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

    徐壮壮第一反应是徐福在骗她。

    黄小蝶在府上被徐福欺负不是秘密,府上的良人一个个猴精,何至于去迫害一个备受冷落的良人?况且林铃刚过门,怎会与廖秋勾结在一起。

    “你觉得我会信吗。”徐壮壮沉着脸,她承受父亲去世之悲痛,又要被徐福当猴耍,人几近崩溃。

    徐福上前,蹲下身,扯下塞在廖秋口中的破布。

    “不信的话,你大可审他。”徐福将布扔在地上,直起身子,“你不回来,这两个人也要送到有律司。他们翻徐家账本,意图偷徐家的地契,又害死了你爹,这几项罪,够不够判他们死刑?”

    徐福说罢,目光移向额角缺了一块的林铃,“说错了,是他,地上这个已经咽气了。”

    徐壮壮常年和人命打交道,宁城大部分权贵都见了个遍,于权贵而言,最重要的是面子,不惜一切代价也想把事情摆平。这些年来,很多人明里暗里给徐壮壮行贿,徐壮壮一概不理,秉持着公事公办的态度,将宁城打理得井井有条。上次陈枚大义灭亲,徐福打她打得半死,又罚她在祠堂跪了一夜。风水轮流转,今日徐福竟然要向有律司送人,还是自己的良人。

    徐壮壮紧盯廖秋,廖秋先前在她面前说叶骄的不是,她记在心里,对廖秋没有好印象。廖秋耸肩,旋即跪下向徐福和徐壮壮磕头,“掌事,大小姐,我知错了,我真的知错了,求求你们,不要把我送到有律司!”

    徐壮壮箭步冲到廖秋面前,扯住廖秋的衣领,一把将人提起。廖秋手被绑着,双脚远离地面,衣领勒得他喘不过气,双脚乱扑腾。他试图挣扎,徐壮壮没有放开他的意思,吼道:“你杀了我爹,还要我原谅你,你怎么敢!”

    “把人放下。”徐福瞥她,“别一会儿把人弄死了。”

    徐壮壮如大梦初醒,放下廖秋,廖秋脸涨得通红,人没站稳向后仰,竟是跌倒在地。

    廖秋的面色煞是难看,不止是因为方才徐壮壮出手。他的眼眶下乌青,且费力喘息,似是受了不得了的创伤。

    徐壮壮鲜少亲自对犯人动刑,但她曾观摩过捕快动手,犯人受刑后,许多像廖秋这般虚弱。她盯着廖秋,问徐福:“你对他用刑了?”

    “我哪有那个时间。”徐福转身,迈步向门口走去,“人我都交给你了,能审出来多少,那就要看你有多大本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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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欢从管事口中听闻廖秋和林铃意欲吞并徐家,完全被这两个男子的胆大妄为惊呆了。

    她虽说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但哪个权贵能任由他人在自己头上动土?何况,能混到现下这般境况,哪家会没点压箱底的本事,叶欢觉得这两个良人简直是疯了,换做是她,她非要把这两个良人掐死不可。

    “大良人他也是命苦。”管事抹抹眼角的泪,哭哭啼啼完全不像个女人,“明明再过一个时辰就能享清福了,结果偏偏搅进这趟浑水。”

    叶欢沉默不语,只能说人各有命,黄小蝶注定离不开徐家。

    其实最令叶欢诧异的,是徐福为何会替黄小蝶号丧。照徐壮壮的说法,徐福巴不得弄死黄小蝶,徐家也没有为良人号丧的规矩,徐福何必多此一举。莫非,徐福是对黄小蝶情根深种?

    这太不像话了吧。

    马车外传来大批人的跑步声,叶欢掀帘,瞧见是有律司一司的捕快们,正整齐划一地跑向徐府。

    “有律司到了。”叶欢合上帘,对管事笑了笑,“阿婆,我送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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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壮壮亲自押着廖秋前往有律司,至于林铃,尸体要联系林家处理,林家不要,便只能扔在乱葬岗。

    有律司的捕快尽是女子,一群女子押着廖秋,看起来不大和谐。徐壮壮干脆接过捆绑廖秋手腕的绳子,她边骑马,边牵着廖秋向有律司走。途中,廖秋险些摔了个踉跄,徐壮壮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她对杀了自己亲爹的凶手可怜不起来,经历过种种,她练成了一副铁石心肠,更能帮助她坐稳在掌司的位置。

    一行人抵达有律司,徐壮壮将绳子递给捕快,捕快拉着廖秋走向一司大堂。

    徐壮壮坐于高堂之上,廖秋惊惧地扫向四周,而后对上徐壮壮的眼。

    “嫌犯廖秋。”徐壮壮深吸一口气,“你可知罪?”

