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根本不用追火去跟席亭序说什么，他在门口焦急等待席亭序出关，口头模拟了席亭序出现之后他要说的话，和席亭序可能会问的问题。
    这三天他过得极其煎熬。
    打好的腹稿在见到席亭序的那瞬间全部消失了。
    追火头脑一片空白。
    席亭序周身散发着一股戾气，堕神的气息让周围守着的妖族有些接受不了，追火都忍不住双腿打颤跪了下去。
    席亭序脸上的表情冷峻。
    只盯了追火一眼就离开了，追火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更别说跟席亭序说上一句话，让他去找柳絮了。
    不过显然席亭序神魂清醒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柳絮，他离开的方向就是柳絮现在住的院子。
    那股子压迫人的气息消失了，追火松了口气，跪坐在地上，看向周围同样都像是劫后余生的蕲州城守卫嘴角抽搐。
    他连忙起身往花清野闭关的洞府跑去。
    彼时柳絮正好一炉丹药收尾，腰间的逐风抖动，他对恶意的感知比较敏锐。
    柳絮不慌不忙将丹药凝聚，丹炉的盖子动了，丹香溢出，又等片刻，盖子打开，金灿灿的丹药在空中旋转，落入柳絮手中。
    她将丹药放进瓷瓶，推门走了出去，看到席亭序正坐在院子凉亭中，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见柳絮出来，他眸光闪烁，嘴角带着笑意：“小柳儿，好久不见。”
    “也没多久。”柳絮不咸不淡的回答，看向席亭序的眼神也没什么变化，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面瘫。
    席亭序微微歪头打量柳絮，轻笑：“小絮儿还是入魔了更鲜活一些。”
    柳絮翻了个白眼：“什么叫入魔才鲜活？我现在是死的吗。”
    席亭序也不恼，凑到柳絮面前笑眯眯道：“我可是许久未见小柳儿，我很想念你呢。”
    柳絮：“我也是。”
    席亭序眼前一亮还没说话柳絮又道：“想你什么时候能变聪明一些把这个咒给我解掉。”
    席亭序眉间皱起，语气有些委屈：“我当初没有经过你同意与你结契是我不对，就算我现在是堕神，也比此间修者强大，你不能成为我的妖后？”
    神魂沉睡的席亭序只是不记得神魂发生过的事，只是妖族幼崽的智商，恢复神魂之后他还记得发生的事。
    脑子里想起和花清野打架的事他有些头疼，觉得还挺丢脸。
    “不能，我记得我一开始就跟你说的很清楚了，我要的是大道飞升，不是什么妖后。”
    柳絮颇有些嫌弃，堕神确实强，本来这本书中设定剧情中最强的人应该是顾月白和那个魔尊。
    不过现在看来，席亭序这个堕神确实要强一些，至少比顾月白强一点，魔尊还没碰面不清楚，柳絮希望别碰面。
    柳絮嫌弃的眼神有些太明显了，席亭序无奈：“上界真没什么好的。”
    “你说过了，而我也告诉你，你都飞升过了，得到过再诋毁他，你小子别太离谱。”
    席亭序：……
    他哑了声，两人站在院中沉默半晌席亭序才辩解道：“真没什么好的。”
    “先别管别的了，你把这个咒解掉。”
    说归说，正事柳絮还是没忘的。
    席亭序无奈：“是契——算了。”
    他像是认命一般摆了摆手，双眸深情又带着些悲伤的神色注视着柳絮。
    席亭序的瞳色不是纯粹的黑色，带着一些墨绿色，像是古代做工精致的滴油建盏，仿佛藏着星辰大海，深邃专注的盯着柳絮。
    柳絮被这个眼神看得有些莫名起来，毕竟她实在不清楚席亭序对她突如其来又凶猛的感情是怎么来的。
    在秘境中，她觉得他俩的相处可不算是美好的回忆。
    想到书中剧情席亭序属于男主之一又了然，柳絮觉得应该就是剧情需要吧，毕竟爱情就像龙卷风啊。
    “搞快点。”柳絮不耐烦催促。
    席亭序：好歹也是妖族千年来十里八乡出名的俊俏后生，这么深情专注你都能地扛得住，你不去当佛修真的屈才。
    叹了口气的席亭序只能双手结印，闭上眼眸道：“你真的不考虑了吗？”
    柳絮几乎没有停顿，面无表情道：“不考虑。”
    考虑不了一点，你搞快点。
    席亭序还没将契约收回，还能明确感知对方的情绪和位置，他清楚的感觉到近在咫尺的柳絮，一整个的心如止水。
    随着席亭序修长手指结出的印记，他手中发出了光亮。
