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2 章

    这苏子墨,原本是邹晃抓来的。

    有人认出他是浔阳公主最宠爱的面首,平日里与公主形影不离,这次却不知为何落了单。

    这么好的机会,邹晃自然不计代价,追了十几里,才勉强将人抓到。

    身处乱世,又被玉人军围剿,有了此人,生死关头找浔阳公主换得一线生机,也不是不可能。

    可就在邹晃削尖了脑袋追苏子墨的时候,与卢王一起长大的兄弟吴二,被程观杀了头,卢王一气之下,这才将邹晃一行人赶了出去。

    苏子墨就这样被留了下来。

    沐浴干净,换了衣裳,剃了胡须,他总算有点清秀模样了。

    不出所料,出去买笔墨的小卒回来禀告,说宣笔已经买到,至于苏子墨,店里暂时没有货,要去仓库里翻一翻,让他明晚酉正再去,还给他带了另一款比较好用的墨来。

    胡乱找了个借口,说这款墨可以先用来打稿,苏子墨便开始为乐知许画像。

    起初还有人守在一旁,两人只是偶尔就姿势表情,有那么一两句交谈。

    后来守着的人也烦了,哈欠连天困得不行,看他二人并无异常动作,一掀门帘,改守在门口,吹吹冷风,也好清醒些。

    乐知许蹑手蹑脚起身,将那块墨拿起,仔细翻看,果然在不起眼的一角,看到纂刻了两个小字。

    循引。

    她欣喜若狂。

    他们不但读懂了她的消息,还在想办法告诉她,李循引也在谯县。

    那么明日的酉正,便是动手之时了。

    ***

    夜色正浓,娴吟宫内,茹夫人正帮皇帝按着小腿。

    见他一直眉头紧锁,她柔声问道:“陛下又有烦心事了?”

    皇帝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半躺下,“太尉接连数日,递的都是弹劾时彧的奏章,朕能不头疼嘛!”

    “这太尉大人也真是的,司马大人都奉旨南下了,怎么还是要和他过不去呢?”

    “不怪太尉,”皇帝舔了舔嘴唇,若有所思道,“时彧到了谯县,并未停留,而是顺路去了浔阳。上朝时还有好几位老臣,都提到这件事了。时彧到底是什么心,朕还不得而知,可朝堂上一面倒,就好像时彧已经反了一样。”

    茹夫人眼睛一转,装作不经意道:“司马大人到底是人中龙凤,一举一动都备受关注。”

    皇帝倏地起身,盯着茹夫人看。

    茹夫人手上一顿,弱弱说道:“妾是不是说错话了?”

    皇帝摇头,用手指在空中点着,“你说得没错,这群老臣常住长安,怎么会对时彧的行踪了如指掌呢?看来是早有预谋啊。”

    茹夫人重新低下头,不再作声,手上继续轻轻揉捏。

    “赵镇一直想要扳倒时彧,这点朕早就知晓,可时彧会去浔阳,朕是真的没想到,他到底去做什么呢?难道近日里针对他的事情太多,他被咬急了,想要反扑?”

    “朝堂上的事,妾也听不懂。”茹夫人递上装有米糕的碟子,“不说这个了,妾听说,皇后娘娘又发了脾气,把姚八子打得,都昏了过去。”

    皇帝顺手拿了一块,重重地叹了口气,“是,朕也听说了。”

    “陛下不是还挺喜欢姚八子的?没去看看她?”

    “朕要是去了,怕是来日,她会更惨。”皇帝越说越没胃口,索性将手里的米糕丢回盘中。

    茹夫人又试探性问道:“自从皇后娘娘小产之后,好像一直不大顺心?”

    “不顺心?”皇帝哼了一声,“朕看她是太顺心了!以往行事,还知道忌惮时彧,忌惮御史,如今可倒好,对后宫妃嫔和宫人,动辄打骂,随心所欲肆无忌惮!她现在呀,过得怕是比朕这个皇帝还要舒心呢!”

