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乐知许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娥眉微蹙,眼眸低垂,眉眼之间升起淡淡愁云,即便是同为女子的淮阴侯,也不免生出怜爱之情。

    淮阴侯谢瑾与夫君孙登,乃是奉父母之命成婚,婚后虽未育有子女,可两人相敬如宾,恩爱有加,可以说,孙登是死在了两人情最浓时。

    眼见乐知许情意缱绻,谢瑾脑海中,浮现与夫君一同执笔写字的场景,想到一腔深情再无处托付,不禁眼眶一热,险些落下泪来。

    “武成侯能有夫人如此良配,实乃他之大幸。”

    乐知许收了收心神,继续量尺,“其实,我能帮他的,并不多。”

    “倘若,他就此获罪,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不复存在。”谢瑾扭头看向她,“你还愿意陪在他身边吗?”

    乐知许手上一顿。

    刚刚这句话,好像婚礼上神父会问的那句:“无论健康或是疾病,贫穷或是富有,你都愿意爱他,照顾他,尊重他,接纳他,永远对他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问这句话有些早,她和时彧连关系都还没确定。

    可她还是神圣而笃定地,笑着说了句,“我愿意。”

    ***

    守元八年,稳定了数年的时局,因两件皇族的毒杀案,重新动荡起来。

    讨伐时彧的声音虽然不断,可各诸侯势力各怀鬼胎,谁也不肯真的先去触那个霉头,毕竟武成侯手握四十万玉人军,硬碰硬可是要吃苦头的。

    沉寂已久的各路游侠,也开始蠢蠢欲动,各郡县太守频频上报流寇作乱,物价也涨的飞快,百姓苦不堪言。

    只是无论安定侯怎样施压,皇帝仍然迟迟不肯表态,这让太尉赵镇心急如焚。

    能走到今日的局面,绝非易事,若不趁热打铁,岂不是给足时彧时间反扑?到时后果不堪设想。

    赵镇几夜辗转难眠,终于按捺不住,趁着月色连夜将吴言请进太尉府,进行商议。

    相较赵镇,吴言脸上,倒是一点也瞧不见焦急之色。

    “没想到杀了卫家两个人,陛下竟然还能坐得住。”赵镇如困兽般来回踱步,“这该如何是好啊!”

    扭头瞧见吴言不紧不慢饮着茶,心更焦急,径直来到案前,急道:“哎呀,吴公子,你倒是说句话呀!”

    吴言放下茶盏,“虽然杀的两个都是姓卫没错,可都是同父异母的兄弟,感情本也好不到哪里去。这两位的死,不过是为了搅诸侯们的心罢了。”

    “那依吴公子之见...?”

    “想让陛下狠下心跟时彧撕破脸,得戳到陛下的痛处才行。”

    “陛下的痛处?”赵镇有些困惑,“可咱们这位陛下是位凉薄之人,自己的亲妹妹都能丢下...”

    说到一半,这才想起面前坐着的人,正是池阳公主的驸马,提此事吴言毕竟脸上无光,慌忙噤了声。

    吴言像是不在意,笑了笑,“是啊,正因为如此,才更要戳得准些,才会有效果。”

    “难道,吴公子指的是...太后?”赵镇试探性问道。

    要知道,太后年迈,已缠绵病榻数年,早就神志不清,连皇帝都认不得了,全靠几位贴身宫人全心全意伺候才能撑到今日。

    若是当年侯倦大军逼宫,将宫人都撤走,太后也就活不到今日了。

    吴言摇头,“非也,非也。”

    “那...”赵镇不懂了。

    “若皇后娘娘有了身孕...却又因时彧之故痛失爱子,陛下又当如何啊?”吴言笑容不及眼底。

    赵镇一惊,“你要做什么?”

    “赵大人稍安勿躁。”吴言仍扬着无懈可击的微笑,“只是找几位医工串下口供,又不是真的要让皇后娘娘遭这个罪。”

    赵镇方才稍稍放下心来,可转念一想,又忧心道:“可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的事啊,而且时彧如今早该心存戒备,再想嫁祸,可没那么容易了。”

    “怕什么,不是还有他夫人么。”

    吴言这么一提,赵镇想起乐知许的脸来。

    寿宴上她让皇后颜面扫地,这个仇,可还没报呢。

    如此一来,一来,能让皇帝痛下决心将时彧割舍,二来,又能让女儿出了这口恶气,一石二鸟,岂不快哉!

    “哈哈哈哈!”赵镇开怀,“吴公子果然妙计!来人呐,拿酒来,我要与吴公子痛饮几杯!”

    吴言摆手,“酒就不必了,公主还在等我回去。”

    赵镇一愣,“那就改日,哈哈哈,改日!”

