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事

    仁川自泽州出,一路向西南行进,途经璐州、晋中,璐州的治理中规中矩,晋中则是马家巨贾的天下,听闻马家正在与太原王家议亲,看来是想更进一步。

    王家乃世家豪族,经营百年,非富甲一方的马家可比。

    母皇在时,王家为避王贵人之嫌,本家姊妹皆未出仕,但贵人并未诞下子嗣。

    仁川对母皇的这个王夫也无甚大的印象,只记得是个谨慎守己,安于本分的男子。

    世族出身即便不得宠也放不下身段去争宠,母皇去后不久他便也以为国祈福之名在皇家的丘山道观出家了。

    又是一旬有余,终于来到汾阳。

    此时已入四月,杏花正好,空气里都是浅淡花香。

    星辰的声音也溢满了愉悦: “早闻汾酒绵密香甜,后力强劲却无害,饮之令人心神愉悦,就是这杏花村的泉水之故,小姐定是要去寻访一番的。”

    仁川指着她,对众人道: “我的口腹之欲都被这妮子拿捏住了,这辈子哪能离得了她?”

    星辰闹了个大红脸,还在表忠心道: “星辰这辈子就算不娶夫郎也要留在主子身边的!”

    众人皆笑,星辰是星字辈里年纪最小跟随时间最短的,因厨艺合仁川口味被选入王府伺候,众人见王女拿她逗趣,纷纷笑她: “小星辰啊,十四岁就想着娶夫郎啦”。

    星辰不服气地努努嘴嘴: “十四怎么啦,俺们老家十四当娘的都很多了。”

    众人莞尔,一路说笑来到了杏花村镇。杏花村里酒如泉,沿街铺子亦是十店八酒,酒旗招展,时不时有押运酒坛的车马辚辚走过,空气中皆是纯酿芬芳。

    此时酒业多为私家作坊,官商虽有,却不及私家酒坊量大,花样也逊色许多。

    仁川一行打算在这村子停留几日,便在客栈安置好行李,村镇里多为市井百姓,为免旁人猜疑,几人不拘礼节畅快饮了酒,享用饭食,乡村野味自有一番鲜美。

    饭毕,在附近山间寻访仙泉,一行人都有拳脚功夫,虽微醺,爬个矮山是不惧的。

    山间花香鸟语,溪泉叮咚,泉水透亮,见之令人欣喜,只不知源自何处,一路向上寻去,偶见村人挑担,见其一行人衣容华贵,卓尔不凡,知是外间人游历至此,并无讶色。

    村人各自攀谈,偶有话音传来:张掌门义子新建的护泉机关当真了得,只是顽童无知,弄乱几处关窍,村长正急着请那武当门人来修复哩。

    村人多为乡音,几人听得不甚分明,也无心究底,只想偷得浮生,享这半日清闲,却不想一时懒怠叫他们吃了苦头。

    待得翻越山头才瞧见矮山与远处高山之间有一深潭,潭面并不宽敞,不似活水,然水质清亮,汩汩潭水流溢至矮山山间,成了那如许清泉。

    深潭好似山间的天井一般,从山里汲取出汩汩清流,仁川一时为这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心折不已,忍不住凝神走近细看。

