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5 章

    “吴公子,你倒是说句话呀!”赵镇如困兽一般,来回踱步,“陛下宴请五侯,其中情形相信你也听说了,两件皇弟毒杀案,非但没能动摇到时彧,反倒让他多了两个盟友,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吴言正一手捧书,一手执棋,作冥思苦想状,丝毫没被影响。

    赵镇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把抢下书简,“哎呀,都什么时候了,还下棋?你这仇还报不报了?”

    吴言显然对这一举动十分不满,脸上笑容僵了片刻,又恢复如常,“我的仇,需得在您的目标达成之后,方能实现。上次说了,要用皇后娘娘的肚子里的孩子,拉他下水,一次未成,也迟迟未见娘娘再有动作,急不急的,倒是我要问问您了。”

    “这也不怪她,确实找不到机会。”赵镇叹了一声,“时彧做事,向来不拖泥带水,之前还与那乐氏你侬我侬,谁知这次迁入长安,竟然径直将人丢下。上次皇后派人去请,那乐氏伤心,喝了个烂醉,还吐了人一身,之后便一病不起,暗中在五陵邑遍访名医,说是得了严重的肺病,每每便要咳出一大滩血来。如此情形,若是再强行请人进宫,反倒不合常理了。”

    见吴言不语,赵镇又道:“这毕竟是陛下第一个孩子,陛下极为重视,时时派太医令随诊,再这么拖下去,恐怕纸要包不住火啊。”

    “委屈皇后娘娘再等等,总会有机会的。”

    赵镇回到矮案边坐下来,将已经冷掉的茶一饮而尽,道:“吴公子可还有什么妙计?”

    吴言思索片刻后,在棋盘上落下一子,“不如,双管齐下。”

    “哦?如何做?”

    “其一,他既然已经迁入长安,近在咫尺,赵大人不如派些人,夜袭司马府。”

    赵镇原本倾身向前,听到这不禁翻了个白眼,“我还以为什么高招,你以为我没试过吗?时彧面上看着毫无戒备,实际身边总是暗中藏着些死士,想要近身都是不能。”

    “赵大人不是安插过人手么?”

    “嗐!”赵镇摆摆手,“时彧谨慎非常,眼线只勉强能传递消息,如今还被留在宿陵邑了。你这个方法啊,行不通!”

    吴言笑笑,“赵大人还记得,人彘的事情么?”

    “自然记得。”

    “时彧少年得志,必定自命不凡,有人使如此卑劣手段暗杀他,简直就是在侮辱他。”吴言缓缓起身,“如今他琐事缠身,再来一次,难保不会再情绪失控,届时皇后娘娘,也许就能解脱了。”

    赵镇眼睛一亮,“方才公子说,双管齐下...”

    吴言笑道:“这其二嘛,凛冬将至,疾疫渐起,加上流寇作乱,四方扰攘,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时彧不会坐视不理,一旦他南下,要想办法将他引至浔阳城。”

    “浔阳?”赵镇急了,“那岂不是给他制造机会?”

    “机会。”吴言嗤笑,“浔阳公主性情古怪,赵大人您派人去接触,结果如何啊?”

    赵镇想起吃的闭门羹,鼻子里哼了一声,并不言语。

    吴言浅笑,“上次程观追捕卫赢时,曾临近浔阳地界,却为了避嫌,捉了人掉头就走,这次,可不能让他这么轻易就走了,一旦我们多疑的陛下,得知他试图接触浔阳公主——”

    “那陛下为了自保,定会想要先下手为强!”赵镇激动万分,“我们再适时给予助力,一切便都能水到渠成了,妙哇,妙哇!”

    “那,一切便仰仗赵大人了。”吴言笑容不及眼底。

    ***

    “少主公,威信来了。”流光道。

    时彧放下手中公文,“让他进来吧。”

    威信匆匆进门,刚要见礼,时彧手一挥,急着问道:“她怎么样?”

    “回少主公的话,少夫人能吃能睡,心情愉悦。”

    “心情愉悦?”这时彧倒是没想到,“以她的性子,这么多日不让她出门,竟然还能心情愉悦?”

    威信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块麟趾金,“那日少主公走后,当天夜里,少夫人就拉上我们几个,去院子里挖了金子,少夫人还赏了每人一块,之后夜夜拥金而眠...”

