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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与骑士

    走出队列很远,紧绷的心神终于松懈,秋柔后知后觉自己已经一点力气也没有了,身体仿佛脱了水,每走两步就要停下来喘会儿气。

    裴之淞安静等候片刻,在秋柔要走下最后一节台阶前,先一步走到她身前,他弯下腰,“我背你吧。”他顿了顿,善解人意地接道:“这里没有人能看见的,别担心。”

    裴之淞整个人是冷的,声音也是冷的,如同昆仑雪山顶上最寒峭坚硬的冰晶,在一片雪虐风饕中,常年覆盖着一抷纯白的霜雪。可秋柔看着他,心底却涌出一股温和的暖意。

    她迟疑的这会儿工夫,裴之淞续道:“也不用不好意思,其实小时候你也是这么待我的。”

    小时候——

    秋柔恍惚想起那年雪灾。

    自凶杀案后,她总把裴之淞当作一个需要被保护的弟弟。她是骑士,他是公主,作为骑士的职责是认真保护一个脆弱的美丽废物。秋柔认真履行职责,从不敢有一日松懈。

    当时小学离他们下公交后还有很长一段路,路上积雪尚薄,容易打滑,秋柔就一手扯着书包肩带,一手攥着裴之淞的手让他跟着她的步伐走,提醒他注意脚下。

    那一日是放寒假前的最后一天。

    行人三三两两,低垂乌沉的天,尽头处连结绵延群山建筑,远处高耸烟囱滚出浓重的烟尘,渐消弭于晦暗云层间。

    他们走在路上,如同蝼蚁般渺小。

    秋柔从小就是话痨,即使风大割喉,说话对象是个八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闷葫芦,她仍一个劲儿滔滔不绝。从最新一集的《快乐星球》到哪家“狗不理包子”最好吃。

    裴之淞仔细低头走路,偶尔抬头看向她的背影,她两条精致的麻花辫上扣着两只鹅黄色的蝴蝶夹,在行走间一翘一翘,显得活泼而有生气。

    “你难道不觉得么,”秋柔漫不经心,“去食堂吃饭多像玩俄罗斯方块啊?好朋友三三两两,为了能坐在一起,不停变换形状,塞进已经坐了人的长桌上。就算一个人吃饭也是啊,找到能坐的位置,最后直到一张长桌拼满——诶,过来,不要走这里,很滑。”

    秋柔思绪常常天马行空,裴之淞顺从跟上她的脚步,“嗯。”

    “所以到底是谁欺负你?”秋柔倏地回头注视他,锲而不舍。

    这个问题她已经追问好几周,她决定今天就算是撒泼打滚也要把真相挖出来。

    裴之淞是跳级生,年纪小长得也磨蹭,免不得被班上调皮的男生欺负和针锋相对。不过裴之淞从来有事也憋在心里。

    就连被欺负,还是秋柔从他无意中撩起衣袖时发现的。当时他手腕上被深深浅浅楔出红紫细密的针孔,像是被尖锐物什扎刺的痕迹。更上还有一些青紫发乌的痕迹,被衣袖挡住了看不分明。

    秋柔这次用上了软磨硬泡十八般武艺,在她无数次竖着指头发誓说“自己绝不惹事生非、不去为他出头”的糖衣炮弹、威逼利诱下,裴之淞架不住严刑逼供,最终“屈打成招”。

    他怯生生地告诉秋柔,欺负他的人是朱深——那个才三年级就直逼1米6、多次被老师冠以“枪崩猴”、“小鬼头”称号的办公室常客。

    “你真的不会去找他……吧”,裴之淞咽下“打架”两个字,盯着她的眼睛,再次认真发问。

    秋柔当时笑得像只小狐狸,“别害怕呀,我不会的。”眼前的小男孩个头跟她差不多,看起来小小怯怯一只。秋柔“哐哐”拍拍胸口跟他保证守口如瓶,心里头却暗自下定决心:“他需要我,我一定要好好保护他!”一股莫名的英雄气概和责任感油然而生,她禁不住大义凛然起来,连腰杆都挺了几分。

    朔风吹乱她的额发,秋柔不动如山。

    也就在那天,她的金刚不坏之牙再度咬伤了人——而这次咬的,是朱深的屁股。

    情况之惨烈混乱,饶是现在想起,都不禁令人心惊胆寒。只记得当时教室一片鬼哭狼嚎,兵荒马乱,朱深捂着屁股嚎得像被一头要被宰杀的猪,哪还有半分班中霸王的气概。

    秋柔从回忆里抽身,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她顺遂心意趴上了裴之淞的背,少年人的背介于宽厚和单薄之间,秋柔从后面环住他的脖子,头寻着合适的位置靠上。可能因国旗队真没那么辛苦,也可能是他体质确实特殊,裴之淞身上清爽干净,只有淡淡的洗衣粉香味。

    秋柔眨巴眨巴眼,问:“你觉不觉得我们现在的关系就像调转了个个儿?”