    “陛下别生气,小心气坏了身子。”茹夫人起身,在皇帝心口轻抚两下,随即轻倚了上去,“皇后娘娘从小锦衣玉食的,鲜少有不如意的事,娇惯些也在情理之中。”

    皇帝伸手将她揽进怀里,“朕总觉得,太尉最近有点反常。”

    “陛下这又是从何说起呀?”

    皇帝想了想,“原本虽然他也有顶撞朕的时候,可朕能看出,那是性子使然,他行伍出身,总不如文人那般讲究,而且通常是对事不对人。可现在...朕总觉得,他是打心里不尊重朕了,总想把朕当作普通郎婿一样训斥。”

    “会不会是陛下多虑了?”

    皇帝摇头,“朕又不是傻子,尊重不尊重还能感觉不出来吗?而且,最近朕还发现,南军中多了很多新面孔。”

    茹夫人闻言,后脊一僵。

    皇帝没发觉她的异常,手开始不老实,在她领口处拨弄,“也不知,他是想趁时彧不在长安扳回一局,还是有什么别的想法。”

    “陛下,这可不是小事!”茹夫人一把按住他的手,坐直了身子,认真道,“各朝兴亡,多视禁军向背,太尉这样做...”

    “哎呀你放心,朕自有考量。”皇帝显然已经起了兴致,手又不安分地摸向她的腰,捏了两把之后,颇为意外地“咦”了一声,“你好像又丰腴了些。”

    “陛下,陛下!”茹夫人挣扎着躲开,“您忘了太医令说的,不可再纵欲了么?”

    皇帝有些不悦,“朕都有近十天没碰过女人了,何来纵欲之说?最近到你这里来,总有各种理由推脱,怎么?连你也要拒绝朕?”

    茹夫人忙起身,跪在榻前,“妾不敢,陛下想要妾,妾开心还来不及。”

    “那你自己脱!”皇帝愠怒道。

    茹夫人不敢违抗,站起身,抬手将身上的衣衫,一件一件褪了个干净。

    皇帝满意地倚靠在榻上,斜睨着面前的胴体,像在欣赏精美的玉器。

    他的目光由上至下,扫过她身体每一处凹凸曲线,最后停留在她微隆的小腹上。

    他腾地起身,“你...”

    “陛下,茹儿有了您的骨肉了。”

    皇帝楞在原地,一时都忘了呼吸。

    他的身子,他自己清楚。

    他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有属于他自己的孩子。

    可面前这个女人的身体里,此刻正孕育着一个小生命。

    一个与他血脉相连的生命。

    他眼眶发热,踉跄上前,想用手掌去抚摸她的小腹,又想到什么似的,忙从地上捡起衣衫,为她披好,扶着她的肩在榻上坐下来。

    “朕,朕能摸摸他么?”

    茹夫人含泪发笑,“当然了。”

    说完,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小腹上。

    明知道这个月份的胎,不会有任何动静,可皇帝却好像感觉到了,掌心中,那个小心跳的存在。

    他惊喜抬眼,“茹儿,会是个皇子,你会给朕生一个儿子!”

    茹夫人面上却没了喜色,她声音微微颤抖,“陛下,妾瞒到今日,不过就是想活下去。”

    皇帝的笑容也僵在脸上。

    他当然知道她说的是皇后。

    姚八子不过得宠数日,便被打得昏死过去,若是茹儿有孕的事情传到椒房殿...

    “茹儿,你放心,我会保护你,还有我们的孩子。”皇帝将她拥进怀里,牢牢抱紧,“朕明日便召安定侯,他毕竟是卫家人,若我丢了皇位,他这个皇叔,也便当不成了,还有淄阳侯和文信侯,实在不行,朕将时彧召回来...总之,朕会想尽一切办法,你要相信朕。”

    茹夫人轻轻点头,流下两行清泪。

    “朕会叫太医令,暗中伺候你的胎,皇后那边,你躲着些,若实在躲不过,你尽管称病,叫怜香来寻朕。”

    她泣不成声,“陛下...”

