辱我美名

    神仙儿感知到景川钎打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她镇定地看着贴在景川钎旁边的余语沉,道:“姑娘,福润女帝赐我嘉名福禄,亲封我为忠勇将军,姑娘你唤我福禄就好。”

    神仙儿说完舒了舒心,以后开口前要捋一捋,别说错话,不过现在看来,没出现什么大纰漏。

    不过,神仙儿这番行为落在主位上景川钎的眼中,却是另一种感觉。

    只见面前清瘦的少年一板一眼的开始吹嘘,又开始炫耀了,唉。

    景川钎抚了抚自己的额头,暗自道,又给这福禄吹嘘的机会了,早知道……唉,他不会消停消停吗,这才多久,这话术都讲了三遍了。

    我是福禄,我是福禄,福润女帝亲赐的名头,福润女帝亲赐的名头……告诉你们,告诉你们,我和女帝关系可好了,我和女帝关系可好了。

    又来了!

    听都听烂了,耳朵都生茧子了。

    景川钎单手摸了摸自己发痒的耳垂,微微歪头,望着下边那个清瘦的少年,道:“好好好,知道了,小葫芦,知道你和女帝关系好,你回去歇歇吧。”

    这时,站在旁边,人都要倚到景川钎身上的余语沉嘴角一弯,熟络道:“这位小兄弟真可爱。”

    神仙儿随意地笑了笑,挂在嘴边浅浅的笑,不太疏离也不是很亲近,保持得恰到好处。

    神仙儿站在原地,不出声,静静地打扰着两人。

    半炷香后,景川钎的眼眸仰天瞧去,轻轻一转,细长浓密的睫毛如扇扑闪着。

    桌上停靠的海东青突然跃起,朝景川钎一飞,出乎在场人的意料,海东青白毛一抖,调转方向,直直朝余语沉扑去。

    余语沉娇俏的模样转瞬间变了,她吓得花容失色,马上从景川钎旁边弹开,可是,此时此刻,为时已晚。

    海东青甩了甩脑袋,坚定地立在余语沉插着簪子的头顶,两个爪子死死扎在余语沉的头发丝里,拼命拽出余语沉的乌黑的发丝。

    神仙儿被面前的这突转的一幕震得不知所措,整个脸上的表情都凝固住了。她听得很清楚,海东青在啼叫,疯狂啼叫——你这坏女人,又来,又来,好烦,好烦。

    余语沉忙得手忙脚乱的,明艳动人的姿色也悄悄黯淡下来,她急道,“景将军,你帮……”

    “行了行了。”景川钎收起热闹还没看尽兴,兴致缺缺的表情,挑起的眉头舒了舒,他劝道,“要不,沉沉你改日再来,今日,这小东西脾气太大了,不知道谁惹到它了,我等会好好收拾收拾。”

    景川钎宽慰道:“你先回去吧。”

    说话的工夫,那只捣乱的海东青又飞回到景川钎的右肩上,一样气定神闲又高傲的模样,好似斗胜了的公鸡。

    神仙儿把视线在海东青和景川钎之间来回横跳,怪不得这表情看着眼熟,原来是同此时景川钎的表情如出一辙。

    果然,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宠物。

    余语沉心中喊冤,怎么次次都要碰霉头,今天也倒霉。但是,见景川钎赶客的眸子,加上这小东西不好惹的样子,她还是不敢的。

    余语沉跺跺脚,身上肩上被啄坏,抓坏的碎发“啪啪啪”地散到了地上。

    余语沉行了一礼,瘪着嘴道:“景将军,妾先告辞了,来日再登门拜访。”

    景川钎望着余语沉远去的背影,暗自在心中念叨。

    唉,有失君子所为啊!

    一旁,海东青啼叫着——污蔑!!!怎么……屎盆子……都往我……身上扣!!!还……收拾……我!!!每次……都……这样!!!

    “有意见?”景川钎温声对海东青道,“你这小东西真欠收拾了?”

    海东青脑袋往另一侧移,别开景川钎清醒的目光,朝着另一边小声地啼叫,叫声中含着太多饱满的情绪了,神仙儿一时之间都不知道去聆听它释放出来的哪一种情绪。

    海东青朝着神仙儿这边,一时间,一大一小的都看过来了。

    景川钎眼底笑意浅浅,问:“怎么小葫芦还在这呢,不回去歇着?忠勇将军再忠勇也是要休息的。”

    神仙儿总觉得景川钎这副风流成性的模样有点难以接受,在自己心目中,摄政王远在海梁州,为国之羽翼,是强大的遮天树,可他如今的这副样子,确实和她想象的,和她书信里沟通的那个伟岸形象有所出入。

    神仙儿怔了怔,正色道:“是我在这打扰你们浓情蜜意了吗?”