    “知罪,知罪!”廖秋连忙应道,“草民知罪。”

    徐壮壮对廖秋的反应感到奇怪。若是别人,兴许会为自己辩解一番,可廖秋从见到她开始一直在认错,毫无辩解的意思。她吩咐记录官坐于堂下,一字不许落,将廖秋的话完完整整地记下。

    廖秋的脸色比方才更难看,他跪在大堂中央,有向前倾倒的趋势。徐壮壮赶紧派捕快架住廖秋,千万别在关键时刻出了岔子。

    廖秋缓了片刻,于众人的注视下,对自己的罪行娓娓道来。

    他盯上徐家的权势不是一天两天,徐家的地契全收在账房,包括近几年要交给朝廷查阅的账本,也都在账房内。一个财大气粗的家族,说没有偷过油,外人自然不信,廖秋已是如此。他勾结林铃,一同前往徐家的账房,翻出账本和地契后,正欲离去,不巧,黄小蝶一瘸一拐踏进了账房,将两人的行为尽收眼底。

    “我当时是真的怕了,大良人他素日在房内养伤,怎会突然出现在账房?”廖秋面如死灰,他双臂被捕快架着,否则会摔倒在地。

    他和林铃压根没想到黄小蝶会出现,更没想到做的龌龊事全被黄小蝶看了去。此事传出,他们就算不死也得被徐福扒层皮,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杀了黄小蝶,毕竟只有死人才不会开口。

    他刚准备动手,黄小蝶却转身对院子大喊:“来人啊!六良人和八良人偷账本,快来人啊!”

    廖秋和林铃脸色皆是大变,两人哪顾得上账本和地契,全都丢到地上,拼命朝黄小蝶跑去。黄小蝶扶腿想走出账房,他一个瘸子,怎可能抵得过健全之人,还没走两步,便被廖秋和林铃扯回账房,直直摔倒在地。

    “哥哥,别怪弟弟们,你这事做得太不讲究了。”廖秋目露凶光,抓起黄小蝶的头往门框上撞,黄小蝶哀嚎一声,廖秋当即从裙摆上撕下一块塞到黄小蝶口中。

    林铃确实被吓坏了,他站在一旁,眼睁睁看着黄小蝶渐渐失力,额头沾血,目睹廖秋杀人的全过程。

    “行了,走吧。”廖秋在黄小蝶身上蹭去双手的血,“趁人还没来,把东西拿上,赶紧出府。”

    林铃愣在原地,廖秋毫不犹豫地打了一巴掌,“我杀了人,你看到了不阻止,你也是帮凶!现在你已经没有回头路了,要么在徐家等死,要么拿上东西,赶紧跟我一起离开!”

    不想死,林铃当然不想死。他赶紧拿上地契和账本,紧紧搂在怀里,紧跟在廖秋身后。

    路过黄小蝶身边,林铃没忍住瞥了黄小蝶一眼,默默为黄小蝶默哀,祈求黄小蝶不要化作厉鬼纠缠他。忽地,黄小蝶睁开眼,鲜血顺着他的太阳穴下流,林铃打了个激灵,道:“廖,廖哥……”

    “怎么了?”廖秋回过头,也发现没死透的黄小蝶,他暗骂一声,准备再去撞黄小蝶的头,账房外传来脚步声,听上去阵仗不小。

    “来不及了。”廖秋咬咬牙,反正徐福早晚会发现,不急于收了黄小蝶的命。他对林铃扬扬下巴,“走!”

    林铃拔腿就跑,恰逢此时,黄小蝶拼尽全部力气拽住林铃的脚踝,林铃大叫一声,怀中的账本和地契满天飞,他人向前倾,头不偏不倚地磕在门槛上,之后再没了动静。

    廖秋见状,心觉完了,又不肯丢命,便向账房外狂奔。

    徐福在管事的带领下来到账房,正巧与廖秋打个照面。廖秋想跑,双腿却开始发软,紧接着人也没了意识,再次苏醒,已经是被绑在账房,旁边是已经咽气的林铃。

    “后来的情况,你都知道了。”廖秋道,“徐掌司,我对我的罪行供认不讳,只是,希望徐掌司不要通知我的娘家人,这是我犯的错,与她们无关。”

    徐壮壮想不出任何话语去反驳廖秋了。

    眼前是杀了她亲爹的凶手,是意图吞并徐家的罪人。廖秋杀了人,不止是廖家,整个宁城都会知晓,廖秋的要求,根本不现实。

    “这件事我办不到。”徐壮壮道,“签字画押,进大牢等候发落吧。”

    廖秋整个人怔在原地,一股热流从他的鼻腔涌出,他舔了舔唇上的液体,尝到甜头,竟忽然发了狂,试图挣脱两个捕快的桎梏。

    “放我走,放我走,我要死了,我不能死在这……”

    廖秋的脖颈上暴起黑色血管,双眼突兀得骇人,徐壮壮瞧出廖秋状况不对,赶紧喊医师过来。医师未到,廖秋人已抽搐到地,七窍不住向外流血,将在场的人吓得不轻。

    不多时,廖秋双腿一蹬,眼球突出,不明不白地咽了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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