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

    珍珠眼神苍茫无助,紧抿双唇,指尖甚至害怕地颤抖起来。

    茶室的人都看了过来,谢茶茶也循声低头一瞧,一个茶盖被珍珠弄掉在地,发生破裂迸射的声响。

    她一把拉过珍珠的双手,翻来覆去瞧了瞧,“有没有受伤啊?”

    确认她手上没有伤口后,谢茶茶温柔地拍拍她的手,安抚地看着她,“没关系,不过就是个茶盖碎了就碎了,人没事就好。”

    桃红瞧了眼茶娘,她的温柔细致到骨子里。

    今日是茶娘机会难得的宫宴,她虽然嘴上没说,任谁都想得到她想尽善尽美地完成它。

    要是这笨手笨脚的小宫女被外头凶巴巴的吴尚食瞧见,指定被骂得狗血喷头,哪还会想茶娘似的,温声细语地关怀她有没有受伤,还安抚她的情绪。

    桃红轻叹口气,自家主子除了宠着还能怎么办。

    她俯身下去,赤手就要收拾碎瓷片。

    “诶。”谢茶茶提嗓阻止,拽住桃红的手往回扯,语气满是不认同,关心中掺杂着焦急,生怕自己慢上一步桃红受伤,“桃红,太危险了!”

    “没事。”桃红语气寻常,茶肆里她都是这么来的。

    就在两人争论间,傅北的视线始终停留在圆脸小宫女身上,他眉眼半眯觉得有些眼熟,思忖片刻终于记起来,是那日茶娘被人欺负时,站出来保护她的那个小宫女。

    她应当是个正派的人,只是他怎么瞧着她毛手毛脚的不太对劲。

    他视线没错开,定睛瞧着她,研判的目光似是要在她身上凿出个洞来。

    珍珠正在高度敏感的状态下,很快便察觉到傅尚书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嘴唇害怕地哆嗦着,她的脑海里浮现出那个至今还在大理寺的小宫女。

    只是一个嫉妒引起的小把戏,都能发落到这等地步,她……

    “你怎么来了?”

    一道清脆悦耳,如溪水拍打卵石的嗓音出口,打断了珍珠的胡思乱想。

    谢茶茶开口,傅北才将自己的视线从圆脸宫女的脸上收回,深邃的眸光看向茶娘时,锐利像是遇到了障碍,陡然骤减,最终化为了平和的温柔。

    反差过于明显,以至于让人没法忽略。

    谢茶茶的心颤了颤,她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当然明白他这般变化的缘由。

    她心头胀满奇异之感,傅北是小说中的男主角,而她只是个悲惨的小炮灰,女主蔡如燕现在毫无声响的被禁足在府内。

    莫非她现在居然要转为女主,拥有女主光环了?

    她原本只是想过好她的小人物,度过她平凡安稳的一生。

    “过来看看你。”傅北回答得直接,丝毫没掩饰自个儿的想法。

    不想偷听的桃红嘴角快咧到耳后跟了,诶哟喂,这么旁若无人真的好吗?

    小宫女们则都捂着嘴笑,她们也听说了傅尚书格外护着茶娘,今日一闻,更甚几分呢。

    她们心中对茶娘万分羡慕,谁不想拥有这般浪漫如话本的际遇,那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傅尚书啊,背靠傅府人脉极广,身世举世无双,聪慧果敢,就连容貌气质都无人能敌。

    她们酸了。

    傅北的话将谢茶茶的神思拉回,所有的事都是后文,今日她最重要的,便是将宫宴安然无恙的度过。

    “我这边比较忙没法招待你。”谢茶茶面露愧疚之色,冲他点点头,并无多说的意思,手上动作不停。

    傅北也不在意,抬抬手示意她忙。

    他一介男流不好多在尚食局,他在茶室门口站了会,又盯着圆脸小宫女瞧了片刻,心感怪异却也说不上名堂,只能暂且作罢。

    他返程回乾清宫,途中还在想刚才那慌里慌张,不敢和他对视的小宫女。

    倘若不是做了亏心事,何至于此?

    傅北拧眉沉思,越想越不对劲,招招手将齐昊唤来,两人站在一旁无人的槐树底下,傅北叮嘱道:“你瞧着些茶娘。”

    齐昊道:“主子是怕茶娘出事?”

    傅北不是爱解释的人,他瞧了齐昊一眼。

    齐昊垂首,正要领命便闻跟前气宇轩昂的主子回:“稳妥些总是好的。”

    齐昊应声。

    夕阳西下,霞光半洒,皇宫远远瞧来是一道道轮廓剪影。

    宫宴时间转眼到。

    皇上携皇后一道出席,龙凤登对,皇家威严冲天。

    在魏公公的禀报声中,众朝臣及家属躬身行礼,动作整齐划一,“皇上万岁,皇后娘娘千岁。”

    皇上今日心情愉悦,放下一年来的疲劳和倦怠,今日轻轻松松不谈朝事政务,脚下步伐跟着轻盈几许。

    “众卿平身。”

    他步伐徐徐,一身金灿灿的龙袍下的健壮身材自带威严,方正的脸庞英气正派,有着一副爱民爱臣的腾达面相。

    他走上主位后,皇后在他身侧落座。

    之后众人才敢落座。

    皇上环顾众人,嘴角噙着一抹笑,刀刻般的脸多了几分亲和力,“今日宫宴大家就莫要拘束了,过往的一年感谢诸位的勤勉与配合,多亏大家的共同努力!”

