。”

    说完,便遥遥向凤座上看一眼,江昭明白了她的意思。

    做君主不方便做的事情,她替君主做,不方便说的话,她替君主说,大周第一奸臣,不愧如此。

    还不等江昭做出反应,她身边刑部尚书又出列道,“臣以为,陈容忤逆君主,罪当诛。”

    吏部侍郎也出列,正色道,“陈容忤逆君主,罪当诛。”

    “罪当诛”此起彼伏,不是昏君和奸臣相互配合,简直是史珥想逼死谁,就逼死谁。

    就连坐在凤椅上的江昭都没机会说话,她定睛看着史珥,她正在首位得意自矜地笑着,江昭心中生出莫名的怒意,又将目光投向陈容,她早已经气得浑身发抖,也不辩驳,眼神定定地望着殿内金柱。

    江昭忽然想起书中陈容的死因,被诬陷谋反,当堂碰死在金柱上。

    莫非,陈容心中还有这样的打算?

    号令侍卫拦住她?来不及了!先保住她性命要紧。

    她默默攥紧了案前的一方玉砚,在陈容即将血溅大殿千钧一发的时刻,将玉砚掷到她腿上。

    她也忘了原主体弱,顾不上铆足了劲震得发麻的虎口,忙看陈容的情况。

    陈容本来年岁就大了,被玉砚打中,栽倒在大殿波斯毯上,哪里还能在爬起来,大臣也都一片错愕,愣在原地,本以为今日陈容必死,没想到是这样结局。

    “还不拖下去!”侍从们忙把可怜的陈容拖下去,陈容顾不上伤腿,被拖出去时还喊着要陛下怜悯苍生。

    苍老悲凉的声音如鞭子一样打在江昭神经上,她一阵头疼,满腔怒火又不能明说。

    “大殿上闹出血光,你们是嫌朕活得长么,一个个不能为朕分忧,还让朕受如此惊吓。”话没说完,就一阵气喘,江昭伏在凤椅上咳了起来。

    史珥先回过神,才觉得不对头,今日明明是要逼死陈容,怎么突然只剩下发怒的陛下。

    但她还是迅速适应了眼前的变局,微微一笑道,“臣难逃其咎,银子的事情交给微臣,微臣保证让陛下放心。”

    江昭哑着嗓子道,“还是史大人让朕安心。”

    她垂下眼帘遮掩杀意,咬着牙敷衍这位残杀忠良的好丞相。

    “张大人,我们如今有大麻烦了?”史珥拾阶而下,因为年纪也不小了,动作和腔调一样,都慢悠悠的。

    户部尚书张桐一向是老狐狸一个鼻孔出气的,忙劝慰道,“陈容不过一个言官,能成什么大气候?”

    “麻烦不再大殿上,再陛下昨晚的旨意里,昨晚她们怂恿着陛下重审案子,陛下被她们说动了心。”

    张桐明白过来,顾寒舟的案子归刑部审,若是真审出些什么,她们文举受贿的事情也东窗事发了。

    她眉毛皱起来,“若是我们能先发制人就好了,但她被软禁家中,谁也插不进手去。”

    史珥话有所指道,“如果能让她下狱就好了。”

    张桐眸色一亮道,“莫非史大人有高见?”

    “张大人想想,如今最着急的人是谁?”

    张桐思忖片刻,顾寒舟爱兵如子,如今她身陷案件,最着急的无非是她的家人和留在京城的顾家军,看史珥的意思,是想挑动顾家军闹事,才有由头将顾寒舟送进监狱呢。

    她点点头,笑道,“在下明白了。”

    批了一个时辰的折子,江昭已经头晕脑胀,她早已经将小时候毛笔班的基础忘得一干二净,但好在昏君平常同意的折子只用主笔圈画就算完事。

    画圈嘛,谁画得都差不多。

    半天恶补,江昭心里已经有了个猜测。

    大周虽然富庶,但是钱不再国库,百姓的口袋里也少,钱财不会凭空消失,肯定花在什么看不见的地方。

    史珥就是一个,光是剧情中的通敌叛国,就让他府中金银几世儿孙花不尽,再加上他肯定有或多或少灰色产业。

    而她想要重整军队,远击柔然第一步就是搞钱。

    她长叹一口气,依靠在玉枕上,把书罩在脸上,这才回味过来腹内空空。

    宫娥刚好进来问道,“陛下,该用午膳了。”

    江昭把书拿下来,漫不经心地点点头。

    不过半炷香功夫,一队宫娥们持着捧盒,把菜肴一个接着一个拿上来。

    摆盘很精美,但是她都不太认识,筷子加起来一片,咸淡适宜,入口很有嚼劲。

    江昭吃得津津有味,旁边的宫娥很有眼色,忙上前布菜道,“这时御膳房按陛下昨日吩咐,改制的豹胎,陛下尝着如何。”

    筷子霎时间停住,“这是改制的豹胎?”江昭顿时难以下咽。

    宫女笑盈盈地点头,眼睛眯成一条线,没看出她脸色难看。

    “很好,下次别做了。”

    昨天刚率众灭火,今天又吃动物胎盘,这个皇帝不当也罢。

    宫娥这回睁开眼睛,看见陛下的脸色,不敢多问,殷勤把一块块不明物体往她瓷碗中夹,“这是陛下平日最喜欢的狸唇,陛下要不要多来几筷?”

    江昭苦笑道,“不必了。”毕竟她是一个连牛舌都无法接受的挑剔现代人,面对满桌山珍,只觉得一阵反胃。

    “陛下本就体虚,不进晚膳怎么能成呢?”

    “朕今日不饿。”

    她也知道依照原主目前身体情况,应该多吃些东西进补,但满桌子山珍一口也吃不进去。

    珠帘声动,秋澄捧着折子进来,“陛下,是史大人递上来的。”

    江昭蹙眉,她还没动,这老狐狸就先有所行动,但还没看过两眼,她脸色变得比吃一盘豹胎还难看。

    秋澄正想要询问,只听她问,“顾氏母女入狱,朕为什么不知道?”话没说完,陛下头一昏,几乎要倒下,秋澄忙搀扶住她,将她扶到榻上。

    那折子上写着顾家军无故纠结,已经按谋反罪定论,捉捕顾氏母女入大理寺监牢。

    顾氏母女是顾玉承的母亲和姐姐,但重要的是,她们凭借世代功勋立身,是朝中少有的主战派,再天下习武之人中最得声望。

    如果她们出了意外,不仅科举的案子查不清白,也会寒了天下为国效力的人心啊。

    江昭凝神细想,也许境况不算太糟,书中她们也被诬陷下狱,但时间并不是现在,也就是说,她的行动,已经彻底改变了这个世界。

    “谋反罪严重,依法宰相可以直接交付有司,待到犯人收监,再禀告陛下。”

    江昭扶额道,“先将大理寺少卿传来。”

    先传来人问了情况,又派人去安抚顾氏一家。

    这具身子实在太羸弱些,江昭早已经支撑不住,待到月上中天,便往寝宫内室中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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