    “嗯?”裴之淞不解。

    “就是以前我是骑士呀,”秋柔戳戳他的侧脸,裴之淞鼻梁很高,鼻翼略薄,侧面看很是立体精致,“你呢,是柔柔弱弱需要被保护的公主。”

    “现在嘛,我还是骑士,但我偶尔也可以做个被保护的公主咯。”秋柔得意忘形地翘翘脚,又被裴之淞护着她的手限制住。

    裴之淞似乎因秋柔这番“公主与骑士”的言论反应了片刻,随即弯唇,轻笑了声,“好。”

    “好什么好嘛?”秋柔打了个哈欠。

    没能得到回答,秋柔本也没指望他能说什么话。最近太累,这会儿工夫竟不知不觉伏在裴之淞背上睡着了。

    直到感觉身上趴着的少女呼吸声渐趋稳,直到他背着她安静地走入树荫层叠的校园小道,直到眼前视野逐渐开阔明亮,裴之淞才温柔平静地轻声回应——

    “我保护你。”

    午后蝉声嘶鸣,不遗余力地投身夏日最后的狂欢。

    回答随滚滚落叶打着卷儿,飘散在空中。它不断游荡飘浮,最终轻飘飘地淹没在一片“寂静”的喧嚷声中。

    没有人听清,只有风知道——

    像是给这个炎热又声势浩大的夏末,做的最后注脚。

    ---- ----

    “所以呢?”

    裴之淞坐在章虞位置上,翻出从医务室拿来的冰袋,示意秋柔伸出手来,垂眼将冰袋认真从她手心一路敷至前臂和上臂三分之一处,进行物理降温。

    “你重新加上他了么?”

    “我才不加呢!”秋柔瞪大眼睛,“你都不知道他说的话有多恶心!”

    刚才从医务室回来后,裴之淞就细细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秋柔心里多少还是要些面子的,隐瞒了自己“不拒绝不接受”的含糊态度,只说那晚段学长发了些猥琐露骨的话后,秋柔删了他,让他恼羞成怒,才会刻意针对。

    秋柔抬眼做贼心虚地觑他一眼,正对上裴之淞掀起眼皮看过来。

    他好笑道:“这么看我做什么,我知道了,先多喝点水吧。”

    他把刚替秋柔接满水的小鸭子水壶递过去,让秋柔换了只手,继续给她物理降温。

    秋柔百无聊赖地揪起小鸭嘴,自己学鸭子“嘎——”了一声。结巴道:“反正,反正跟我没关系,我什么都没说。”

    “是,”裴之淞说,“那就更没什么好害怕的了。你可以先重新加上他大号,否则找不到聊天记录,我们也不好跟周老师交代。”

    “啊,你打算告诉周老师?”秋柔有些诧异。

    “不然呢,”裴之淞疑惑,“不告诉他你难道还想继续被同学误解、学长骚扰么?今天擅自离开方阵又怎么解释?”

    “可……”

    “只要给周老师看到聊天记录,事情就能迎刃而解,”裴之淞顿了顿,“秋柔,你别担心,我去帮你说就好。”

    “还是别……”秋柔还想再说什么,周老师就已经顶着一肚子怒火进来了。他推开门的声音很响。

    周老师扶了扶眼镜,随即背着手,怀疑锐利的目光逡巡在裴之淞跟秋柔之间,最终停在裴之淞握住秋柔手腕的那只手上。

    啤酒肚上的纽扣紧绷、拉扯——是动怒发火的前兆。

    秋柔呼吸一滞,下意识站起来。裴之淞倒是没什么表情,若无其事地将冰袋收好,跟着站起来。

    “周老师好。”

    “你们谁来跟我解释一下今天下午是怎么回事?真拿军训当儿戏,是可以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

    “你知不知道现在刘教官在外面把你们两个骂成什么样儿了?!尤其是你,裴之淞!真的太令我失望了!”

    裴之淞侧头,示意秋柔拿出手机。秋柔此刻也顾不得其他的了。面上越是和善慈祥的人,发起火来越是让人招架不住。这是她从小就知道的道理。周老师显然是这样类型的人。

    她手忙脚乱掏出手机,找到好友通知,通过了段之徵的好友申请,聊天记录果然还能找到。

    “老师,你先别生气。我有事跟你说。”

    秋柔想要亲自将手机递过去,被裴之淞拦下,“我来说吧。”

    裴之淞走上讲台,随意翻了翻段学长发的消息,面上如凝冰霜,“老师,你看吧。”

    手机被周老师一把夺走,他面色通红,瞪着秋柔,“好啊好,还敢带手机进学校,我第一天都是怎么说——”

    话音戛然而止,周老师目光往下随意一扫,凝在段之徵猥琐色情的聊天内容上。甚至就在刚才秋柔通过好友验证没多久,他又发了几条消息。

    [柏拉图:知道加我了?早乖一点不就好了?]

    [柏拉图:想尝尝哥的大宝贝么?]

    周老师哪见过这样,原本的火冒三丈换成了另一种七窍生烟。他划着屏幕连“哎呦”几声,一拍讲台,“荒唐!学校到底怎么挑的志愿者?什么牛鬼蛇神都敢来了。”

    秋柔看着他脸色由红转青再转黑。

    周老师再扫了眼内容,脸又涨红,像只熟透了的西红柿,“聿秋柔,这事儿老师会给你个公道的,我回头就喊他滚蛋!”

    他手一挥,在讲台边踱来步去,“还有教官、同学这边我也会找个时间帮你解释,顺便晚自习的时候,跟同学们讲讲遇到……这种事情最正确的处理方式是什么。”

    “但是首先,你们这种处理方式很不对。规矩就是规矩,就算先去医务室,之后第一件事也是找教官说明理由,而不是跑来教室。还有他给你发这些消息,”周老师指了指屏幕,“你当老师是摆设吗?为什么不早点告诉老师,非要等出事了再说,万一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害得是你自己你知不知道?!”

    周老师声色俱厉地没收了秋柔的手机。并表示要小施惩戒,以儆效尤。让他俩拔河比赛过后,去操场跑十圈才能吃晚饭。

    十圈?!秋柔感觉要窒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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