    他举起白玉雕花茶杯,扬臂高举至空中,“今日以茶代酒,朕敬诸位!”

    闻言,众人纷纷起立,跟着端起面前的茶杯,回应皇上。

    傅北落座在皇上左手边第一位,他这个位置足以彰显皇上对他的欣赏和宠爱,打从他上朝以来,素来都是坐得这个位置。

    他没觉得有何不妥,全然不知满朝文武的艳羡和嫉妒。

    他盯着手中茶盏,唇角有着若有似无的弧度,他眸色沉沉,仿若透过青瓷茶盏,看到了背后制茶之人。

    不知她此刻在做什么。

    添茶这等小事由宫女完成,谢茶茶并未在宫宴上露面。

    不光他,皇上在品茶后眼前一亮,亦是兴致勃勃地在寻茶娘的身影,望了一圈未果后,询问旁边的皇后,“茶娘没有露面?”

    皇后瞧了眼身侧的祁嬷嬷,得到她摇首回应后,回皇上:“茶娘不喜抛头露面,臣妾就没勉强她。”

    皇上闻言思忖片刻,搁在桌面的手握了握,仍旧道:“她为宫宴做出这般努力,应该让她在诸位爱卿前露个脸。”

    他话没说得过于直接,可皇后从他认真的眼神中读出了他的用意。

    他是想帮茶娘一把。

    在宫宴上露个脸,让众朝廷重臣及家属知晓茶娘的存在,今后对她的茶肆多照拂一二。

    谁说帝王无情,这不挺多情的。

    皇上都出口了,皇后没有再推拒的道理,冲着祁嬷嬷吩咐:“去把茶娘叫上来吧,让她给众臣们展示展示。”

    这是多出来的环节,不过皇后相信以茶娘的示意,足以应付这临时多出来的任务。

    接到消息的谢茶茶正在尚食局的茶室里喝水,忙活了一整天,腰酸背痛浑身不得劲,总算把大头应付过去了。

    接下来只有少数几壶添水便够了。

    谁知,才拿着茶盏润润嗓子,稍稍摸下鱼,新的任务又来了。

    祁嬷嬷对谢茶茶态度极佳,笑吟吟的和蔼可亲,眉眼中尽是善意,“茶娘,要辛苦你去一趟乾清宫,给大家展示展示你的茶艺。”

    她的语气温和,可谢茶茶明白,她无法拒绝。

    她很识趣地没多置一词,干脆地应下声,看向桃红示意她跟着一道去。

    桃红颔首。

    两人正要跟着祁嬷嬷前去,在一旁存在感不强的珍珠突然出声为自己争取,“茶娘,我也想过去给你打下手。”

    事实上,谢茶茶一个人也足够了。

    但以防万一,把桃红带在身边,带两个帮手实在有些夸张。

    谢茶茶有些为难,和桃红对视一眼,掀眸再度看向珍珠。

    其实她也不是不能理解珍珠,机会难得,谁都想到皇上面前出出风头,露个脸的。

    这些天的勤恳积极,总不能落了空。

    祁嬷嬷见茶娘面色为难,刚想上前解围,就听闻茶娘脆声吩咐:“那行,你们四个跟着我一块儿去吧,帮着给添添茶水,记得谨言慎行。”

    最后叮嘱时,她面色严肃地扫过每一个宫女,让她们牢牢记在心里。

    贵人面前掉脑袋不过就是一招不甚,机会和危机同在,每个人都要提高警惕。

    珍珠面色变了变,眸色微转,面上的温度冷却些许。

    谢茶茶是好心提醒,在她耳中就成了刻意警告,茶娘应该并不想带她们出风头吧。

    她微垂下脑袋掩饰情绪,没让大家发觉她的异样。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跟着祁嬷嬷去了乾清宫,大家都是头一回来,难免惴惴不安,饶是胆大心细的桃红也有点双腿发软。

    倒是谢茶茶神色淡淡,瞧着没有异样。

    桃红骄傲地挺挺胸脯,不愧是她家主子,不为权威不怕权贵,她也要跟茶娘学习!

    她学着茶娘的模样,凛了凛心神,挺直腰身徐徐朝前。

    几番绕过游廊,穿过沾染了萧瑟之意的花园,抵达壮观威严的乾清宫门口。

    祁嬷嬷回身目光扫过她们每个人,最后落在桃红和茶娘上,心中暗暗肯定,这稳妥的心态怪不得能把茶艺发挥得如此出色。

    这样好心态的人,无论做什么都会成功。

    想到这,她的笑容又温暖几分,就像友善的邻里大娘,和茶娘贴心叮嘱:“一会儿你无需紧张,没人会为难你,你只需表现自己即可。”

    对于茶娘,祁嬷嬷一万个放心。

    瞧着她这落落大方的气度,饶是京城贵女都不一定比得上。

    谢茶茶恬静颔首,冲着祁嬷嬷行了个礼,跟随着一道迈入乾清宫。

    才一靠近,就听到细细碎碎的人言声,她暗提一口气,鼓足勇气往里走,迎面承接来自各个方向的视线,或好奇或研判,好意恶意都有。

    她余光无意撞见了正位侧边之人,那人正目光定定地看着她,唇角带笑,深邃的眸底暗含鼓励和期待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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