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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2 章

    42.

    听闵潇后面和裴煦的对话,季枝遥才得知他其实一早就有将西澜夷为平地的打算。

    虽然不知道西澜国君中了什么邪,但裴煦知道他被一个江湖门派忽悠的团团转,妄图长生不老。

    因而季枝遥上路前往西澜的同时,裴煦便已经让军队走小路一并前去。

    他以为自己已经做了十足的准备,还是没想到那个崇恩心肠如此歹毒。

    “孤起初便想在仪式上动手,只是没想到他突然改了主意,想让你......”他说不出那两个字,想到她受的委屈,裴煦巴不得将崇恩剥一层皮。

    “那他现在在何处?”

    “崇恩?”裴煦语气微讶,不知道她为何这样关心他。

    季枝遥点点头,却往他那一边靠了靠,意思是让他不要多想。

    这个方法对裴煦格外奏效,他没有生气,反倒是心情好了些,语气轻松:“自然是抓起来了,同他的蠢弟弟、父亲,还有那个愚不可及的摄政王,都好生关着。”

    “陛下要将他们带回东栎的地牢?“

    裴煦点头,过了会儿,他忽然开口:”从前你不会过问这些的,为何这次这样上心?“

    “因为以前我没有这样受过伤害,我想......我可以去看吗?”季枝遥声音越说越小,甚至觉得有些荒唐。

    裴煦伸手轻抚她的发,想了许久,便是心中有不愿。

    季枝遥还在努力争取:“我已经比从前大胆了些,不会害怕的。”

    “孤是怕你做噩梦,夜里将孤踹下床榻。”

    “我何时这样过了......”季枝遥低下头,耳朵却慢慢变红,“陛下不要污蔑人。”

    “你睡着了,自然不知。只有孤是最无辜的,还爬得回来给你盖被子。”

    季枝遥红着脸别过头去,不想认下这个罪。裴煦靠过去,将人往自己怀里带,低头见她腕上的淤痕未消,微微抬眸,忆起几日前的事。

    季枝遥显然也同他想到了一处,否则不会突然浑身僵硬,还总是想将手收回去。

    几次挣脱,裴煦还是将手松了,让她不受禁锢。弯下身寻她的眼,她确实有些生气,低垂着眉,不想理会他。

    裴煦摸她的手,她便拍开。

    他试了好几次,季枝遥都没有像往常一样软下来,便知这次她真的生气了。

    闵潇在外头练了一上午剑,还没到点便叫嚷着饿了。招呼下人做好菜后,便准备推门进来。

    季枝遥抬头看他的影子逐渐放大,才转头看向一旁的人:“回去再和你算账!”

    裴煦不想这样,可也只能这样。

    闵潇推门进来,兴高采烈的,便见到裴煦眼神不善,顿时笑意都敛回去三分。

    “那个......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裴煦:“你——”知道就好。

    话没说完,季枝遥接上,“怎么会呢?坐下吧,我也饿了。”

    “好!”闵潇晃了晃脑袋,将佩剑往桌边 “咔”一声放下。

    裴煦皱眉抬头看他一眼,他立刻眼疾手快地把剑悄悄放平,摆在地面。

    看到季枝遥疑惑的眼神,闵潇主动解释,无意截胡了裴煦的话,惹得某人又黑了阵脸。

    “害,这是南月的规矩,佩剑不能放在桌上。以前他就总说我,现在还是一样!”

    季枝遥点了点头,显然对这个没什么兴趣。

    可现在正事儿做完,闵潇倒是越发对季枝遥好奇。想着昨日问的问题她一个都还没回答,便趁现在多问问。

    裴煦和他算是从小一起长大,他要做什么,裴煦看一眼就知道。

    “嫂......唔——”闵潇皱眉,嘴巴被塞进的食物堵住。

    裴煦:“食不言。”

    季枝遥低哼了声,想到他以前吃饭也会说两句,用筷子戳了戳饭碗后,安慰一旁委屈的小阎王,“慢慢吃,吃完了再说也不迟。”

    闵潇笑着用力点头,对这位嫂嫂的印象越发好了。

    平时用膳时,见他不动筷,季枝遥偶尔会给他夹菜。可今日却没有,她只顾着和闵潇说笑,全然将自己晾在一边。

    直到用完膳,裴煦以太吵为由想将闵潇赶走,季枝遥都假装没听懂他意思,跟闵潇一同离了房间,还他清静。

    无人的房中,裴煦先是皱眉坐在原处,想不通又甩甩袖子,坐直身子张望她有没有回来的意思。等了会儿没有动静,他烦躁地捏起毛笔想批复信件,最后气不过想将砚台摔出去,又生生克制住,将砚台擦得干干净净。

    “......”

