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第三十一章

    黛思尘出了御花园的门,见絮卿正撑伞在轿旁等候,便说了一句:“去养心殿吧。”

    絮卿微微俯身行礼,和兰沁一同答了声‘是’。

    黛思尘进了絮卿的轿子,絮卿见状心中一喜,立刻收了伞跟着进了轿子。

    然而一路上黛思尘一句话都不说,支手撑着窗口,一双眼睛一直盯着外面的宫墙,絮卿见她神色不好,时不时朝她那边瞧一眼,也不敢上前搭话。

    沉默半晌,絮卿终于忍不住了,开口笑道:“陛下,臣侍最近新学了一支羌舞,陛下可想看看?”

    黛思尘回身看他,起身靠着轿壁,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说道:“你的舞技放在整个代丽也是数一数二的,朕自然想看。”

    “多谢陛下夸奖。”絮卿见她肯开口说话了,终于忍不住抱住黛思尘,呢喃道。

    黛思尘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脑海中却还在想刚才的事,一只手慢慢抚上自己的心口,心跳已经不似刚才那样狂躁了。

    她有些想不通,她对小六为什么会有那样的感觉,只是一个吻而已,何至于心跳乱成那样。

    ——

    翌日,太医院

    阿七正按照赵太医吩咐的方子抓药,将抓好的药材用纸小心包好,一旁的赵太医也正按照自己的新方子抓药。

    阿七凑着脑袋上前看着赵太医手中的黑褐色颗粒,细细思考了一下,赵太医察觉到他的目光,抬手将那味药材朝他面前递了递,笑眯了眼,眼角堆了三道皱纹,语气一如往常温和,问他:“猜猜这是什么药材?”

    阿七刚才思考了半天,但是又不敢确定,他直接从赵太医手中拾了一颗放进口中细细嚼几下,弥漫在舌尖的微辛才让他确定了答案:“是车前子。”

    赵太医满意地点了点头,收回手将那一把车前子放进戥称中,抓了三十几年的药了,赵太医随手一抓就知道几斤几两,只不过给皇族用药,用过戥称才能入药,这也是太医院的规矩。

    “您吩咐的药材已经抓好了。”阿七将那包药材双手捧着,想要递给赵太医。

    赵太医看了一眼他手上的药材,吩咐道:“这是陛下要的,用来做什么的你不要问,陛下若是问起,你便说是我让你抓的药,别的你什么都不知道。”

    阿七在太医院待了也有小半个月了,知道这其中的关窍,给皇家的人看病,不仅要看好主子的病,更要学会保住自己的命。

    “阿七知道了。”他乖乖应下。

    “嗯,去给陛下送去吧。”赵太医说完又开始整理自己的药材。

    阿七却定定站在原地,一双腿像是被定住了,挪不动道,光是看到黛思尘他都会想起那晚在尚衣局的地牢里,简直如同人间地狱。

    赵太医见他不动,也有些奇怪:“怎么不去?”他顿了顿以为阿七是觉得远不想去,便笑道:“我知道养心殿和太医院是有些距离,送完药材你就直接回去吧,不用来我这里了。”

    “阿七不是觉得远……”阿七小声解释道,却又不敢说出真正的原因,就将脑袋偏向一旁,以为这样赵太医就不会问他了。

    赵太医见他神色有异,果然追问道:“那是为何?”

    阿七稍微咳了两声,说道:“我……”

    ‘怕’字还没出口,又被阿七的两声咳嗽咽了回去。

    赵太医忍不住皱了皱眉:“嗓子不舒服,要不要我现在给你配服药?”

    阿七也不敢咳嗽了,直白答道:“我有些害怕陛下。”

    赵太医看着周围几位正在研究医书,配药方的太医,便将阿七带到门外,找了一处僻静的地方,认真问道:“是因为陛下那夜审问了你是吗?”

    阿七抱着药材老实地点了点头。

    赵太医无奈地摇了摇头:“你之前在玉棋宫有过这样的遭遇吗?”

    阿七回想了一下,答道:“有的,他们还把我吊起来打过,不过是用板子打的,虽然疼但是没破皮,应该是怕留下什么伤口吧。”

    赵太医皱着眉,心疼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劝他:“陛下虽然审了你却未对你动刑,即便如此你也害怕吗?”