    柳絮也觉得眼下有些灼热起来，席亭序手中的光芒牵引，那颗鲜红的痣像是有了生命，从柳絮脸上飘出来，顺着那道光往席亭序的额间飘着。
    最后隐于席亭序的额间。
    刚刚还能感受到柳絮的情绪，现在也感受不到了。
    他很失落，肉眼可见的失落，连眼睛都带着一些湿漉漉的感觉，看向柳絮的眼神也是哀怨的。
    结果柳絮看都没看他一眼，抬手召出一面水镜，投出她的模样。
    眼下确实没有那颗痣了。
    灵力也在体内流转，这场景让席亭序很无语：“你不会觉得我没有解除灵契吧？”
    柳絮没有丝毫掩饰坦然点头：“是的，我怕你骗我。”
    席亭序咬着后牙，觉得这女人是真的挺气人的，他可是妖神！就算是陨落，那也是能称一句堕神的神，他是有尊严的好不好！
    “我什么时候骗你了，我——”
    柳絮指着眼下：“你这不是就骗过我？”
    “就因为这一件事你也记太久了。”
    她将手放下，掸了掸衫裙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道：“不过我会原谅你骗过我的事。”
    “嗯？”
    席亭序有些不确定，毕竟柳絮看起来表面上是那副云淡风轻还面无表情的样子。
    实际上她还挺记仇的。
    “只要你回答一些我想知道的事。”
    “我也不是非要你原谅。”席亭序嘟囔着嘴硬，懒散的坐在石凳上：“我只是不想要我堂堂妖神被你一直记着骗你的事。”
    他朝柳絮勾了勾手指，扬起一抹笑：“说来听听，你想知道什么？”
    “既然你飞升过，你知道上界的神仙们，曾经自相残杀的事吗？”
    一来就是这种话题。
    席亭序愣了一下，原本笑着的嘴角僵了一瞬，看向柳絮的表情有些诧异：“你从何得知——”
    柳絮伸手握住了逐风，指尖在剑鞘上摩擦着：“席亭序，我是提问者。”
    席亭序沉默一瞬：“我知道的不多，也只是知道而已。”
    这件事是在席亭序飞升之前发生的事了，他飞升之后是听说过一些。
    他本就是妖神，和那些人族飞升的仙人们不同，身为玄蛇族的傲慢，他也不屑和那些上神为伍。
    不过也飞升那么久了，还是有一个仙官和他还算熟识的，席亭序和他相处的不错，这个仙官是个小仙官，和那些自视清高的上神们不同。
    他明明比席亭序飞升还早上许久许久，也在上界呆了那么久了，却丝毫没有那种飞升为神了的高傲狂妄，也没有随其他上神仙尊们那样有各种圈子，互相拉帮结派，天天都乐呵呵的见谁都是一副笑脸。
    有一个看管仙果园的官职，官职不高，他为人和善友好，和许多仙官其实关系都还可以。
    席亭序会认识他纯粹是因为，飞升当日来看他的那些仙君们说了一句妖也能飞升之类的话就愤怒的和那仙君大打出手了。
    他虽是刚飞升，但那仙君确实不是武神，是个迂腐的文神官职，不是很强，加上周围的仙君也没有一个要帮忙的，于是还真让席亭序打赢了。
    至此一战成名。
    ‘那个暴戾的，下界飞升千年来第一位妖神。’
    刚飞升上界就大打出手，却又不知道为什么浅罚了一下，罚去仙果园除草浇水摘果子。
    就是那时认识的小仙官苍蓝。
    柳絮听着席亭序诉说他的飞升往事，耐着性子没有打断，他说的那些人搞不好她后面飞升也会遇上。
    “苍蓝跟其他人不太一样，他话很多，也很爱笑，没什么架子——”
    说到这里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笑了笑：“不过他也只是一个小小的仙果园仙官，确实也没什么架子可以摆。”
    柳絮喝了口茶，听他继续说。
    被罚到仙果园和苍蓝一起除草的时候，苍蓝听着席亭序和那仙君打架的理由哈哈大笑。
    那时席亭序还是个刺头，一点不如意就发脾气，听到苍蓝笑以为是嘲笑他，当场就翻脸了，丢了手中除草法器黑着脸转身就走，苍蓝拦都没拦住。
    每个飞升仙人其实都会有仙府，会因为他的神力和功德信仰而变化，若是下界收受人尊敬，那他的仙府就会很大，仙帝也会为之配上仙侍小童和仙职。
    席亭序是因为信仰所以有个不错仙府，只是他还在受罚，仙帝并没有给他配仙侍小童。
    他看着空荡荡的仙府，想到飞升后经历的一切，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席亭序觉得很迷茫，他飞升……就是为了这？
    为了一些人的审视和高傲嫉妒？为了被他们看不起？
    这和他想象的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