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很少有人知晓,季明昭其实不怎么爱那些富丽堂皇如同牡丹花一般的男子,譬如秦玉溪那一挂的。

    世人皆以为她宠爱秦玉溪,便投其所好,皆效仿秦贵君一袭红衣,眉心金花钿,明艳妩媚。

    实则季明昭更爱如宴殊这般清冽,又有破碎感美人。如同烟雨朦胧中被打湿的梨花,苍白脆弱,满足她不可于外人语的阴暗念头。

    仿佛她那些肆意的妄为的发泄,他都不会拒绝。

    思及此处,明昭喉咙微微滑动。

    “春熙,传朕旨意,宴殊姿容秀丽,温顺可人,着封为正二品贵君,赐居……”

    正二品贵君!得承雨露多年的秦玉溪如今也不过是贵君。一个蛮夷男子凭什么?

    君后慌了神,忙不迭道“陛下不可,区区小国之子,怎堪配贵君之位。”

    几个同君后关系密切的侍君,也起身附和“君后所言甚是!”

    “大莞天朝上国,陛下乃真龙天子,一个边疆小国的公子怎配这贵君之位。”

    男人多的地方,是非多。

    后宫中人反对,前朝也被煽动,以赵家为首的文臣义愤填膺道:“前朝昏君祸国便由沉迷男色开始,陛下一代英杰,圣人云男子三从四德,应当贤良端庄,这位公子方才的举止同端庄二字,丝毫也不沾边啊!”

    谁家正经儿郎如此轻佻,腰肢都在众人面前袒露,当真是礼乐崩坏。

    “如此蓝颜祸水,陛下慎思啊!”

    “求陛下慎思!”随后更是乌泱泱跪下一群人。

    本是伏在龙椅上的宴殊见此情景,悄悄起身,重新跪倒地,动作行云流水,清雅柔弱如一朵栀子花,说不出的好看。

    秦贵君瞥见,瞳孔一缩,他最厌恶惺惺作态的男子,都是男人谁不知道那点手段。

    可偏偏全天下的女人都吃这一套,喜欢的不得了。

    见形势僵持,秦玉溪才施施然起身劝道“陛下,大莞建国以来尚未有过异国男子做贵君的先例,若是实在喜欢宴公子,不若立为从三品的美人做起,多赏赐些珍宝,待日后有了子嗣再进封也不迟。”

    不能立为贵君,又要彰显陛下宠爱,便选个折中的,封个美人也就是了,也算抬举他了。

    至于贵君,和他平起平坐?他也配?

    明昭不予置评,只居高临下睨了一圈众人反应。

    对上她的视线,方才还义正言辞的几个文臣,都忙不迭低头躲避,一个个像个鹌鹑似的缩着。

    呵,不由得胸腔漫出几声笑。

    其实若说多喜□□殊倒也不至于,只是秦家已经有了一个受宠的贵君,却仍旧不知足,想再塞进一个秦家子,心思昭然若揭。

    秦敏想捧自己弟弟,她季明昭就要拿一个当众大跳艳舞的小国公子来压。有什么比捧着一个卑微的人踩在那心高气傲的秦家身上,更让人舒心。

    忠君!忠君!朝廷后宫忠的什么君?忠的都是家族利益。

    明昭便是做要给朝中大臣看,聪明人今日之后便应当明白上位者的心思,更应该明白自己到底忠于谁!

    一时间熙攘的宴会寂静无声。

    造成一切的罪魁祸首季明昭,此刻却漫不经心举起一杯酒,随即一饮而尽。

    哐当——

    酒杯直接落了地。

    “怎么?都不说话了?瞧瞧一个小小男子,竟叫朕的文武百官失了分寸,朕竟不知道你们圣贤书这些年是都读到哪里去了?”

    “既不能替朕排忧解难,安国兴邦,倒是一窝蜂地管起后宫事儿,堂堂女子,学那些个男人,目光短浅。”

    一众文臣被训斥地头快埋进地里,吞声踯躅不敢言。

    秦大将军脸面也有些挂不住,觉得陛下意有所指。自己的两个弟弟,一个还未入宫便被一个小国之子夺了风头,知晓陛下这是不看自己插足后宫事务,故意给脸色看,不免有些难堪。

    陛下却在此刻,话头一转,看向端坐于一侧的君后“君后出身世家,自幼学的便是《男戒》、《男训》,最是规矩不过,依你看应当如何?”

    赵云澜突然被问,心中紧张不已,方才陛下斥责的几个文臣,自己姐姐也在其中,一时竟口吃起来。

    “臣、臣、臣侍”

    “臣侍以为,贵君当才所言便极为妥帖。玉溪弟弟他一向聪慧能干,臣侍愚钝,不敢妄言。”

    君后心中不愿意再出一个秦玉溪和他相争,却又不敢驳季明昭的意,便接方才秦贵君的招。

    祸水东引,若是陛下不高兴那也是她宠爱的贵君的主意。

    季明昭不置可否,却也并未再发脾气,看的君后松了一口气。

    一直安安静静,默不作声的宴殊,此刻却突然抬头,手也轻放在季明昭的鞋上,温声道

    “陛下,奴身份低微,才疏学浅。承蒙陛下抬爱,不敢奢求贵君之位。亦不愿陛下为难,愿听从君后所言。”

    季明昭有些意外看了看他,宴殊似乎被盯的有些不好意思,微抿着唇侧过了脸,耳垂已然微微泛红。

    他本就肌肤胜雪,如今更带一点薄红,平添几分风情。

    季明昭眼神暗了暗道:“你倒是乖巧懂事”