    ***

    天还没亮,乐知许便醒了。

    在床榻上翻来滚去,一直到卯时,天边泛起鱼肚白,窗外开始有人来往行走,低声交谈的声音。

    细细听了,才知道,今日是腊日。

    看来即便身处荒年,食材有限,大家还是准备好好过个节。

    她推开窗,深吸一口凛冽的空气。

    昨夜不知何时落过雪,从寨子望出去,可见不远处金光云海和银装雾凇,宛如仙境。

    要不是以这样的心境来到这里,她还真想夸这是个好地方。

    又做了几次深呼吸,鼻腔都开始有些刺痛,虽然还有好几个时辰才到酉时,她的心却止不住狂跳。

    成败在此一举了,营救成功皆大欢喜,可若是营救失败...

    不知道她还能不能,与卢王周旋到时云起回来。

    他要是回来了,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不惜任何代价,把她带回去。

    想到这,她万般委屈又涌上心头,对着铜镜红了眼。

    她摸了摸身上原本放白玉珏的地方,空空如也,这下,连最后一点念想也没了。

    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怪她,那么轻易就把白玉珏交出去。

    该做些什么,来转移他们的注意力呢?光是准备腊日的席面,似乎不足以惊动卢王。

    她坐在铜镜前,一边梳头,一边想着。

    “三娘,醒了吗?”

    门外传来周媪的声音。

    她起身来到门前,拉开门闩,周媪正抱着一身喜服,笑盈盈地立在门口。

    “这是?”

    “这是我们几个老婆子,日夜赶工,赶出来的!”周媪欢天喜地进了门,将喜服放在案上,又十分小心地,用双手掸平整,“虽然我们几个年轻时候,绣工都是一顶一的好,可毕竟年岁大了,眼睛不行了,三娘你委屈些,卢王说了,等世道太平了,会给你补套好的!”

    乐知许一头雾水,“等一下,什么乱七八糟的?这不是喜服吗?”

    “没错,就是喜服啊,卢王一早便叫我们备下了。”周媪也懵了,“怎么,他没跟你说么?”

    “说什么?他明明答应我,要...”她说到一半,怒气冲冲将头发胡乱一绾,“算了,跟你说也没用,我去找他!”

    刚出门没走几步,遇到邹晃。

    “三娘...”

    乐知许此时才没心思寒暄。

    既然卢王能叫周媪她们早早备下喜服,那八成寨子上下全都知道了,就她一人被蒙在鼓里,邹晃是他们的人,自然也是知情者之一。

    亏她之前还觉得邹晃与旁人不同。

    她气呼呼扬着脸,脚下不停,径直朝卢王住处去了。

    卢王正在院子里练刀,寒冬腊月,他正打着赤膊,汗水在头上,蒸腾出雾气。

    只见他左右手各一把短刀,横劈竖斩,时而急退,时而跃起,硬是将一双刀舞得滴水不露。

    乐知许忍着没吭声,她可不想惹怒一个手里拿着兵器的人。

    直到他将一段招式打完,一旁下人才小声提醒。

    抬眼看到她,卢王弯了弯嘴角,将双刀交给下人,接过细布抹了抹额头的汗,从石桌上一把抓起衣裳,胳膊便往袖子里探。

    他听起来若无其事,“你起得够早的啊。”

    “周媪给我送来喜服,你到底什么意思?”她强忍着怒气质问道。

    卢王哈哈大笑,“怎么样,还喜欢吗?”

    乐知许再也忍不住,“你当初明明答应过我,方子能救人,就放我走的!那几人才吃了几副药,都好得差不多了,你怎么能食言呢?”

    卢王正低头系衣裳带子,闻言抬眼,“没错,我是答应会放你走,可我没说,什么时候吧?”

    “你——”她咬牙切齿,“你堂堂卢王,做出这么卑劣的事,不怕遭人耻笑吗?”

    “哈哈哈哈!卢王...”卢王仰天大笑,又忽地止住,目光阴鸷,“你我都清楚,这称谓都是镜花水月,谁又真的在乎呢?况且这寨子里的人,都知道我心悦于你,我这样做,他们只会说我痴情。三娘,你我先做几日夫妻,我再放你走,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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