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书

    廖秋莫名其妙死在有律司,令有律司上下陷入恐慌。

    近年来谜案颇多,好不容易破了一桩案子,没等凶手签字画押,人便在大堂咽气。但有总比没有好,徐壮壮吩咐捕快将廖秋的尸体送进停尸间,待仵作检验后再做处理。

    徐壮壮处理完一档事,决定权交给秦幼,自己则回到徐府。

    死的人是她亲爹,尸体尚且留在徐家,她再怎么和徐福不对付,也应该为黄小蝶披麻戴孝,尽子女该尽的责任。

    下人为徐壮壮备好了寿衣,她穿上一身白,而后前往灵堂。灵堂前守着不少下人,徐福跪在棺材前,手掐一把纸钱,一张接着一张地扔进火盆。纸钱很快成了灰烬,于火盆中积累成小山,徐福没有要收手的架势,吩咐管事再拿一沓,管事应声而去,出门时撞上前来守孝的徐壮壮,向徐壮壮福了福身子,旋即退去。

    徐壮壮摸不透徐福到底是何居心,她跪到黄小蝶棺前,不由得眼底含泪,照规矩三叩首。管事拿着一沓纸钱回来,徐福接过,转头分给徐壮壮一半。徐壮壮伸出手,母女俩相顾无言,不断往火盆里扔纸钱。

    “廖秋怎么处理的?”徐福终是先开了口。

    “死了。”徐壮壮答得干脆。

    徐福手一顿,半晌才继续烧纸钱,嘴里念叨着:“死了,死了好啊……”

    徐福没问廖秋是怎么死的,也不问怎么处理廖秋的尸体,言语之间竟有一种酣畅淋漓的释然,徐壮壮发现徐福面上勾起一抹笑,她别过头,不愿去探究这张笑脸下是何心思。

    府上一连死了三位良人,这是什么好事吗?徐福身为一家之主,当着她爹的面,居然还笑得出来!

    徐壮壮闷声烧纸,徐福此时吩咐下人:“你们先下去,把门合上。”

    下人们疾步离去,管事关上门,将空间留给母女二人。

    徐壮壮烧尽手中最后一张纸,冷眼看向徐福,“你又想做什么?”

    “别对我这般戒备。”徐福是第一次同徐壮壮商量,徐壮壮有些恍惚,这是她那个不容反驳的娘吗?

    徐福站起身,抚向黄小蝶的棺材,徐壮壮嗅到一丝悲哀的气氛,徐福抬眸,道:“过来看看你爹。”

    说罢,徐福手臂用力,棺材盖向后移动,露出了一个口。

    徐壮壮几度怀疑棺材中躺的不是她爹,她顾不得不孝以及迷信之说,挪到棺材前,看清躺在棺材内的那张脸。黄小蝶面容之安详,走的时候应当没有遗憾,徐壮壮苦笑,黄小蝶说到底还是为了徐家而死,转来转去,他还是没能脱离徐家,生是徐家人,死是徐家鬼。

    徐福合上棺材盖,道:“这些年,我知道你不喜欢徐家,不喜欢我这个娘。壮壮,从今往后,你想娶谁,想做什么,我绝不再阻拦,但是我只有一个条件。”

    徐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徐壮壮不清楚,但徐福开出的条件诱惑极大,她须得问个清楚。

    “你说。”

    徐福:“不许做任何损害徐家利益的事。”

    徐壮壮冷笑一声,“我一个小小的掌司,能做什么?”

    徐福从袖子中掏出一个卷轴,外层金灿灿,徐壮壮认得那是何物。

    “圣旨?”徐壮壮难以置信,“何时下的?”

    “今早出事前。”徐福道,“掌印太监去有律司没找到你,便来了徐家下旨,我代领了,你打开看看。”

    徐壮壮和宫中牵扯不多,有律司又没到向皇上汇报的时候,此时下旨,保不齐是因为有律司的悬案册。她做足了降职的准备,默读圣旨后,心中大惊,看看徐福,又看向棺材,捏着圣旨的手微微发抖。

    “皇上要提拔我做刑部尚书?”徐壮壮自己都不相信,有律司一司掌司虽说也是个大官,但刑部尚书是个常年在皇上跟前晃悠的角色,两者怎能相比?她与皇上不熟,徐家又鲜少在宫中露面,皇上为何下这道旨意?

    “这是好事。”徐福拍拍徐壮壮的肩膀,眸中泛起光芒,“我徐家世代从商,未曾有人走过仕途,若是这条路你能走下去,便好好走。但是看在你爹的面子上,莫要对徐家进行打压报复,徐家行得正坐得直,再怎么查,也查不出做假账贿赂的事情。”

    这些多亏徐壮壮,她对徐家看得严,自打入仕后,徐家的每一笔税款都在她的监督之下进行,徐福压根没有偷税漏税的机会。她看着圣旨心思复杂,做了刑部尚书,意味着她要与更多官员打交道,她行吗?她能在这个位置上坐稳吗?