    季枝遥和那小鬼头聊完天,他大概是被季枝遥的身份震惊到,久久瞪大眼睛说不出话,最后又一个人蹲在门前台阶上不知在想什么。

    回到房中,裴煦竟真的歇下。往日他没有午休的习惯,下意识往地上看了看,他这次也没有摔东西,看来心性果真磨炼不少。

    她坐在梳妆台前,打开药罐子准备自己上药。伤处最深的地方在脖侧,一人上药有些艰难,但她没扰裴煦帮自己,只是这人自己醒了。

    “过来我帮你涂。”

    “不用了,我快上好了——”她扬着脖子,专注地用木片涂抹气味浓烈的药。脑袋稍微再往后倒了些,便碰到了柔软的衣物。

    他不知何时已经走到自己身后,见她动作停顿,顺势将药夺来,帮她把剩余的处理好。

    “明日回去,今天好好休息,你也上来躺会儿吧。”

    一旦只剩他们二人,季枝遥便回到原先冷漠的状态。饶是他耐着性子这般“邀请”,季枝遥仍然无动于衷,不太想搭理他。

    裴煦终于沉默了。

    他将手中的东西原封不动放回她梳妆的台子上,之后就这样站在她身后堵着。

    季枝遥背对着他,心中有些忐忑。他们很少闹性子,因为她从前不敢,对他唯命是从。只是如今她胆子越发大了,就连她自己都觉得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陛下,我心里确实不好受,您让我自己静一静。”

    听到她说话,裴煦直接蹲下,将人转了个向面对自己,“沉默解决不了问题,我知道你在气什么。”

    “那日我到最后才开口,让你那样挣扎许久,你怨我没有一早就向你坦白身份,也怨我对你太粗——”

    季枝遥:“后面的不用说了......”

    她低下头,眉间皱着。

    裴煦顿了顿,继续道:“我向你道歉,不坦白确实是我有私心。”

    “何人会有这样的私心,看着我挣扎让你很开心么......”

    “不是,只是我......"他有些难以启齿,抬头看到季枝遥一定要得到一个答案的神色,他便委婉地说:”在个别特殊方面,我喜欢看到你哭。“

    季枝遥反应了会儿,伸手便在他肩上打了一掌:“孟浪!”

    说完,她便自己起身往床榻边走,很快褪了外面的衣衫,只剩里衣,卷走床上整张被子往里面躺。

    等裴煦回来,他看着床上将自己快卷起来的人,无声笑了笑。

    “我知错了,任枝枝处置,日后也不会再这样,我发誓。”

    季枝遥从被褥里探出一双眼,答非所问:“陛下,注意言辞!”

    “怎么?”他懒散地躺至床上,有段时日没这般安稳过,偏头看着旁边那张瘦了许多的小脸,”我说的没问题。“

    “陛下,您应当自称’孤‘。”季枝遥低哼两句,随后腹诽道:“还南月太子、东栎国君呢。”

    裴煦“哦”了一声,停顿片刻才低声说:“同你一起时,只想好生松懈自己,枝枝,你觉得这是坏事吗?”

    季枝遥没有着急回答,而是安静地听着他的呼吸。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裴煦和自己在一起时便减轻了防备,如今应当已经没有任何防备。他能信任的人大多已经死了,留下的几个也只是上下级关系,而自己是能与他朝夕相处的伴侣。

    若是和她一起都要时刻提防,那他这一生过得实在艰难。登高却仍然举步维艰,这并非身处高位的意义。

    “陛下,你应当好好放松自己。”

    “那方才的话,日后不许说了。还有,以前不是说了不要叫我陛下。”

    “这样不合礼数的。”季枝遥低声解释,对上他有些不高兴的双眼,乍一看和外面那小鬼头无二区别,“我的意思是,如果叫习惯了,在旁人面前改不了口该当如何?”

    “那便特准你不跪,不行礼,不叫我陛下。“

    “岂能儿戏......”

    “小小年纪的,怎这般老成。“裴煦伸手摸她的脸,这次没再躲开,”我说行就行。“

    “自然是这样的,违者斩嘛。”她打趣。

    “......”

    看他被怼得无话可说,季枝遥来了兴致,用手肘撑起自己身子,看向他:“若是旁人这样同你说话,早死八百回了吧?”

    裴煦:“没有旁人能近我身。”

    “我知道你身边只容我一人,我只是在设想,设想!”

    她轻描淡写地说出了裴煦一直隐忍不直言的话,瞬间,耳朵便又开始发烫。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是皇帝,身边多几人侍奉是非常正常的......”

    裴煦在意的点根本不在此处,只是将她的手握住,缓缓放到他心口,让她感受那处有力的跳动。

    “我身边只容你,那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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