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归

    自那日从王家回来后,仁川就闭门不出了。

    但她并非如星月她们担忧的那般意志消沉,想清楚王明珏反悔的原由后,她的伤痛便减轻了许多。

    她已然尽力,无愧于这份初初萌芽的感情,各人有各人的追求,她能理解的。况且对方抽身如此决然,她自然也无需沉浸其中。

    尴尬的是,仁川原本打算提完亲再折返回京,如今这时段,虽亲事不成了,但礼队想必已经在路上,总得等他们来了,才好回呢。

    到时候一箱箱的物件还得处理下,送人也好,捐赠也罢,原样带回她会囧死,皇姐的面子也下不来,到时候查问起来,指不定他的皇夫梦还要受累一起断送,何苦。

    仁川在家看书作画,玩乐般呆了几日,瞥见侍奉的小侍大气不敢喘,又久不听闻小丫头们欢声笑语,星辰几个更是常露忧愤之态。

    恐她们忧思生事,仁川用餐时趁着几人都在便道:“我其实并无大碍,你们...“,多说无益,她转了话题,兴致勃勃提议:”太原夏日竟热的这般厉害,要不过几日咱们去山间避暑去?”

    星辰气鼓鼓:“太原附近能有什么好山水,还不如去武当呢,鸡肉肥嫩,菌子鲜美!空气也比这里好!”她这是明晃晃的迁怒呀。

    星月道:“天气热还是别折腾了,在家呆着就挺好,别星云回了找不见我们。”她心下叹气:主子何苦强撑给我们看。

    谭秋抱臂,并不作声,星月说完她便赞同般的点点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太原城里稳当些。

    仁川无言:“好罢,那就待星云归来再说,算算日子也该回了。”

    但星云并没有回来,两日后来的是一个机灵的小兵:“我是李小将军的下属张丽,将军让我来传话,借星云姐姐一用,这是星云姐姐的手书。”

    星月接过信笺:“确是星云的字迹。”

    仁川拆开迅速阅完,原是星云去雁门跑了个空,李清和同韩子忘一行已经出发去晋中,她只好求见李牧说明情况。

    李牧客气招待一番,但一直询问她的主人为何私查此事,她险些被套进去出不来军营,半露不露的说了一些,好在李牧见她并无歹心才放归她离去。

    而另一边,李清和与韩子忘从军械的生产地开始,一路沿着押送的路途密查。

    来到疑点最大的太原驻军时,正碰见星云从雁门归来,一番细谈,星云被邀请加入她们,届时大小也好做个人证。

    韩子忘一路帮了她们不少忙,星云便也没拒绝,于是手书一封请小兵张丽带来告知她的去向。

    仁川点头,如今虽是太平时节,调动军械仍旧是大事,星云此番机变她再满意不过。

    不过李清和也算胆大,驻军中若是只有蛀虫一二倒是无事,万一连校尉也是个笑面虎,纵然她是李牧之女,怕也要吃大苦头。

    小兵张丽便在太原歇息一夜,她被星月下去安顿,原想着次日便回雁门,没想到晨间正在排队出太原城,便见一行军兵从旁侧鱼贯而入,正是自己的将军!

    太原繁茂,清晨不少摆摊做生意的排队入城,这队人数不多却气势磅礴的军兵就异常显眼,为首之人很是焦急,奈何此刻城门处堵堵嚷嚷,御马也不得疾行。

    张丽赶忙挤过去,她还在疑惑,怎么弄了一台轿子,将军却骑着马。

    李清和见她过来,抓着她的衣领急不可耐:“快带我去苏家!”

    到了柳巷,御马不便,她们干脆下马,李清和掀开轿帘,见韩子川脸色惨白,她心慌的厉害,好在他精神尚存:“到了?”

    李清和安慰他:“就快到了,我不会让你有事的。”说完便将他抱到准备好的担架上,朝张丽指引的后街行去。

    仁川刚用完早膳,正在院中散步,这还是她在冷宫里养成的习惯。

    听见前院来人数目不少,步履匆匆,又有有惊唤声,谭秋已去查看,仁川眼皮急跳两下,便也坐不住,领着星月去前院。

    刚转过影壁,星辰急匆而来,她一溜气儿说完:“韩公子受伤了,流了好多血。“

    她说着打了个寒颤,接着道:”暗器插在腿上,军营里医师全是女人,不便处理,李小将军便带他来太原寻人看伤。已经安置在客院。”

    什么医者不便看伤,因是个男子受了外伤便要等死吗?仁川听完怒极,但现下救人要紧,她静了心神,逐条吩咐下去:

    “星辰你去请王公子提过的李芒过来,就是王家旁□□个小神医,你带着玉佩去!”

    先前情急,王明珏赠与的玉佩还未归还,现下也算派上用场。仁川并不觉得有何不妥,赠予之时是也是朋友之交。

    “星月你带人去取库房里的新纱,用滚水煮沸,现在日头大,很快便可晾干,以备裹伤时用。”

    早先为了方便,外院也雇了几个跑腿的男侍,仁川让人赶紧下去漱洗手脚,裹上头巾。

    她自己去拆阿姐给她备的药物,选了几个治外伤的,谭秋辨别一二挑了个合用的,让几个男侍给韩子川换好衣服后,浅涂一层,暗器等李芒来了再做处理。

    又吩咐厨房的人去熬药,止血补气的先吃上,听着像是伤及动脉,别失血过多昏死过去。

    李清和看着院子里的下人有条不紊的忙碌起来,烧水的烧水,熬药的熬药,她也算放下心来。

    本该不用如此惊险,是自己太骄傲大意。直接戳穿了王参将的谋算,几个烂心肠的参将狗急跳墙,竟使出暗器,她们防备不及,幸好驻军的王校尉及时镇压,才使得那起子歹人没能逃窜,现下还在审问幕后之人。

    但星云作为证人首当其冲受了伤,韩公子对暗器颇为敏感及时提醒大家才不至于伤亡惨重,只是连累他为自家挡下一枚暗器。

    其实她到现在也没明白为何他会为自己挡伤,因为自己是李牧的女儿吗?他就这么巴结母亲?还是...