    阿七连忙答道:“太医,你有所不知,那群王八蛋虽然对我动粗,却不敢杀我,陛下虽然未动刑,但是那夜她的眼神可比玉棋宫的板子还要让人心凉,她当时是真想杀了我的。”

    “阿七,本官说句不中听的话,那夜陛下若是杀了你于情于理也是你应得的,你这条命算是陛下饶的,自陛下出生以来,想要杀她的人不计其数,就本官所知,没有一个活下来的,你却是一个例外,但是陛下不仅没有杀你,反而让你在太医院帮忙配制解药,你知道这说明什么吗?”

    “因为陛下觉得我还有用,想用我来解蛊。”阿七神色暗淡地说,反正他这样的人活到现在一直在被人利用,也习惯了。

    “这也许是陛下的想法,但是按照你这样的想法,蛊毒解除之后呢,你就没了用处,到那时才是你真正该害怕的时候啊。”赵太医努力压制着声音,却还是难掩激动,相处的这几日,她发现阿七确实有医术方面的天赋。

    赵太医一席话点醒了阿七,他立刻慌了起来,直接下跪:“求大人给阿七指一条活路吧。”

    赵太医连忙将他扶起,叹道:“除了解蛊你好要让自己有更重要的用途,既然陛下将你指派到了太医院,那么接下来的路就在于你自己了,太医院不缺打下手的奴才,缺的是有本事的太医。”

    阿七心里瞬间明亮了,他连连点头:“多谢大人指点,阿七请求大人收下阿七,阿七愿当牛做马孝顺大人。”

    赵太医见他顿悟,也不枉费他一番口舌,结果还没等她答应,阿七直接跪下磕头:“弟子阿七拜见师父。”

    赵太医满意地笑了笑,扶着他说道:“快起来吧,不要动不动就跪,皇城的青石砖凹凸不平,像石子一样硌人,跪久了伤膝盖,对了,我一直想问,阿七是你的本名吗?你有本名吗?”

    阿七摇了摇头:“阿七没有本名,这个名字是玉棋宫给的。”

    赵太医斟酌片刻,缓缓说道:“那就叫连翘吧,也是这日子开的花。”

    阿七歪着头将这名字在心底默念了几遍,他知道赵太医说的是那两个字,脑海中也浮现起连翘开花的样子。

    赵太医见他歪头不语,以为他是不喜欢这名字,便说道:“没事,不喜欢咱还可以换别的名字。”

    阿七随即笑开了:“师父,徒弟很喜欢这名字。”

    赵太医也不由自主跟着他笑了起来:“那就好。”

    赵太医点了点连翘手上的药,说道:“快把药给陛下送去吧,记住不要说多余的话,不要做多余的事。”

    “徒弟谨遵师父教诲。”连翘说完便转身朝着养心殿走去,拐了弯离开了赵太医的视线,见四下无人,终于忍不住蹦跶两下,嘴里念了两句‘连翘连翘……’

    蹦跶了几下还没过瘾又想起怀中的药,立刻稳住了步子,但是嘴角的笑意却是止不住的。

    刚靠近养心殿,就看见一群宫女抬着轿子出来了,连翘以为是小六坐在轿上,下意识地往旁边躲了躲。

    这都几近傍晚了,女皇怎么能放小六回去呢?晚上谁伺候?

    结果他定睛一瞧,那人的侧脸他陌生的很,毕竟才入宫第二天他就被打入地牢了,估计自代丽开国以来,他还是第一个逢此遭遇的。

    不过这轿子上坐着的竟然不是小六,这让连翘有些意外,这才多久啊,就失宠了?

    玉棋宫的计划黛思尘已经全然知晓了,竟然还能留着小六和阿三到现在,也不知究竟是为了什么。

    连翘沿着宫墙,一边低头思考,双脚走得极慢,。

    却不想这一低头走路,冷不丁就撞上个人,肩膀和对方碰了个正着。

    好在这两天在华辰府上吃出点肉,不然冷不丁撞上对方这一身冷甲,只怕他早已经喊叫出声了。

    饶是如此,连翘还是忍不住倒抽一口气,他自知这下撞得不轻,却见对方仿佛只是微风拂过一般,纹丝不动地立在原地,连翘见状对对方来历已经猜出了七八分,他连忙往后退一步,才慢慢抬起头,然而看到那张冷峻无情的脸时,连翘的眼角还是忍不住耷拉下来。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宽敞的石板路,还有整整齐齐立在路右侧的六名禁卫,没好气地开口道:“这么宽敞的路都已经走不下华大人这双长腿了吗,要来跟小人争这一尺之地?”