    却不防山岩湿润长满青苔,一脚滑落,跌至谭边还刹不住力,其余几人也因酒力上头沉浸在造物神奇里,反应慢了半拍,待回过神,仁川已受惯力影响翻身跌进水里。

    几个北方的旱鸭子一时呆住,幸而知道仁川会水并未过分焦急,水潭又不甚宽敞,跳进水里也是添乱,便小心赶到谭边准备接应。

    仁川虽然一时不妨呛了水,但因登山衣着轻薄便利,潭水又清,她在水里并不吃力,就要游至谭边伏身起来。

    不曾想一脚靴子踢到潭壁机关,潭水突然受潭底机关开启引发的吸力卷成漩涡,仁川也被强大吸力卷进深水潭中,来不及说话急忙闭了气,随着潭水卷至潭底。

    这下谭秋星云几人皆是慌了神,谭秋仗着武力跳进水里翻找,憋气下沉还是见不到人,深潭虽清却因山壁弯曲见不到底,谭秋急的在水里好似出了一身恶汗。

    此时水纹已逐渐平息,人力拗不过天,她一个水里生手,只能上岸另想办法。

    星云几人见她空手而归便知不好,留星月星辰在此守着,两人急忙动用轻功下山求助。

    星云在路上抓住几个健壮妇人急忙道明原委,村妇虽孔武有力,听明白后却说不出官话,急的抓耳挠腮,反复说村长,泉水机关。

    两人听了个囫囵,大概明白村长那有开启机关的办法,谭秋脚程更快,一路往指引的村长家飞奔而去。

    星云拜托她们先去水里找人,掏出两个大银锭做酬劳,村妇淳朴直往外推拒,事关人命欲与友人下至潭里搜寻救人,见星云着急急忙拉着她往山上奔走。

    却说仁川当时随着潭水下卷,为防撞击山体岩石,时不时用脚蹬壁,待得流速较低时,一口气已经憋到极致,不得已攀住周边岩石摸索想求一线生机。

    不知是她运气好还是此处机关特意做的显眼易察,转动一块平整山壁附近的石头后,整个石块自动挪开了。

    里头是一条斜上的坡道,道宽一人有余,道口近潭湿滑。

    仁川小心翼翼爬上去,长喘一口粗气,坐下轻轻按揉脚踝,怕是蹬脚时受流速影响受力不稳扭到了。

    她慢慢琢磨,这里有空气,必与外界相接,虽内几无光线,能在这山间近水源处建这一条隧道,已是巧夺天工。

    仁川定定心,慢慢向上攀走,不知走了多久山体隧道内终于有了昏暗光线,又走了一刻左右总算走到了隧道口,她拨开掩映的藤蔓迈了出来。

    此时天色已暗,已是看不见来时的矮山,此处山体更为陡峭,怕是走到了矮山旁的高山侧面。

    仁川不知具体身在何处,愈是慢行,而下山可比上山费力,她的脚又在几个时辰的行走里肿痛的更加厉害,下山于她如同刀尖起舞。

    屋漏偏逢连夜雨,待她体力不支顺坡滑落山林间的陷阱里,已经无力挣扎,忍不住委屈的落下泪来,好不可怜。

    一旦泄了气,便不想动弹,待她平复心情,环顾周遭才发现这陷阱里还存有一些干净的食水,十几个干馕,又干又硬聊胜于无,耐心撕扯一馕饼活水咽了安抚下焦躁的五脏庙。

    又摸寻了番,找到了几根蜡烛并油布保管严实的火柴,她点燃蜡烛照亮这个巨坑。

    仁川把几块油布系在一起,罩在身上挡风,浸湿的衣服早就在几个时辰的行走里捂干了,还好出了脚伤没有其他不适症状。

    她虽然百思不得其解,在这山间挖个没有伤害力的陷阱能逮到什么好东西,却也希望这个善心的猎人能时时来看看她的成果。

    她运气不差。

    另一头,星云带着村人下潭寻人,寻摸了半个时辰有余,仍是一无所获。

    正不知所措之际,一名少女急忙跑来道: “村长阿婶说,你们在谭里寻不到人怕是入了山体机关,武当建派时张掌门曾派人来封过机关,不知为何又开启了,但只他们知道通往何处,谭秋姐姐已经去武当寻人了,让你们随后跟来。”

    她这一口流利的官话,众人都听懂了,此时那两位村民又是一阵叽里咕噜,少女闻言接着道: “这两位阿姐说,在水里看到潭壁上有脚印,人却不在水里,一块刮破的布料都无,当是无事,你们快快去武当看看吧。”

    星云几个一番言谢不表,留下星辰在此处照应,互通有无,星云星月赶忙下山策马前往武当。

    谭秋快马加鞭,携帖上山拜访武当之际,天色将将擦黑,纵使他心急如焚,请人办事也得礼节周到,幸而他的恩师有先见之明,出京之际给了他几个可以在江湖道上混迹的拜帖。

    谭秋是走对了门路,要说武当掌门张均在,平生最恨为官做宰的酸腐文人,年轻时败给了陆平苗,挚爱与其远走不复相见,从此心灰意冷一心向武,立志将武当派发扬光大,现门下子弟早已逾千人。

    武当规矩众多,门人虽行事粗俗,却从未犯禁,镇守雁门的大将李牧因韩炊之故也深知她的脾性,并未遏制其发展。

    江湖有江湖的道义,何况人在门派维护的仙潭里出了事,张均在很给面子的应允了此事,派人叫义女张芸带人搜山寻人。

    因事关门派机关不方便外人同去,谭秋只得焦急的留在安排的客舍里等消息。

    她心里暗暗谋算:若迟迟没有消息,怕是要寻官府出面,武当势大,当地官府使不上力,得亮明身份去找雁门的李将军帮忙。

    一时又担心夜深露重,王女怕是要吃不少苦头,头疼要怎么向女帝交代此事。

    张芸大晚上收到义母指令,心里不是不嘀咕:这等小事苦功差遣自己,去杏花村长脸的事派给韩子忘。

    明明自己跟在义母身边鞍前马后多年,偏偏这个义弟后来居上,更得宠爱,一介男子天天领着那群没长进的男弟子们捣鼓机关陷阱,来了不过一月,整日在山间弄得鸡飞狗跳。

    虽心有埋怨,然义母积威已久,她拖拖拉拉点好人,挑着灯笼延主路走了。

    一条长长的队伍提着灯笼走在山里,蜿蜒流动,好似山林间凭空而起的红色河流。为防山火,门派早有禁令,不得使用火把等物,照明多为灯笼,蜡烛等易控明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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