    这是为她受的伤,她比谁都焦急,若是伤及要害自然不用去管男女之别,当然是救命要紧。

    但军医验过血,暗器无毒,又喂了滋补的良药,送到太原城医治养伤最好不过,她父亲一辈子最重名声,她也深受影响,不忍韩公子因此伤及声誉,便带着几个得力属下赶来太原。

    韩子忘说若非要寻男医,当来柳巷,她也算没来错,这苏小姐果然不负所望。

    却说星辰去寻李芒时,李芒正要出门。他的挚友明珏又犯糊涂了,但他也没辙,他只能救病救不了心。

    要他说若非要当个皇夫,找个由头将苏小姐一起带上又何妨,何必苦了自己。明珏呀,美玉一般清透雅正,就是太正了。

    那个叫星辰的来请,他本不想去,谁没个轻重缓急,他这辈子在乎的人就那么几个,救人他没兴趣,他只是喜欢治病,治谁都一样,当然是挚友最为重要。

    但当瞧见星辰举出挚友的那枚玉佩,他改主意了,是该去会会这个不一般的苏小姐。

    她二人到时,仁川正在花厅陪客,李清和作为守关大将之女,她作为主人自是要招待一番,只是两人都没有心思寒暄,便在厅里各自饮茶。

    仁川其实并不过分担心韩子忘的伤势,就是心疼他为着这些名声白受了这许多苦楚,李清和本是飒爽女儿,却在这节扭扭捏捏,实不堪配。

    这苏小姐姿容不算出胜,气度却是风华绝代,李清和内心是感激这苏小姐的条理安排的,有心想说几句感谢之语,但想着韩公子对她的全心信赖,她不自觉对这苏善流隐有抗拒之意。

    李清和倔强惯了,自己老娘都没能将她打透,这等小事她自是不愿意勉强自己。在这方面跟仁川倒有几分相似。

    见星辰领着李芒进屋,两人都起身去迎,李芒眼神扫过二人,在仁川身上稍作停留,也没与他们说客套话,便去客院看病人了。

    哟,没想到躺在床上的是个俊俏过分的少年。他的脸色因失血惨白一片,鼻翼旁那颗灰色的小痣却显眼起来,更衬得他眉目俊秀,像是山林间昼伏夜出的艳鬼。

    王明珏啊王明珏,没想到你竟是要败在这么个还没长开的毛小子头上。他一边利落地处理伤口,一边感慨不已。

    瞧瞧这用心,纱布,伤药皆是齐全的,他本想刻意为难一番,现下也歇了心思,都是各自的选择 ,他便只管看她们唱完这出好戏。

    待得处理停当,他开了个新方子,好言嘱咐道:“一日三次,饭前服用,金疮药就用原先的已足够好了,每日换药一次即可,三日后我来检查伤口恢复情况,若无问题,养上一月即可。”几个小侍连声应下。

    到得花厅辞别众人,那个武将打扮的女子已然不在,只苏小姐在厅中候着,亲自为他斟茶:“多谢李神医跑一趟,歇歇脚再走不迟。”

    他放下药箱,大咧咧坐下,端过茶盏,拂了拂茶沫,轻啜一口,眼神一亮:“好茶!”

    仁川笑眯眯的看着她饮茶,不作言语,也没有上道的让人赠他这上好茶饼。

    李芒眼神锐利起来,是要他瞒着王明珏为这少年看诊的事情吗?既然分开了干什么又有何所谓,何必多此一举,他可不受这等胁迫。

    他慢条斯理饮完半盏茶,懒得打哑谜:“苏小姐有话不妨直言。”

    仁川知道医者多是古怪脾气,何况这是个少见的艺术颇佳的男医。

    她很是包容,彩虹屁先吹起来:“李公子医术神妙无双,令人赞叹!”她顿了顿,怕他不耐,点出主题:“不知公子可想过医术传承之事?”

    李芒怔住,他没有想到苏善流竟是要同他讨论这个。

    李芒没有子嗣,他的夫人早逝,本就是家中独女,而自己的家人也早就去了京城,是以并无亲近的后辈子嗣可供过继,也就无人继承他的医术。

    毕竟这个可笑的世道不让男子学医,只有如他这边有家学渊源的男子会略懂一二医学常识,但其实学了也无甚用处,大多数只能为家中长辈看看诊罢了。

    他一时无言,待回过神来神色泠然,讥讽道:“我一介男子谈何继承?”

    仁川顺毛捋:“这是什么话,您比一般女子的医术都要高超,可不能妄自菲薄!”

    见他脸色好转,仁川接着道:“我是想建个男子医术学堂,专为男人看诊,这样许多男人便不用强忍病痛,那些拖延病情至无药可医的男子让人唏嘘啊!”

    见他无有回应,仁川又激将道:“不知李公子是不是有那个心胸来学堂做个讲师,毕竟医术也是家族传承,不能外传我是理解的。”

    李芒瞥她一眼:“你不用激我,待你的学堂建好之后再说罢。”

    临走时星辰奉上诊金,他不客气的收下,他不是王明珏那蜜罐里泡大的傻子,钱财自是不嫌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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