    华辰垂眸看着他怀中的那包药材,问道:“给陛下送药?”

    “别管,别问。”连翘将药搂紧了几分,又往后退了一步。

    站在第一个的禁卫侧身看他,似乎忍了半天终于忍不住了,厉声喝道:“你一个小小的药奴竟敢这样同大人讲话,简直放肆!”

    连翘平时在华府和华辰斗嘴斗惯了,差点都忘了这是皇宫,不是华府,这般情景落在别人眼里,他这颗脑袋怕是要悬空了。

    于是他掀起宫侍袍摆作势要下跪,却听见华辰开口了:“你们去西华门巡守吧,申时末依制换班即可。”

    他们几个的家都在西华门附近,听闻此言心都要乐开花了,立刻抱拳行礼:“多谢大人。”

    几人几乎是小跑着赶去了西华门。

    连翘看着跑远的几个人,笑意盈盈地躬身道:“多谢华大人替小的解围。”

    华辰冷哼一声,回身道:“行了,别惺惺作态了,跟我走吧。”

    “好嘞。”连翘连忙收了笑,紧紧跟在她身后。

    连翘跟着华辰进了养心殿的正门,门侧值守的宫女立刻迎上前来,对着华辰行礼:“华大人,陛下此时正在小憩,大人若无要紧的事还是等明日面见陛下再呈报吧。”

    华辰从怀里掏出几两碎银丢给说话的那名宫女,冷冷说道:“当然是要紧的事。”

    宫女双手接过那几粒碎银,立刻逐笑颜开,领着旁边的宫女退到一旁:“既是要紧的事,大人快请进吧,陛下一定正等着您呢。”

    华辰一言不发地带着连翘进了门,那名宫女看到连翘那张陌生的脸,抬手将连翘拦住,皱眉问道:“这位小兄弟看着眼生的很。”

    连翘连忙开口解释道:“我叫连翘,是太医院的药奴,是赵太医吩咐我来给陛下送药的。”

    宫女伸手按住他怀里的那包草药,继续逼问:“是何药草,用于何症?”

    连翘担心她要抢那包草药,打开宫女的那只手,往后退了一步,将药材紧紧护在怀里,声音比刚才强硬了几分:“这是陛下亲自要的东西,小的哪敢打听。”

    宫女不满,欲向前逼近,华辰侧身一步,挡在连翘身前,淡淡开口道:“这小子本将认识,若是他怀里那包药材有不利于陛下的东西,后果由本将一力承担。”

    这一番话却让连翘吃惊,惊讶过后,连翘又担心这说辞不能说服这守门的麻烦宫女。

    宫女闻言果真不再阻拦,躬身探手,恭敬地开口道:“大人请进。”

    连翘这才松了一口气,赶忙跟在华辰身后进去。

    进了院子,离那宫女远了些,连翘才敢小声道:“刚才多谢了,若没有你,我连门都进不来。”

    华辰负手走在前,闻言偏头略看他一眼,回道:“顺手之事,不必谢,这些宫女在陛下跟前当差,若是出了一星半点的差池,她们便难保性命,小心点自然也是应该的,她这么问,只不过想要个担保罢了。”

    连翘回想起刚才华辰给那名宫女的担保,不解地问道:“那你怎么敢帮我作保,若是这药真的有问题你怎么办?”

    华辰忽然驻足,回头看他,连翘跟着他的脚步停下,抬头对上他的视线,以为她要给自己解释。

    谁知华辰突然认真地问他:“你叫连翘?”

    不是叫阿七吗?怎么突然改名字了?华辰刚才听到就感到很奇怪。

    连翘:……

    他失望地收回视线,越过华辰,继续朝前走,只答了一句:“师父刚刚给取的。”

    “是一种草药?”华辰追在他身后又问道。

    “嗯。”连翘总觉得她是故意转开话茬,心里不爽便敷衍她。

    连翘低着头一个劲地朝前走,结果走着走着胳膊就被人抓住了,连翘皱眉回身瞪了他一眼。

    华辰平时舞刀弄枪惯了,就连那八十多斤的一副狼牙锤她都能轻松举起扔出三丈开外,腿脚功夫比冯翊还要好,是个武痴。

    可惜带兵打仗并不是功夫好就够了,还要有排兵布阵的谋略,华辰不懂这个,也没有强烈的意志想要上战场,她只记得母亲的遗愿,为黛思尘当一辈子盾牌。

    武痴手上的力道不好控制,有时候抓人的胳膊就好像抡起一柄长枪,连翘看着胳膊上的那只手,喃喃道:“疼……”

