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善变

    交流会如期而至,京都校方由乐岩寺校长带队,集体前往东京高专。

    神乐霖和其他几名京都学生坐在专车内,她将手中的符箓分散各自递给同伴们。

    “当符箓燃烧起来时,就代表我的布置完成了。”神乐霖说明。

    大家各自将符箓收进了怀里,口袋里,

    只有望月一还拿在手中放在眼前,好奇地惊叹地观察:

    “真是了不起的手段……”他笑着感叹道,“不愧是天元大人的神乐……”

    神乐霖笑笑,眉眼间一片平淡,对望月一的恭维并没有过多的表示。

    “那是当然,像是神乐这种历史悠久的家族,族内的传承是你们这种民间来的咒术师一辈子也看不到的东西。”

    禅院直哉傲慢地说,睨了望月一一眼:

    “你们尽可以感到荣幸吧……”

    “嗨嗨——我超荣幸的——”望月一没有对禅院直哉傲慢的话语感到生气,反而是超给面子地捧场起来。

    “我会将交流会的场地用结界分成四个部分,大家只有三十分钟的时间。”

    神乐霖等人说完了话,继续解释道。

    “在这期间内,趁着东京的学生被困住的时机,请大家尽全力击杀咒灵吧。”

    神乐霖一共准备了三只楔钉,等交流会开始后,她会按照前两天的考察和计划,把楔钉布置在合适的位置。

    场地会被分成四个部分,时效为三十分钟。

    效果无限接近于神乐家的【障】

    【障】作为神乐家的祖传术式,虽然她现在还没有完全继承,但是凭借着在结界术上的造诣,用外物也能模仿出相似的效果。

    简单来说,就是无数层结界叠加造成的混淆效果,被困在其中的人无法走出圈定的范围,并且伴随着幻觉的产生。

    也就是说,当东京校的学生,被升起的结界圈住,他们将意识不到自己始终在打转,就如同鬼打墙一般。

    即使咒灵就在他们眼前出现也无法被真正祓除,因为咒灵的真身与他们之间不知道隔着多少层结界。

    它们究竟在那重重叠加的结界的哪一层中,永远也不得而知。

    咒术界普遍运用的【帐】,不过是其中最基础最低级的运用,是天元大人慷慨地开放给所有普通术师的馈赠。

    “记得不要弄丢了哦。”神乐霖提醒众人,“一定要让符箓在自己身上燃烧掉才可以。”

    那样才会有穿行于结界的资格。

    这次的效果神乐霖只区分了咒灵和咒术师,其实效果更复杂的连咒术师都无法触碰到彼此。

    但是她没有时间了嘛,时间太短,效果太复杂就很麻烦,这样就够用了。

    “我需要十分钟来布置,”神乐霖继续说道,“有没有赢的可能,就靠各位拖住这十分钟了。”

    如果十分钟内,由东京校击毙更多咒灵,或者己方被淘汰完的话,就只能惨败啦。

    “目标咒灵在交流会开始第十分钟的时候才能被观测到,是吧,乐岩寺校长?”望月一笑着问坐在前排的乐岩寺。

    乐岩寺校长点点头。

    “那我们还是很有机会的——”望月一用力地拍北原的肩膀,他笑的一派灿烂,鼓励大家道,“振作起来啊!要好好努力了。”

    “一雪前耻——京都!京都!”望月一搞怪地在车里晃来晃去。

    “用不着你说!”北原不爽地大叫起来,眼里却燃起熊熊的战火。

    西子在一边轻轻地笑起来,大家很久都没有这么开心了。

    她还记得上次交流会的时候,大家回去的路上一句话都不肯和对方说,还因此被当时三年级的前辈们撒了很久的气。

    那段日子是多么的暗淡无光啊……

    禅院直哉不屑地别过头去,看着窗外,不肯加入对话。

    “神乐学妹,我们会拼尽全力为你争取时间的……”北原成礼坚定地看着神乐霖。

    神乐霖有一瞬间被北原眼里的坚定打动了,但是她很快便平复了情绪,只是对他笑了一下。

    同伴……

    虽然只是很短暂的一瞬间,神乐霖的心里的确柔软了一下。

    只是她的路注定要自己一个人走……

    “我也会努力的。”神乐霖轻轻地说。

    一路无话,车子很快驶到了东京高专。

    京都校的众人下车,神乐霖跟随着乐岩寺校长和交流会同伴们的脚步。

    第一次,不是自己一个人踏上这座熟悉的阶梯。

    夜蛾正道已经带着东京高专一到三年级的学生们,等在了学校的大门处。

    在东京一众人的视线里,乐岩寺校长老头和京都校的各位,渐渐从台阶下升了上来。

    对面的形貌逐渐清晰起来。

    “京都的各位,超欢迎啊——”

    神乐霖还没完全走上台阶,就听到了五条悟中气十足热情开朗的声音。

    他无论什么时候都那么精神,真叫人羡慕。

    她一边走一边往对面看去,只有两个一年级生她之前没见过。

    一年级的七海建人和灰原雄。

    两边的校长开始友好握手

    “哎呀哎呀——东京的各位实在是太热情了,真让人不好意思啊——”