    “小葫芦你这是说得哪里的话啊。”景川钎又笑,“我与沉沉是极好极好极好的……”

    景川钎故作思考,不急不慢地吐出两字:“挚友。”

    “怎么。”景川钎不痛不痒地继续说道:“怎么,小葫芦你看上沉沉了,若是如此,我还能搭个桥,给你们续断缘。”

    挚友要揉肩捏脖子?怕是在扯什么荒唐大谎……

    景川钎见神仙儿没有接话,继续道:“我一贯是个顶好的人,小葫芦你无须多谢,只要……”

    “只要你这忠勇将军日后在我海梁州安生点,便是对这段缘顶好顶好的回馈了。”

    “没有。”神仙儿见景川钎嘴没有要停的迹象,还试图天花乱坠,她忙出声打断,心下暗骂,我不仅没断袖之癖,也没磨镜之癖,这人怎么……唉……乱点鸳鸯谱。

    清瘦少年眉眼坚定,说出的话让景川钎不免微微一愣,想到少年的意思是没有看上沉沉,他展颜一笑,笑得极邪魅,他笑着摇了摇头,调侃道:“呦,还害羞了。”

    “你这忠勇将军不够勇啊。”景川钎还在讲,神仙儿用力在忍耐。

    一开始她还没察觉出来,这么几次三番的,神仙儿倒是听出景川钎在调侃,调侃她这忠勇将军的名称。

    怎么回事?

    神仙儿见景川钎丝毫没有要停的征兆,于是,她率先开口道:“我是因为没房间,没有安排,不知去往何处歇脚。”

    景川钎笑容依旧,狐狸一样的神情,狡黠又邪魅,“……噢,毕竟是忠勇将军嘛。”

    “定要同我一般待遇。”景川钎道,“军中简陋,多是十几个壮汉睡大通铺,忠勇将军自盛京而来,盛京城奢华,一时之间肯定是住不惯的。”

    军中简陋?神仙儿抬头,看了一圈景川钎穿在身上锦缎衣袍,还有坐着的琉璃玉座,桌上泡着的上好茶叶,跟简陋实在是沾不上边。

    景川钎:“要不这样,我屋中有个隔间,比起通铺是好些的,忠勇将军就住那吧,也算不亏待将军一路南下的风尘仆仆。”

    免得离得远了,你这小兔崽子给我在军中闯祸。

    景川钎想着,面上是如沐春风般的散漫。

    “啊?!!!”神仙儿一时语塞。

    她没成想景川钎想起一出是一出的劲,怎么转变得那么快。

    “啪!”

    营帐的纱帘被掀起,一阵风穿过,紧急着,一个穿着黑袍的男子很快飞奔进来,“阿钎,我来了。”

    景川钎冷冷道:“你倒是捡着好时机进来。”

    温锦裴笑道:“我这不是见那余语沉难缠嘛,她来缠你一人就够了。”

    “这不,她走了,我便来了,绝不让我们阿钎空下来,寂寞着。”温锦裴调侃着,嘴上工夫也是厉害。

    “滚!”景川钎笑喊着,挑起的眉梢染上笑意,经这一番言语调侃,眼底的笑意真切了起来。

    温锦裴纵目望去,看见清瘦的少年默默地站在一旁,要是“他”不说话,还真没人会注意到他。

    温锦裴亲切地问道:“忠勇将军怎么在此,我还以为你早出去四下转转了。”

    神仙儿听得手一颤,好似无形中对这忠勇将军的头衔敏感了,这一将一谋士,嘴上是真没闲着,管怪不得是军中双绝,对于这二人来言语,这嘴绝是第一。

    神仙儿叹了口气,舒了舒胸中闷气,想着商量到的房间,她是女子,确实是不可与男子一同住,但是住景川钎房间的旁边,也不是很安全,万一被发现女子身份,知道自己就是福润女帝,那可不妙。

    而且,她现在对景川钎的立场还是不太清楚,这么多年过去了,万一这千年狐狸跟云暗鸣或是佛熄其中的谁串通一气,那就是天大的灾难。

    她还是先探探看吧。

    “忠勇将军,忠勇将军。”温锦裴喊着出神的神仙儿。

    神仙儿回过神来,解释道:“……哦,我和景将军在商量,景将军说要将隔间腾出来……”

    “这好啊!他那隔间又大又干净。”温锦裴道,“比我那好多了。”

    神仙儿垂眸,思索着。

    景川钎看出神仙儿眸中的退却,倚在琉璃玉座上,静静地等“他”再度开口。

    “那个。”神仙儿想了半天,觉得同军中将士们住一屋子更为不妥,一个不小心被发现的可能性还更大,还不如……

    “……那个”神仙儿支支吾吾片刻,发问,“那个景将军,隔间有没有上锁?”

    主座上的玉面狐狸眯了眯眼,嘴角上扬一个完美的弧度,他淡淡道,“小葫芦,你不是忠勇将军吗,这么唧唧歪歪的,还是不是男人,没锁又怎么了,还怕我半夜上你屋里,同你畅聊?”

    “我可没那兴致。”景川钎嗤笑道。

    神仙儿不说话,言多必失这点,她自是明白。

    见眼前的少年不说话,心情明显低落,景川钎也无心刁难,“行了行了,有锁有锁,快去收拾收拾,夜也深了,快去睡吧,免得说我怠慢京城来的小公子。”

    “传出去,有辱我美名。”景川钎说这话,眼中没有丝毫羞耻,一丝一毫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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