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至穆府。
穆宛筠径直往位于怡心居的闺房走去,却被一名下人拦住了去路。
“老爷夫人正于前厅宴客,要小姐去见一面。”
穆宛筠心生疑惑,父亲母亲平日很少会主动召她参与宴客活动,今日为何……?
她停下脚步,静静注视着下人。
下人似乎察觉到了穆宛筠心中的疑惑,缓缓解释道:“穆老爷和穆夫人邀请了一位俊朗公子作为今日的贵宾……”
下人虽然没有明说,但穆宛筠心领神会:父亲母亲还是是没有死心,仍在想方设法替她寻得合意佳偶。
“罢了。”穆宛筠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轻声嘟咕道:“无论如何,只求不是陆殊墨便可。”
如今她对姻缘已无所期待,惟愿能继承穆家祖传剑法。
护佑家族荣耀。
*
穆宛筠尚未踏足前厅,耳边便传来了厅内的谈笑声。
“贤侄以后必定大有所为啊!”穆父赞叹道。
“穆伯父谬赞了。”随后又传来一道声音,宛若清风拂面。
她难以置信地揉了揉自己的耳朵。
陆殊墨竟然来到了穆府?!
穆宛筠唯恐自己幻听,加快步伐朝前厅走去。
只见穆父穆母坐在主位上,而陆殊墨则坐在旁边,三人谈笑风生。
穆父看到穆宛筠到来,笑着招呼她上前:“筠丫头,快来见过陆公子。”
穆宛筠径直走到父亲母亲面前,礼貌地向他们行礼。
然后望向陆殊墨微微一笑:“见过陆公子。”
眼中却流露出一丝冷淡。
陆殊墨轻挑唇角,手中扇子轻盈摇曳,向穆宛筠躬身福了一礼。他眉目间透着一份超然淡定,宛若风华绝代的神仙下凡。
“穆家大小姐,久仰大名,今日幸得一见。”陆殊墨打趣道:“没想到穆大小姐深藏不露。”
穆宛筠轻咳一声,想到之前跟陆殊墨瞎扯自己家在贫翁巷,脸上不禁泛起一抹红晕。
“陆公子长得比画像上还要雅致。”穆父示意穆宛筠走到他身后,轻声说道。他顿了顿,语气激动:“更难得的是,陆公子在武学方面颇有天赋。”
“陆殊墨容貌确实俊朗。”穆宛筠心头泛起一丝苦涩,在心中默默感叹道。
不然她上辈子亦不会应允这门亲事。
穆父乐呵呵地看着他俩,欲言又止:“今日我在武场碰巧遇到了陆公子,遂邀请他来府上做客。”
“你们年纪相当,可以多聊聊。”穆母和颜悦色地补充道。
闻言,穆宛筠心中涌起一阵不安,背后渗出一层薄薄的汗珠,湿透了衣裳。
父亲真的只是碰巧遇到陆殊墨吗?
她的心跳似乎停滞了一瞬,呼吸也微微急促起来,看向陆殊墨的眼光多了一丝审视。
陆殊墨,你难道真的不肯放过穆家吗?
*
几人来到了位于后院的花廊赏花。
长廊檐下的铜铃镶嵌着别致的纹饰,微风拂过,铃铛发出清脆响声,犹如天籁之音。
陆殊墨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精致食盒。
穆宛筠瞥了一眼,竟是莲香阁家的枣泥耦合。
她不动声色地咽了口唾沫。
平心而论,她并非贪食之人。平日里也尝遍各色美撰。
对美食颇有见解。
唯有莲香阁家的枣泥耦合,让她回味无穷。
莲香阁每日只出售五十份枣泥耦合,即便是京城的高官贵族,亦需赶早排队才可购得一份。
不知陆殊墨用了何等手段,竟能一举购得三盒。
她再次审视地打量了陆殊墨一眼。
陆殊墨应是有备而来,连她的喜好都已探知清楚。
陆殊墨轻轻打开红木雕花的糕点盒,枣泥耦合的馥郁香气顿时扑鼻而来。
“伯父,伯母。”陆殊墨恭敬地将几块糕点放在穆父穆母面前。
“听闻穆大小姐素来喜爱莲香阁的枣泥耦合,昨宵夜幕降临之际,我便早早赴莲香阁,排队等候。”
穆父穆母皆颔首微笑。
“骗子。”穆宛筠在心中暗骂。
莲香阁早辰丑时开门待客,难道他在铺子前彻夜等候?
前世她被陆殊墨杀害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如今仍心有余悸。
她下意识地不愿相信陆殊墨说出口的任何一个字。
“穆大小姐,请。”陆殊墨温声道。
穆宛筠低头,只见他修长的手托着一碧玉瓷碟,上面摆放着诱人的枣泥耦合。
穆父穆母都在注视这边的动静,期待二人感情升温。
穆宛筠不好拒绝,只得接过瓷碟。
她定定注视着手中的糕点,心中警铃大作:陆殊墨如此这般殷勤,莫不是糕点中有猫腻,意欲提前下手,毒害她们穆家?
“此乃陆公子所购糕点,理应由公子先行品尝。”穆宛筠眼睛转了转,将手中瓷碟递回给陆殊墨。
穆父穆母不解,只当俩人情意深厚:“还是筠丫头想得周到。”
说着,他们停下了往嘴中送耦合的动作。
穆宛筠不动声息地勾了勾唇角:陆殊墨,这耦合,我倒要看你吃与否?