    两边的学生对五条悟的热情高涨都表现的无动于衷,只有望月一同样热情地给予了回应。

    这时神乐霖看见夏油杰对她微笑,她随之也回以微笑。

    “啊,真冷淡……”五条悟低低地不知道在抱怨谁,

    他完全把望月一的话当放屁了,一点回应都不给。

    听到了五条悟声音的神乐霖直直地往五条悟的方向望过去,刚好和后者对上了眼。

    两人定定地对视了两秒钟,

    神乐霖微微张嘴刚想要说些什么,五条悟却好像被针扎到了一样,立刻移开了眼睛。

    他把脸转到一边去了,刚好对上了一边歌姬的脸。

    “啊!歌姬这次可不要被打哭了哦——”

    歌姬:!?

    震惊,疑惑,不解,愤怒……

    他有病吧!

    庵歌姬正在跟冥冥说着话,讨论对面京都校各位的情况,五条悟就像个多动儿童,嘴欠贱猫一样非要来说些烂话惹人生气。

    于是歌姬在一片恼火中大声怒骂:

    “五条!你有病吧!!?”

    说着就要去怒踩五条悟的脚,直接被无下限挡住。

    “略略略,踩不到——”

    神乐霖闭上嘴,移开了视线。

    默默注视到了这一切的硝子流露出意味深长的神色。

    她突然联想到了不久前发生的事情,五条悟突然来敲门,去要回之前被她顺走的墨镜。

    本来没什么的,她都打算直接还给他了。

    但是五条悟那有些不寻常的,被硝子敏锐的捕捉到了的某种扭捏……

    让她升上来一些恶趣味的心思。

    于是她故意抱怨着说:“五条你还真小气啊,你不是有很多墨镜吗?”

    “……啊……可是那一副带着最舒服嘛——”近乎是撒娇的语气。

    见硝子不为所动,他居然从口袋里掏出了另一副墨镜,嘴里说着:

    “硝子想要墨镜的话,都给你嘛——所以还给我啦……请你吃饭也行哦……”

    看着那双布灵灵的大眼睛,硝子觉得自己在其中好像看到了某种羞赧,一瞬间她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眼睛坏掉了。

    “嗯……可是我不知道丢到那里去了呢……”硝子一边观察着五条悟的表情,一边慢悠悠地说。

    “欸——不是吧。”五条悟没有任何掩饰地流露出了失落的神情,像是一条受了委屈的大狗一样蹲在她门前。

    硝子心里有些好笑,又有些隐隐的猜测。

    “骗你的,傻瓜五条。”她笑着,从口袋里掏出了之前顺走的墨镜,丢给了五条悟。

    五条悟脸上有些萎靡的神情立马消散了,他像是小孩子一样焕发出了快乐的神采。

    “硝子你真好!我走了——”嘴里大叫着,五条悟把墨镜戴回了脸上,他站起身,周身仿佛飘散着轻快的小花一样。

    以一种荡漾的快乐的姿态,轻盈地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像个坠入爱河的傻蛋……

    想到这一茬,再联系现在眼前看到的东西。

    硝子作为女性,其敏锐的第六感告诉她,那副特别的墨镜或许……

    可能和神乐同学有点关系呢……

    哼哼……

    嗯……有乐子看了……

    硝子眼里闪过好奇和八卦的光芒……

    一边的神乐霖移开视线,正好撞上了原田西子的神色。

    她在一边低着脸,长长的头发挡住了她的脸,神乐霖却看到她抬起眼睛,近乎是专注地看着对面打闹的东京校学生。

    眼里的情绪复杂的令人心惊……

    原田西子敏感地注意到了神乐霖的注视,连忙温顺地对她笑了一下,移开了脸,躲避到了阴影处。

    只留下神乐霖脸上带着的淡淡的若有所思的神情。

    正想着,夏油杰走到了神乐霖身前,跟她打招呼:

    “好久不见,霖。”

    看到夏油杰温和的神色,神乐霖收起来心思,心情平静下来,她回以微笑道:

    “你好啊,杰,”说着她有些调笑意味的歪歪头,笑着,“也没有很久不见吧……”

    “哈哈……”夏油杰跟着笑了起来,定定注视着神乐霖的眼睛,眼里一片清澈柔和,

    “因为我很想念你啊。”

    丸子头少年用一种宽松甚至是快乐的神态说出了这句话,神乐霖愣了一下,抿了一下唇,接着忍不住低头微笑了一下。

    “啊,你好啊,神乐——”五条悟突然不知道从哪里跳出来,钩住夏油杰的脖子,也来跟人打招呼了。

    距离交流会正式开始还有一段时间,现在大家都在各自自由活动中。

    “您好,五条大人。”神乐霖回以平静的招呼。

    五条悟注意到眼前人平静的姿态,一瞬间他的唇抿了抿,连带着眼角也耷拉了下来。

    但这样的样子只不过一瞬间便被他调整好,重新又变成了那副过分开朗,甚至有些热情得自我了的样子。

    “上次交流会你没有来吧……”五条悟有些狂妄地笑着,“这次要多久把你们全部打包送回京都呢?”

