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叶琉璃再三哀求，程澄也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犹疑，她让火火记下了贝塔星上的矿脉位置，就无情地命令叶琉璃关掉了脑屏。

    叶琉璃泣不成声：“主人的心是铁做的吗？”

    程澄一脚踩到沙发上，一手勾起它的下巴，轻轻捏了捏，怎么说呢，人造的皮，就是没有原装的手感好。

    “我的心？当然不是。”

    “可是，我都将我的一切都给了您，您为什么还是要赶我走？”

    程澄不解地看着它的机械眼：“我也没有承诺，你将一切都给了我，我就要将你留在身边啊？”

    叶琉璃抽抽搭搭的，终究是一句话说不出，低下头接受了它既定的命运。

    折腾了这么一会儿，天都快亮了。

    程澄打了个哈欠，上楼继续睡觉去了。

    她这一睡，直接睡到了第二天中午，等她想起来查看终端的消息，上面的消息已经变成了“99+”，校长和陈教授的语音通话请求，挂在最上面的位置。

    程澄敲了敲仍旧维持在静音模式的火火：“你怎么不喊我？”

    火火毫无歉意，当然，作为一名人工智能，也没有那种东西，它的声音十分平静：“少主需要休息。”

    程澄一边一条一条地查看消息，一边想到了一个夜里被她忽略的关键问题。

    “我才发现，叶琉璃背着我建立契约后，不管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里，他都跟你一样，喊我少主。我之前问过你，你说这是你的初始设定，那么叶琉璃呢？他可是人类的灵魂，人类的灵魂也有这种初始设定吗？”

    回应程澄的，是火火屏幕上的六个点，它无语了。

    就在程澄想要去找叶琉璃，在他的脑屏里翻答案的时候，火火及时把许多爆炸性的新闻排到了程澄眼前。

    在她远离赫勒星的这段时间，赫勒星先是出现了边城区大面积停电，紧接着曝出能源集团巨头之一破产的消息，然后便是能源危机理论，一时间盖过了所有的头条。

    这是中心星域近日最大的新闻了，其次，便是帝大学校内部的消息。

    在“毕泉”死后，陈教授她们用于研究的古籍照片，还有手抄本上的字迹，都停止了继续消失变浅的过程。

    可就在几天前，上面的文字又开始逐渐变浅了，有几张照片，甚至都无法再辨认字迹。

    程澄觉得，陈教授给她打电话，或许是因为这个，她可能想让她提供更多的手抄本。

    至于莫校长，她想不出校长能有什么要紧事，是为了关心一下她的“旅行”？

    算了，给她回复一下就知道了。

    程澄这边给“老莫”敲字，另一边已经让火火接收了一堆，欧阳英老师给她发的期末考复习题，不知道这些复习题有什么用处，总之就是先接收过来再说。

    莫校长看到程澄终于上线，当即连例会都不开了，直接举着终端，回到她的工作室，打开室内的隔音模式，才给程澄打过去。

    “程澄，你终于肯接了。我问你，你们在荒芜星系的时候，是不是见到过陈檀，他的死跟你们有没有关系？”

    这种语气和口吻？

    程澄将终端屏幕拿远了一点，眯起眼睛看了看正在通话的“老莫”头像。

    “校长老师，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幸好没有直接视频，她的表情对方看不到，这让她还可以维持基本的礼貌。

    “程澄啊，我身为帝大的校长，没有别的意思，就是问问你与这件事有没有关系。你若是说没有，我是相信你的。只是，你知道的，陈教授在古籍研究领域的影响力比较大，她的男儿突然就没了，她一时间接受不了，想要要个说法也是合情合理。”

    莫校长不愧是校长，一番话说下来，直说的程澄忍不住反复搓耳朵。

    “这件事确实是与我没有关系的，校长老师。”程澄点开火火下载好的复习题，随便看两眼，“还有别的事吗？期末考快到了，我还要抓紧复习，先下线了。”

    她说着，不给校长拒绝的机会，直接断开了通话。

    “唉——”

    程澄叹口气，重新躺回床上，竟然是因为这种事，心里有点烦是怎么回事？

    殊不知，她这边是“有点烦”，那边看着突然暗下去的屏幕的莫校长，则直接嘟囔道：“陈艾恩啊陈艾恩，不过是死了个男儿而已，至于闹成这样？真是烦死了。”

    也就是工作室开着隔音功能，莫怀仁才敢这般说话，等下出了工作室，她就又要戴上她的老好人面孔了。

    程澄这边一上线，自然不止有校长联系她，陈教授也很快给她打来了通话请求。

    有了不久前的经历，程澄直接让火火给她设置了单向屏蔽。

    高维生物的事还不能广而告之，当时发生的事，除了她也没别人更清楚了。

    就算是当时在场的叶鸿几人，也只是知道，她们是遇到了古怪的晶体辐射，几人发疯互相厮杀，也都是因为晶体辐射。

    至于为什么陈檀会死，则是因为他身体素质差，没能救回来。

    自然，这份说词骗骗军方还行，等到陈艾恩看到陈檀那枯槁一样的尸身，还有尸身上的锐器伤，她立刻就怀疑起了事情的真相。

    叶鸿身后有叶家，柳拂晓身后有柳家，看来看去，只有程澄背后没什么靠山，是个穷乡僻壤来的，家境还有些贫穷的学生。

    这一点，从她曾经主动售卖古籍抄本就能看出来。

    于是，一口恶气郁结在胸的陈艾恩教授，在权衡利弊之下，决定向校长施压，拿程澄开刀。

    如果程澄还是去荒芜星系之前的程澄，说不定真会被她们唬住，但现在，她程澄也不是吃素的。

    她在心里呼唤梨茶，“茶茶，你在吗？有空吗？能在高维空间帮我看看这是怎么一回事吗？”