见陆殊墨没有动作,她用手夹起一块耦合,送到陆殊墨唇边,佯装不懂道:“公子为何不吃?”
陆殊墨:“有劳穆大小姐费心。”
说罢,他抓住穆宛筠的手,身体前倾,张口吃掉穆宛筠手中的耦合。
穆宛筠只觉被陆殊墨握住的手滚烫无比,下意识将手抽了回来。
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幸好无毒。
“筠丫头觉得陆公子如何?”穆父一脸欢喜地注视着俩人的互动,语出惊人。
穆宛筠双眸微瞪,坚定地道:“不可,绝对不可!”
穆母不解道:“缘何?”
穆宛筠咬了咬牙,她总不能告诉爹娘前世穆府上下全被陆殊墨杀害。
“八字不合。”穆宛筠补充道:“总之就是不合。”
穆父心生疑惑,目光在穆宛筠和陆殊墨之间来回打量:“筠丫头从何得知陆公子生辰八字?”
生辰八字极为私密,唯至亲至近之人方可知晓。
他俩此番初次相见,并不熟稔。
穆宛筠言辞支吾:“我……”
她的脑子急速思考,想寻找一个恰当的说辞。
此时,陆殊墨轻笑出声:“是我心悦宛筠,情难自控。数日前,自作主张将我的生辰八字告知给宛筠。”
穆宛筠硬撑着点头道:“正如陆公子所言。”
“几日前,我前往紫云观,请方丈为我俩推算生辰八字,方丈言我与陆公子注定是段孽缘。”
穆父穆母恍然大悟。
穆母埋怨道:“你这丫头,怎不早说。”
陆殊墨再次轻笑:“宛筠情意深重,即使八字不合,亦不愿轻易舍弃我们之间的情感。”
穆宛筠抬眼瞪向陆殊墨。
这人如何能当着她的面说谎,一点羞愧之意都无?
穆宛筠叹了口气,脸上浮现出一丝忧伤:“女儿虽不信鬼神之说,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女儿与陆公子,终究无缘。”
说罢,穆宛筠故作惋惜,掩去了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
*
“今日天色已晚,陆公子还是早些回去吧。”穆宛筠委婉催促道。
生怕陆殊墨哄骗穆父穆母。
陆殊墨闻言,笑着抬眼观望天色。
此时太阳还未西斜,离日落尚早。
他似笑非笑地瞥了穆宛筠一眼。
穆宛筠轻咳一声:“身为面摊小二,岂不是应在饭点前开摊整备。”
穆宛筠话一说出口,骤然发觉一些以前未曾注意到的细节。
区区一个面摊小二,如何能雇佣大批杀手?
穆宛筠迫使自己回忆前世黑衣人闯进穆府时的场景。
黑衣人着装统一,她在拉开陆殊墨面纱时,感触到的面料柔软,针线细密。
穆宛筠轻抚手指,忍不住微微发颤。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丝绸。
穆宛筠紧闭双眼,前世穆家被全家灭忙的惨剧太过惊骇,她不敢回想当时的画面。
导致如今才发现其中的蹊跷。
再睁眼时,穆宛筠眼神凌厉地盯着陆殊墨,恨不得用目光将陆殊墨戳出个洞来。
“还是说,陆公子其实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穆宛筠顿了顿,“难道,陆公子不只是面摊小二这么简单?”
陆殊墨原本正举起茶杯,准备品尝,听到穆宛筠的言论后,差点将嘴里的茶水喷出来。
“穆小娘子多虑了。”
“为了造访穆府,我特意跟东家告了假。”他语气极其诚恳:“我乃一介凡夫俗子。”
陆殊墨匆匆放下手中茶杯,拱手作别:“如今时辰已晚,我先告辞了。”
穆宛筠冷冷盯着他狼狈离去的背影。
陆殊墨果然有问题!
终有一日,我必抓到你的把柄,替全家报仇!
*
翌日清晨,穆宛筠正在后院修炼,忽闻穆府门外传来了嘈杂的议论声。
只见一身着太监衣装的男子,神态威严而庄重,昂首阔步走进穆府,手持着一卷绣金的圣旨册。
竟是皇上身边的红人李昭,威风凛凛的侍从众人紧随其后,身穿统一的侍从服饰,气势凌人。
“穆老爷穆夫人在吗?接旨了。”
闻言,穆家老少纷纷跪倒在地,恭敬地迎接皇上的旨意。
唯有穆宛筠脑子乱哄哄的,心中涌上一丝不安。
她站在跪下的人群中,神情复杂。
上一世,陛下并未对穆家下旨,难道是因为她的离奇重生而产生了某种偏差?
穆父见她未跪,急忙将她按倒在地。
太监眯了眯眼,盯着穆宛筠打量一番,面露几分讨好:“这就是穆老爷的爱女吧?无妨无妨。”
说罢,他展开手中圣旨,开始宣读。
李昭的声音宏亮清晰,如钟声般响彻穆府的每个角落。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穆心远之女穆宛筠,性资敏慧,才华横溢,丰姿绝美,朕躬闻之甚悦。今陆殊墨适婚娶之时,当择才女与配,值穆宛筠待字闺中,二人可谓天造地设,朕特颁圣旨赐婚于二人,择良辰完婚。从此共结连理,相互扶持。钦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