    听到“拥金而眠”四个字,流光终于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时彧也笑,“她高兴就好。”

    “少夫人的病症,已在五陵邑传得沸沸扬扬,近些日子来的医工,都生怕被传染,只远远看上一眼便逃之夭夭,倒省了夫人一番力气。”威信道,“唯一让少夫人放心不下的,便是桃乐坊的生意了。”

    “你和秦睿、昭然多费些心思,收集些新鲜玩意儿,哄哄她,再坚持些时日。”时彧目光移向门外,“相信也不会太久了。”

    话音刚落,扶桑面色凝重,一进门便直奔时彧身侧,低声耳语了几句,时彧听过之后,倒是一脸释然,抬眼对威信道:“你先回去,这几日听到关于的我任何消息,都不要告知少夫人,免得她担心。”

    威信虽不解,还是点头应下。

    当天夜里,新月高悬,未央宫北阙新司马府内,静谧一片,只有零星几间屋子还透着光亮。

    几名黑衣人趁着夜色,猱身上了屋顶,无声疾行至时彧居住的主屋上方,蹑手蹑脚掀开几片灰瓦,在微弱烛光映照下,依稀可见屋内伏案的人影。

    黑衣人交换眼色,其中两人取出袖中箭,顺着孔洞探了进去,箭尖直指案前。

    又一人,手一挥,两支袖箭几乎同时射出!

    案前的人捧着书简,似沉浸其中,待箭至身前,却忽然侧身,探手伸向一旁的香炉,这无心一躲,箭自然偏了方向,只有一支,勉强擦破衣袖。

    当当两声,袖箭嵌入身后木柱。

    屋内人一惊,大呼:“来人呐!有刺客!”

    见事未成,几名黑衣人也不多作停留,转身几跃,朝远处四散掠开。

    “在那边,快追!”府兵们动作也不慢,高举火把,追了出去。

    “人走了。”时彧和元稽从帷帐后走出来,上前查看扶桑的伤势。

    原来案前的人,竟是扶桑。

    扶桑笑道:“少主公,我没事。”

    流光走到一旁,用布包裹着,从木柱上小心拔下那两枚袖箭,仔细观察后,皱眉道:“还好你坚持替下少主公,这箭头上,是淬了毒的。”

    “什么?”时彧慌忙掀开扶桑的袖子,仔仔细细上下查看了个遍,确认毫发无伤,这才放下心来。

    扶桑咬牙道,“手段真的是越来越卑劣了。”

    “也难怪他们心急。”元稽咧嘴,“费了这么多力气,也没能扳倒少主公你,气急败坏也是有的。”

    时彧眉头皱成一团,“我看更像是虚晃一枪。”

    元稽迟疑,“您是说...他们另有图谋?连环计?”

    “我只是觉得,最近几番行事,不太像赵镇的风格。”时彧沉吟片刻,“赵镇是武将,思虑素来只在三步之内,可如今给我感觉,更像是在步步筹谋。”

    流光不以为然,“八成是知道自己脑子不好,专门请了谋士。不过少主公,您明明早就知道他们会有动作,为何要冒险,放他们近身呢?”

    时彧解释道:“我不过是想找个借口。宫里有消息,皇后怀胎是假,那她千方百计想请少夫人入宫,目的可想而知。这颗毒瘤不处理掉,我实在难以安心。”

    元稽惊讶之色溢于言表,“竟然连皇后假孕您都知晓,您在宫里这位线人,当真了不得。”

    时彧微微一笑,“当今太医令李众,是前御史大夫李存的侄子。他感激家父,替李家杀侯倦报血仇,这才愿意帮我的。”

    元稽恍然,旋即又认真道:“您想好了,当真要这么做?开了弓,可就没有回头箭了。”

    “我知道。”时彧的手,不自觉抚上腰间玉珏,“可只有让他们放松警惕,才能引背后的大蛇出洞,永绝后患。”

    扶桑听了半晌,似不经意开口问道:“那...还要瞒着少夫人吗?”

    时彧无声叹了口气,所问非所答道:“速战速决吧。”

    可他们不知道,就在说话的当口,有另一群人,攀上了言心居的墙头。

    乐知许睡不着。

    今日沐浴过后,她坐在镜子前篦头发,无意中瞥见那罐,被她塞到桌角的桂花香脂。

    鬼使神差地,她剜了些膏体在手上,在手上慢慢涂抹开来。

    自从时彧搬走后,她便没再用过了。

    就是这样随手一抹,让她夜里在床榻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睡。

    那香味好似无数有生命的触手,拼了命地往她的鼻子里钻,拨弄她脆弱的神经。

    就连棚顶那些纱幔,都像故意与她作对一般,时不时地,隐约映出时彧那张脸来。

    已临近子时,不但一丝睡意都没有,反而愈发烦躁起来。

    她赌气般坐起身,狠抓了几下头发,自言自语道:“乐知许,你给我打起精神来!不就是一个男人么!从来都只有他们痴迷你的份儿,收起你这不值钱的样子!”

    说完,还不解气地,用力在自己额头拍了两下。

    咔!咔!

    两声瓦片碎裂的声音,从屋顶传来。

    乐知许瞬间警惕起来,屏气凝神竖耳倾听。

    可许久,都没再有动静。

    她蹑手蹑脚刚下了地,便听得院子里有人惊呼,“不好了!走水了!”

    她一惊,快步来到窗子跟前,刚推开一道缝隙,却被窗外一道黑影反手抵住。

    “少夫人放心,火势不大,并无大碍,您还是留在屋内安全些。”那人低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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