    华辰立刻松开手,向他说了一声“抱歉”。

    连翘单手抱着药,揉着胳膊,语气听不出喜怒,“无妨,我还以为你要把我抡出去。”

    华辰微不可查地扯了扯嘴角,随后说道:“走错了,陛下在偏殿。”

    黛思尘一般都在偏殿召见男侍,华辰在黛思尘身边待久了,也记住了她这一习惯。

    “哦……”连翘抱着药绕到她身后。

    华辰:……

    她带着她迈上台阶,守在殿门前的宫女看见华辰过来,立刻推开门进去找了兰沁。

    “陛下,华统领来了。”兰沁微微福身,对黛思尘道。

    黛思尘从手上的金乌国史书中抬起头:“今天也不是禁军述职的日子,华辰怎么来了?”

    兰沁补充道:“听说华统领身后还跟着一位药奴。”

    “药奴?”黛思尘忽然想起一个人来,她若有所思地笑了一下:“算起来,他已经在太医院已经待了小半个月了,不知现在怎么样,让他们进来吧。”

    “是。”

    华辰和连翘站在廊下的柱子边候着,听见开门的动静,二人目光一同看过去,见兰沁从殿内走出。

    “兰沁姑姑。”华辰恭敬地躬身拱手唤了一声。

    连翘也跟着有样学样地喊了一声。

    “陛下请二位进去呢,还请华统领卸甲后随我进殿吧。”兰沁的笑容带着天然的随和亲昵,让人看见这笑脸能忘却几分身在御前的紧张不安。

    “姑姑,这是赵太医让我给陛下送的药。”连翘终于能将怀中的烫手山芋甩出去,心中松了一口去。

    兰沁接过药,吩咐守门的宫女帮华辰卸盔甲。

    “怎敢劳烦陛下身边的人,末将自己来就可以。”华辰说罢便抬手解开头盔的扣子。

    两位宫女站在华辰身侧帮他卸下甲衣,连翘自觉地接过华辰递过来的头盔,帮她解开腰间的带子,甲衣卸完后一同交给旁边的宫女保管。

    兰沁将二人的动作看在眼里,尤其是华辰那双如胶似漆的目光一直垂落在帮她解衣的连翘身上,兰沁忍不住轻轻笑了一下。

    待华辰拾掇完,兰沁推开门,对二人说道:“二位请随我来。”

    连翘心底是不愿意进去的,他只想将药交给兰沁之后直接离开,但是黛思尘召见,又不得不去,再说华辰此趟进殿也多半是因为他,若是他临阵脱逃,未免也太失义气了。

    于是在打了几次退堂鼓之后,连翘终于还是躲在华辰身后跟着进殿了。

    黛思尘仍旧倚坐在榻上翻着那本史书,半个身子靠在一只凭几上。

    兰沁掀开琉璃帘,示意华辰和连翘请进。

    “华辰,今日宫中巡防出了什么事?”黛思尘听见动静,头也不抬地问道。

    华辰忙拱手道:“启禀陛下,今日宫中巡防一切安好,并无异样。”

    黛思尘挑眉抬头看向他,见华辰老老实实地站在门边上,没有继续往下回话的意思。

    黛思尘心中了然,勾唇一笑,将她晾在了一旁。

    兰沁将连翘的药递呈给黛思尘,黛思尘接过手凑近闻了闻,问道:“赵太医让你把这药送过来有说什么吗?”

    连翘跪下回话:“赵太医只跟奴才说,这是前两天陛下让他寻的草药,需一天三次熬制服用,服药时忌辛辣,别的奴才便一概不知了。”

    黛思尘轻轻“嗯”了一声,又问道:“朕让你辅助赵太医寻找解蛊的方子,这事儿可有眉目了?”