    她今日不过是借宴殊敲打一番秦家,更做给朝臣看,眼见目的达到,也不强求。

    “既如此那便如你所愿,只是虽为美人,朕便再为你添一份荣光”思虑片刻,话音一转“便赐居关雎殿吧!”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男,君子好逑。

    关雎宫便是前朝昏君专为宠君建造的宫殿,华贵无比,虽然后来季明昭先祖推翻昏君□□,在战乱中关雎宫损毁了不少珍品,事后修复也不得原貌。可仍旧意义非凡,又离季明昭的未央宫最近。

    “奴谢陛下厚爱!”宴殊规规矩矩地叩头谢恩,他衣衫本就有些裸露,如此一来更是雪上加霜。

    季明昭盯着宴殊漏出一大半的腰肢,心中突然有些不满。

    宴殊现在已经是她的男人,怎可被旁人看去皮肉。

    思索片刻,拿过侍女捧着的墨狐大氅,方才她披的。俯身盖在宴殊身上,将他裹得严严实实,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宴殊被这般温柔对待,抬眼望着季明昭,一双眼睛含着水,说不出的柔情动人。

    季明昭冷不丁的想摸一摸他的眼睛,却终究没有下手。

    “春熙,你亲自送宴美人去未央宫。”

    “诺!”

    季明昭有意抬举,特意叫了总领女使领他过去。

    春熙上前,半跪着伸出胳膊道“美人您请!”

    宴殊低着头,手紧紧攥着方才季明昭亲自披给他的大氅,龙涎香紧紧包裹着他,好似整个人被季明昭抱住一样。

    终于、终于、自己终于有资格站在她身边了……

    这一天,他等的太久了。

    久到如今一切成真,都还有种大梦的感觉。

    宴殊走了几步,脚上的铃铛响个不停,突然又驻足回眸。

    季明昭本就一直盯着他,一时间眼神对撞。

    视线重叠在一起,宛如一道电流直击心房。

    宴殊等这一刻等了太久了,曾经默默排练过无数次的场景,可真正见到季明昭的那一刻,还是掩不住的心跳与紧张,半个身子都羞红。

    “陛下,今夜的关雎宫会点满烛火,臣侍等陛下亲自熄灭。”他眼中暗含期待,勾起唇角,像无数次演练过的那样,莞尔一笑,随即转身离开。

    季明昭眨眨眼,没看错的话,她方才是被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勾引了吧?

    底下迂腐的老臣看见这场景,不忍直视,心中直呼礼崩乐坏,羞煞我也!

    季明昭也情不自禁的想怎会有如此离经叛道,大胆妄为的男子。

    最难为情的是,扪心自问,她居然还挺吃这套的。

    宫中侍君多循规蹈矩,见不她就像老鼠见了猫,除了个别胆大的如秦玉溪,也不过是能与她使使小性子,但于这女男□□上如此大胆的,竟也只有一个宴殊了。

    今夜关雎宫会点满烛火,臣侍等着陛下亲自熄灭……

    饶是季明昭早已通人事,也被勾的心痒痒,尤其是这大庭广众之下更显得刺激。

    目光遥遥盯着宴殊,直至变成一个小点,再也看不见,连清脆的铃铛声也若有若无,才收回眼神。

    后宫众人见季明昭一副被勾了魂的样子,更是气恼。

    勾栏作风,上不得台面的贱蹄子,真该撕烂那贱人的矫情样。

    秦贵君率先发难,娇嗔道“陛下,今晚得了一个大美人,便是看都不看臣侍一眼了,是不是已经厌烦臣侍了。”

    季明昭仍旧喝酒,闻言轻撇了那人一眼,会心一笑道:“不过略有姿色罢了算不得什么大美人”

    瞧瞧这说的什么话,重点是那人美不美吗?

    秦贵君自然不信,撇嘴道:“宴美人一出来倒衬得臣侍,跟个鱼目一般,何止陛下喜欢,在场的女子怕是各个都喜欢,那些个大臣一个个眼珠子恨不得瞪出来,臣侍这辈子是做不到了,自然是比不得宴弟弟了。”

    言下之意便是那宴殊举止轻浮,在大庭广众下跳靡靡之舞,一身皮肉在场的女子都看去了。

    秦贵君想着法儿的给季明昭上眼药,暗含宴殊勾引外女,□□不端之意。

    季明昭闻言挑了挑眉,并不搭腔,只语气宠溺开贵君玩笑:“你啊你,一惯会捏酸吃醋。”

    “哼!陛下你且问君后是不是?宴美人一出来,是不是将咱们都比作庸脂俗粉了”

    秦玉溪见季明昭不理会,他早有两手准备,装作自己只是单纯夸赞宴殊美貌,又将话题引导君后身上,君后样貌平平最是忌讳这些,可谓一石二鸟。

    果然闻言,赵云澜讥笑嘲讽道“呵呵,那宴殊虽美,到底是小国出身,缺管教,举止不端。”

    这便是要有意教规矩了的意思了,后宫中多的是折磨人的法子。宫中侍君每日晨昏定省,要早早到君后的昭阳殿请安,若是有规矩不好,言语冒犯的,身为君后自当管教。

    宴殊自然不知自己已然得罪了君后,还是贵君随手挑拨的。

    季明昭听着他们绵里藏针,相互下套,就觉得好笑。感慨道,男人虽美却善妒,不过再如何一些小打小闹罢了,折腾不出什么。

    季明昭只专心看歌舞,不再理会他们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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