    过了一会儿，绕在手腕上的小蛇，晃晃悠悠地直起了身子，它吐了吐芯子：“主人说她没空，她忙着重塑身体呢。”

    确实，目前她这边又不是什么生死存亡攸关的大事，还是梨茶重塑身体的事情比较主要。

    程澄撇了撇嘴，将小蛇的脑袋按了回去。

    不过，梨茶不肯帮忙，也从反面印证了一件事，这件事她不需要动用太多的能力，就能解决。

    想到这里，程澄放心大胆地连看了五篇复习题目。

    这些复习题目通篇都是文字说明，没有在模拟舱里身临其境更吸引人，枯燥得紧，程澄看了一会儿就饿了。

    她下楼去冰箱里找食物，发现她之前囤的东西，保质期都很长，有不少还没过期。

    于是，她在智能炒菜机上点了个早餐食谱，把半成品食材备好，就让整个智能厨房都忙碌起来。

    简单吃了一点，程澄就决定出门，客厅里，叶琉璃依旧跪坐在昨晚的位置，很是碍眼。

    不想，她刚一出门，就迎面撞上了一个穿着快递服装的快递员。

    那名快递员手里正拿着打开的终端，在给某人打电话。

    “您好，请问您是住在这里的吗？”快递员一看到她，立刻关了终端，热情地问她，“请问是你要退智能机器人吗？”

    “是我。”程澄没想到客服的办事效率这般快，“不是说三天后来评估吗？怎么来得这么快？”

    快递员一听自己找对了人，立刻更高兴了：“因为你购买的智能机器人已经到达三个月期限，如果有任何不满意的地方，我们都是三天内上门的，不是三天后，你再看看客服的回复？这是我在香芽司的工作证件，我姓武，我叫武五芽。”

    看着阳光一晃就五彩斑斓的工作证，程澄打开终端确认了一下，发现果然是她看错了，客服说的是三天内，不是三天后。

    既然对方来得这般快，那就抓紧让她处理一下叶琉璃吧。处理好了，她也可以尽快回学校准备考试。

    她将武五芽让进房门，让她去检查叶琉璃的身体状况。

    跪了一晚的叶琉璃，没有充电，也没有进食，来自灵魂的饥饿感，令他恍惚。

    体内储存的泪水液体已经被他流干，他听见有陌生人进来，慌忙钻进了茶几下面的空隙处。

    “我衣衫不整，请主人允许我去换衣服。”

    看到武五芽拿出了扫描的仪器设备，程澄直接伸手，将叶琉璃从茶几下揪了出来，把他衣衫上的裂口扯得更大了：“换什么换？赶紧让这位姐给你检查检查。”

    叶琉璃哭丧着脸：“我的身体，我更想让主人给我检查。”

    不等他说完，程澄直接按着他的金属脑壳，用力往地上撞了一下：“你倒是很会想。”

    武五芽的设备很是先进，把叶琉璃从头到脚仔细扫了一遍后，基本就确定了数据。

    她打开终端，在上面敲了敲：“是这样的，经过初步检查，可以确定的是，机身未出现任何异常的损坏，但它的四肢改装过，铁丝衣也解开了，如果按照现有情况，折价会比较多，不知道你能否接受。若是可以接受，我们再来谈回收的问题。”

    “之前不是说，只要我不满意，就可以全额退款吗？”

    “是这样的，但那是在未经过改装，没有建立契约的前提下。”

    听着武五芽的回答，程澄恶狠狠地瞪了叶琉璃一眼。

    “要折价多少？”程澄已经做好了要赔点钱的准备，但当她听到武五芽的现场报价时，她还是震惊了，竟然连五折都不到，还不如当初就退货来着。

    武五芽平淡地陈述：“我们集团主打的就是一个产品独有，如果你要退货，那么这个机械体也将被销毁，它的意识将被清洗，身体的零件会被拆分。”

    原来是这样，难怪叶琉璃百般推脱，说他被“退货”就会“消失”。

    不过，对程澄来说，她不过就是损失了一些星币，其它的，也没有什么影响。

    “回收的价格，不能再多一点了吗？”

    “不能。”武五芽摇头，“如果你对价格不满意，我们集团还有回炉重造业务，只需要提供一定数量的星币，就可以让智能人重新接受教育，直到考核合格为止。”

    程澄是一分钱都不想在它身上多花，她沉默了片刻，决定让它直接进入回收流程。

    叶琉璃颤抖着身子，抬眼看向程澄，试图进行最后的挣扎：“不可以，少主您不可以这样做，您不想知道我为什么管你叫少主吗？”

    这是它最后的底牌，它并不想这么早就用了，但此时此刻，它没有办法。

    不等程澄有所反应，火火倒是先出了声：“警告警告，请注意言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