    连翘来之前也知道黛思尘会问起这件事,于是从师父那里要了答案:“赵太医和奴才最近一直在翻阅古籍,以血试药,一张方子已经出了八成了,但是看病抓药本就急不得,因此赵太医和我也格外小心,待药方一出,试药后若有成效,立刻便向陛下呈报。”

    黛思尘满意地点了点头:“看来这些日子你在赵太医身边也学到了不少,不似之前急躁了。”

    连翘听出黛思尘的话意有所指,于是垂下头想了想才答道:“是赵太医教导有方,奴才学艺不精,但是也不敢懈怠。”

    “只是赵太医吗?”黛思尘意味深长地看向华辰。

    连翘不解其意,于是又说道:“还有太医院的其他太医和药奴对奴才也颇多照顾。”

    黛思尘意识到自己多话了,于是简单道了一句:“那就好”。

    接着便让华辰和连翘退下了。

    从偏殿出来,连翘长舒一口气,这才想起来华辰刚才在里面根本什么都没说,那她何必费力卸甲陪他进去?

    “华辰,你不是说有事要向陛下陈奏吗,怎么在里面一句话也不说?”

    连翘看着堆在华辰臂膀上的那套盔甲,不由问出了心中的好奇。

    “无事发生也是要事,自然也是要陈奏的。”

    那只头盔连翘刚才接过来时就已经感觉到有多重了,快赶上一只陈年药坛了,更不要说那一套的总重了,但是华辰单手撑起半边臂膀却晃也不晃,连翘在心里佩服她。

    华辰的那双丹凤眼虽然和黛思尘很相似,却比黛思尘还有多几分冷冽,不近人情。

    还有那副眉毛,再加上她的眉心时常蹙着,仿佛心上压着几斤重的愁绪。

    她的嘴唇很薄,很少动弹,说出来的话却也一样刻薄……

    许是看的太入迷了,连翘都忘了出了偏殿的第一道门是有门槛的,于是直接撞了上去,身体不受控制地前倾,紧接着又被一只结实有力的胳膊拦住。

    “走路不带眼睛?你究竟在看什么这么入迷,这么高的门槛没发现吗?”华辰见他稳住了身子,才开口斥责。

    宫里的路都是青石板,这一摔磕破皮都是小事,摔断个腿断个胳膊都是常事,因此华辰才忍不住呵斥他。

    连翘低头咧了咧嘴角,默默在心里念叨:能看什么,还不是看你那张刻薄的嘴。

    “我下次记得带眼睛,走吧。”连翘回了句嘴,迈过门槛朝前走。

    华辰:……

    连翘走了两步,又想起这是在皇宫,他只是个小小药奴,怎么敢走在正一品的华统领前面,于是默默绕到华辰身后。

    出了养心殿,二人又沿着宫墙并肩走了一会儿,连翘回想起刚才黛思尘的那句‘只是赵太医?’,他总觉得黛思尘对他的回答不太满意,但是又琢磨不出别的想法来,于是顺势开口问了华辰:“刚才陛下最后问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啊?我那样回答有不妥?”

    华辰知道黛思尘问这话时看了自己一眼,就算她在感情上是个木头,但是在官场上混了这些年,也能猜出一点那个眼神的意思。

    “陛下许是觉得你在华府住了半个月,耳濡目染了代丽的礼仪规矩,不像从前那样野蛮莽撞。”

    “你们家的规矩不就是你吗?”连翘不假思索地回道。

    “嗯,如果是那样,那你每天每时每刻都在违反家规。”华辰眼眸一转睨了他一眼,顺着他的话怼了回去。

    连翘之所以敢在华辰面前这么不知天高地厚,是因为他知道华辰不会同他计较这些嘴皮子上的事情,不过他也是见好就收的人,“那真是多谢华家主不打之恩了。”

    华辰又瞥了他一眼,冷哼一声,继续沉默起来。

    连翘却偏要去惹她:“你待会儿不会又要把这厚重的铠甲再穿一遍吧?那我可要先回府喽。”

    华辰看了看西斜的太阳,忽然停下脚步,盯着皇城东边的那座钟鼓楼。

    连翘不明所以地跟着她停下,顺着她的视线也看向钟鼓楼,里面隐隐约约站着一个芝麻大点的人影,再就是楼里那座足有三人之高的铜钟,像一朵垂下的金色铃兰,旁边还放着一架涂满红漆的大鼓。

    这钟鼓楼每天都一个样,有什么好看的?

    正当连翘要问个究竟时,那芝麻大的人影突然动了,她推动大钟旁边的木桩,粗壮的木桩敲在铜钟上,声音沉重而绵长。

    已经申时正刻了。

    还没等连翘问什么,华辰忽然说道:“现在不用了,走吧,一起回府。”

    连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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