    “我一直秉公处理。”徐壮壮合上圣旨,“只要徐家没做亏心事,便不会有事。”

    徐福又跪到棺材前,目不转睛,望着眼前的棺材,道:“壮壮,我好像做了一个梦。”

    徐壮壮也跪回垫子上,她将圣旨放到一旁,问道:“什么梦?”

    “我梦到,有个声音一直在我脑子里转,让我恨你爹,让我去折磨他。”徐福平静道,全然没了之前的暴戾,“突然有一天,梦醒了,声音也没了,看到你爹断掉的腿,我才知道那不是梦。”

    徐壮壮觉得徐福简直失心疯了,当着黄小蝶的面,她压制住心中怒火,低吼道:“你想说什么?说你错了吗?错了有何用,我爹他已经死了!你这样能把他换回来吗?能吗?!”

    徐福蹭了蹭眼尾,“我知道你不信,但是壮壮,我是真的爱你和你爹,之前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我……”

    “你别说了。”徐壮壮手背青筋浮现,她对徐福的忍耐已然到了极限,和徐福相处于同一空间内,她只觉得恶心,“守孝是我该做的事,待我爹出殡之后,我不会再踏进徐家一步。我爹他在天之灵,肯定不想看到你我争吵,这几日,我们好好相处,谁也不要再提过去。”

    徐福吐出口气,露出苦笑,没再提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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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廖秋的尸体摆在停尸间,秦幼负责看管仵作验尸,仵作把廖秋的衣物扒个精光,也是在那一刹,秦幼注意到廖秋的右腿上方有一处青蛇刺青。

    他当即站得笔直,想不到,赤平刺客竟然出现在有律司的听时间内,还是以徐家六良人的身份。

    有律司已经通知廖家人来认领尸体,眼见过了两个时辰,却还不见廖家人的身影。秦幼本来对廖秋的尸体不感兴趣,寻思再过一夜,廖家人再不来,这具尸体就丢乱葬岗算了。但现在,这具尸体是无价之宝,据捕快说,廖秋是在大堂之上横死的,临死之前一直嚷嚷不想死,铁定有人在控制廖秋的生死,夺了廖秋的命。

    秦幼对仵作扬扬下巴,“剖尸。”

    仵作持刀愣了愣,“啊?”

    “啊什么。”秦幼指着廖秋的尸体,“动手啊。”

    仵作略显为难,“秦掌司,这廖秋是个有家的人,得尊重家人的意愿,才能剖尸。”

    秦幼只觉好笑,廖家久久不见人影,显然是把廖秋当弃子,何况,眼前的廖秋是不是廖家的儿子都很难说。

    见仵作是个守规矩的人,秦幼不再难为人,道:“行吧,明早若是不见人影,便下刀开尸。”

    仵作松出一口气,只是秦幼哪是安分的主,发现廖秋不对劲后,当即跑到虚语,报告廖秋的事。

    秦珏不在,决定权交给了陆释疑。陆释疑听闻徐家的变故,道:“莫非,这一切都是赤平细作的手笔?”

    “有可能。”梁飞飞附和,“廖秋死得节点太蹊跷,早不死晚不死,偏偏死在有律司大堂上,怎么看都像是有意而为之。”

    “那具尸体,你们看不看?”秦幼扫向两人,“我本来想让仵作剖尸,看看是什么情况,结果那仵作胆子太小,不敢动尸体。明早廖家若是来人,最坏的情况是将尸体领走,之后再想察看尸体的情况,可就难了。”

    “看尸体,不在我的学习范围。”陆释疑偏头看向梁飞飞,“你去?”

    有律司八执事,各个执事掌管的范畴各不相同,学习的东西也不相同。八个执事分别掌握轻功、养气、暗器、近战、文献、观尸、占星、集资八项。其中,有的执事注定潜藏于玄机阁深处,不得露面,有的则有机会出宫,去看看宫外的生活。

    秦幼掌握的是文献一项,相当于行走的情报库,大大小小的事情全藏在脑中。陆释疑负责暗器,素日除了负责训练玄机阁人员的暗器,还要负责打造暗器。而梁飞飞负责的是观尸,他接触过上千具尸体,只需一看,便知道尸体死前遭遇,能透过外表看到尸体内里。

    这件事,交给梁飞飞再合适不过。

    陆释疑开口,梁飞飞没有理由拒绝。

    “行吧。”梁飞飞道,“给我准备套捕快的衣服,我晚上混进去。”

    秦幼:“哎,不必不必。”

    梁飞飞满头问号,“那我怎么进?”

    秦幼捂嘴偷笑,“阁主之前不是让我给你凿个狗洞吗?呐,你的机会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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