    ***

    乐知许有点开心。

    某日“无意”向时彧婉转表达了,杨媛对相看的夫婿并不满意这件事,时彧不知什么时候跟杨太仆提了一嘴,杨媛终于不用再受相亲之苦了。

    对于王楚容的担心也有所缓解,听向昭君说,钦天监最近夜观天象,向陛下呈了“祥云汇聚未央宫上,必有神女强压邪佞”的奏章。

    新入宫的“神女”,可不就是王楚容么。

    说来也怪,当初被当作邪佞赶出宿陵邑的秦家走后,宫里美人还是出过一两次梦魇的状况,可王楚容入宫之后,便真的再也没有过了。

    乐知许虽不懂天象到底是如何相看的,钦天监将王楚容奉作神女,皇帝只要深信不疑,不起邪念,便一切都好说。

    可她不知,这一切都是时彧从中周旋的。

    她沐浴过后,精心在脸上涂了桂花香脂,之后捧着脸自己偷偷先闻了闻,耳朵却先烧了起来。

    “夫人。”昭然坏笑道,“外面薰笼点着,也不冷,不然,您少穿点?”

    “我看你最近是又闲着了。”她瞪了昭然一眼,“罚你再去寻些话本来。”

    “还寻?”昭然撅起嘴,“自从您跟少君侯同住,您都多久没听我讲话本了?我都攒了好一堆了,您今晚要不要听?”

    她不禁语塞。

    “哼,我就知道。”昭然赌气道。

    “好啦。”秦睿没好气道,“别在这贫嘴了,快帮夫人穿好,小心着凉。”

    主仆三人从浴房出来,迎面刚好撞上时彧进门,秦睿昭然颔首退下,时彧回身将门关好,免得凉风灌进来,吹到她。

    “用过膳了么?”她问道。

    “在元稽那里用过了。”时彧目光炽热,直直盯住她的唇,“你去找过淮阴侯了?”

    她抬眼,抿了抿唇,点头道:“嗯,去过了。”

    “你...”

    时彧刚一开口,就被她打断。

    “你要气就气吧,说什么我都受着,是我自作聪明,自作主张,唔...”

    话没说完,她便被堵住了嘴。

    他的舌尖熟练撬开她的齿缝,带着一丝酒气,与她纠缠,惹得她头脑发晕,腿上也没了力气。

    时彧一把将她横抱起来,又吻了上去,边走边吻,呼吸愈发急促起来。

    绕过屏风,将她轻轻放倒在床榻上,与她四目相对。

    “我...”她试图找回理智,“我是不是给你添乱了?”

    “没有。”时彧哑着嗓子,低头又去找她的唇,“我想...”

    想什么?

    她脑子一片空白,沉浸在心跳和欢愉里,再无法思考其他。

    他的吻细细密密落在她的脸颊,耳垂和脖颈,几处的皮肤受了热,浑身都跟着燃了起来。

    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流光轻声唤着:“少主公,给您备水沐浴吗?”

    话音刚落,内寝的烛火突然熄了。

    流光一愣,“这,这什么情况?”

    还是扶桑反应快,忙将流光捂了嘴拖走。

    时彧的动作,终于在解开她的衣袍前停了下来。

    黑暗里,她的眸子亮晶晶的,好像浩瀚星辰,朱唇微启,还有他吻过的痕迹。

    如果可以,他真的想就这样赖在她身旁,日日缠绵,什么都不想。

    时彧勉强将这危险的念头压下来,翻身坐起。

    两道呼吸慢慢平静下来。

    “我要搬去长安城了。”他轻声说道。

    乐知许抚着胸口起身,似懂非懂,“那我呢?”

    “你...”时彧有些说不出口。

    他自然是想带她一起走的,无论到哪里,他都不想跟她分开,可此行危险至极,他不愿她以身犯险。

    诸侯还有赵镇,若想师出有名,便绝不会做出围了司马府,绑走女眷这样的事来。

    “你...你留在这里。”他硬着头皮说。

    回答他的,是无尽的静默。

    半晌,乐知许像是笑了一下,“好,我知道了。”

    “乐,乐乐...”

    “不要这样叫我。”乐知许抬眼,“少君侯。”

    短短三个字,戳得他心口窝疼。

    “少君侯今日喝了酒吧?我便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只是以后...”乐知许拢了拢领口,轻笑道,“也是,没有以后了。”

    时彧垂头不语。

    “少君侯搬到长安城,便叫三叔母回去吧,那苦得不能再苦的汤药,我是一天也喝不下了。”乐知许装作若无其事,将身下褥子抚平,“今日这情形,怕是您再留宿也不方便了吧,妾就不留您了。”

    说完,自顾自朝里躺下,阖了眼。

    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时彧叹了口气起身,门开了又关,最终静了下来。

    乐知许气得红了眼。

    流光怎么也没想明白,刚刚还以为少主公和少夫人两人洞房花烛,谁知下一秒就被赶了出来。

    和扶桑一边在客房铺床,一边偷偷瞥向坐在案前,脸臭得跟茅坑里的石头似的那位。

    该不会是有什么隐疾吧?毕竟这么多年没碰过女人。

    “明日一早,我们就搬。”时彧面无表情,“告诉他们手脚轻些,不要吵到少夫人。”

    流光与扶桑对视一眼。

    想到主屋里还有少主公一些东西,流光问道:“那主屋里...”

    “留在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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