    说着他吐着舌头,对神乐霖做出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辛苦你明年又要来东京一趟了——”

    五条悟说完近乎是挑衅的话后,眼睛亮晶晶地观察着眼前人表情的变化。

    但是神乐霖没有像歌姬那样,对他的混账话表现出恼羞成怒的情绪,她只是抬眼,用一种清澈到近乎天真的眼神看着他。

    五条悟心下有些失望,……他有点想看到神乐霖更激动一点的神情,更可爱一点的……

    总之是更加特别一点的样子……

    他有点不满足,不想要那张脸上总是一副画上的死人一样,连眉毛的弧度也不变一下,眼睛总是垂到那个特定的角度……

    就好像那些无趣的古画上,垂眼的仕女,她们不注视别人,只被旁人欣赏而已。

    感觉脸红的样子会更讨人喜欢……

    五条悟看着神乐霖有些思绪发飘……

    神乐霖突然微笑起来,声音纯良,说出的话却罕见的带上了一些锋利的弧度:

    “京都到东京的路途的确有些遥远,希望明年是五条大人来京都拜访我呢……”

    那双墨水点映的眸子里,令五条悟感到新奇地漫上了些挑衅的色彩。

    一瞬间像是雕塑活了过来,黑色的油墨泛起了生命的光彩,本来就生的秾丽的脸,一瞬间焕发的光彩简直夺人眼球。

    连六眼都不由地为此驻足……

    五条悟眼睛亮了一下,声音变得更加高昂狂妄,却带上了些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愉快:

    “痴人说梦!”

    “神乐你就乖乖来东京吧——”

    ……稍微有点得意忘形了……

    神乐霖马上意识到刚刚自己的情绪在一瞬间外露了,令人不适地展示出去了……

    有点因为之前的,所谓的同伴的触动影响到了……

    神乐霖想到了这一点,她的情绪立马被收拢回去了。

    在五条悟看来,那个名叫神乐霖的人,只是短短一瞬间,她脸上那种让他新奇的光彩就尽数消退了。

    有什么东西被收回去了,包裹在坚硬的外壳里,拒绝他人的感受。

    她又变回了那个仿佛石头雕刻的塑像,冷冰冰没人气。

    五条悟被神乐霖的善变和突如其来的冷漠搞得有些迷茫,就像是手指碰到了空中的某一缕丝线,

    他正在为这触感搞到新奇愉悦的时候,那缕丝线的触感却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而且再也遍寻不到……

    年轻的五条悟,第一次感受到了来自女人的,反复无常……

    让他生出从来没有体验过的,迷茫,不解,或许还有点委屈。

    什么啊,这又是怎么了?

    他耷拉着眼睛,想要从源头的那个人身上找出答案,或者质询答案,但是神乐霖已经不再看他了。

    在五条悟因为神乐霖,在短短的时间内产生各种情绪时,他的好友夏油杰也在另一边,和另外一人对视着,近乎于对峙。

    夏油杰的注意力,在一开始被神乐霖吸引之后,就转到了她身边的那个人身上。

    黑发,绿眼,令人火大的倨傲神情。

    前两天在薨星宫看到的画面再一次涌进夏油杰的脑海。

    他是故意的……

    禅院直哉也第一时间认出了面前这个有着奇怪刘海的黑发学生。

    是上次那个家伙……

    的确有人觊觎着霖,多亏了悟君的提醒……

    两人的对视间开始泛起火药味儿,

    两双眼睛,灰绿,深紫,同样冰冷,同样自我,或许还有着如出一辙的,天生的傲慢……

    如果不是神乐霖就在旁边,禅院直哉现在已经开始喷洒毒液了。

    要把眼前这个不自量力的平民喷到清醒为止才好。

    告诉他,不是靠好运得了个好术式,就有资格肖想大家族尊贵的女人。

    以他的身份,也只堪堪配得上个侧室生的荡/妇。

    霖可是身份尊贵的嫡女……

    夏油杰要是知道禅院直哉脑子里想的那些烂货,他就会告诉他,他之所以没有直接在这里打死他,

    也是看在神乐霖在一边的缘故。

    神乐霖从五条悟那边抽出神来,转头就看到了正在对峙的夏油杰和禅院直哉两人。

    哦……

    后知后觉的,神乐霖终于意识到了,或许的确不该让直哉和杰见面的。

    她微微轻咳了一下。

    五条悟也回过神来,看清了现在的局面,他露出一个了然的神情,耸耸肩没有说话。

    “我先失陪一下了。”神乐霖打算回到京都的队伍了,“交流会快要就开始了吧。”

    说着她对夏油五条二人点点头,转身往望月一那边走去了。

    禅院直哉停在原地,他的视线转到了五条悟身上,张口道:

    “悟君……”

    五条悟一脸要命地皱起眉毛,厌烦地摆手:

    “走开走开,不想跟你废话——”说着他也像神乐霖一样直接转身走了。

    禅院直哉的话噎在了喉头说不出去。

    他顿在原地一秒,最后瞪了夏油杰一眼,后者回以冷漠的注视。

    禅院直哉冷哼一声,转身往神乐霖离开的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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