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渐渐地温和起来，走在校园庭院里的时候不需要再用羊毛围巾把校袍领口围严实，甚至有贪凉的学生已经脱下厚毛衣有几天了。鲜亮的绿色已经大张旗鼓地昭告苏格兰高地的活物们，春季正在北半球停留。

    霍格沃茨的学生们在课间和放学后也更愿意在校园庭院里活动放松，而不是窝在砖石城堡里，尤其是低年级的学生，在庭院里相互追跑的时候，发出兴奋的尖叫甚至能掠过黑湖得到对岸的凶恶野狗的呼应。

    学生们的快乐，校长室里也能听见，校长先生此刻正伴着窗外的吱哇乱叫，查看自己刚调出来的十几份学生档案。

    即将参与国际魔法教育交流活动的三个年级优秀的学生每个学院都有一两个，拉文克劳更多，但霍格沃茨派出去的三位学生人选不能只看成绩和教授的喜好，家长和学生本人的意愿也是不可忽视的参考依据。英国的巫师们普遍认为霍格沃茨才是世界上最好的魔法学校，（校长携全体教师对这项赞誉此表示谢谢），外国学校里大概只有布斯巴顿能得到几句“还不错”的评价，剩下的......

    邓布利多几乎一辈子都没躲开与魔法界的政客打交道，“是个英国人”和“是个巫师”两种身份带来的双重傲慢，他见过太多。

    再加上德姆斯特朗的校规相较于霍格沃茨确实严格许多，是正进入青春期不喜拘束的十几岁少年很难接受的。在他曾经非常非常年轻的时候，有人将一些关德牧斯特朗生活的分享和吐槽当做夜话，在他耳边喋喋不休，持续好几个傍晚。

    校长先生叹气，捏起一个蟑螂堆，从乱动的细长触角开始一点一点的啃起来，巧克力的醇香逐渐从舌尖蔓延开，让他心情明媚不少。

    应该先问问学生本人的想法。

    将手里的蟑螂堆整个塞进嘴里，双手相互掸了掸，他抬起手指凭空比划着，桌上的羽毛笔随着他的动作立了起来，开始在羊皮纸上留下墨迹。没一会儿，四份折成简易V型的小纸条，像菜粉蝶一样在城堡中穿梭，飞向教授们的办公室。

    草药课上，二年级的格兰芬多和赫奇帕奇正在斯普劳特教授的指导下移栽未成熟的巴波块茎幼苗，虽然这些幼苗还没形标志性的块茎，但原先育苗盆快要放不下它的根系了，为了不影响发育，最好在其变态发育之前就移栽到更大的盆里。

    泰莎带着龙皮手套，给塞德里克打下手，她摊开的笔记本上详细地写了前半节课的理论知识和注意事项，此刻正拿着铲子按照笔记，一步三确认地帮她的搭档在长方形的大花槽里刨坑。

    斯普劳特教授则是一边在几排花圃之间来回巡视，一边大声叮嘱道：

    “同学们千万小心！巴波块茎幼苗的汁液虽然不如成熟之后有那么强的刺激性，但沾到皮肤也会让你们起水泡，疼上好几

    天！”

    她在课堂以外的时候和学生们说话向来是温和亲切的，只有上课的时候才会提高音量，严肃语气。不止斯普劳特，大多数教授都是这样的症状，像是一种上课时才会发作的“课怒症”。

    不过斯内普除外，他无论什么时候都烦整个世界。

    塞德里克仔细地把巴波块茎苗放在泰莎挖好的土坑里，拿铲子盖好土，然后指导她撒营养剂，浇水之类的步骤。这是他俩说好的，虽然抱了个赫奇帕奇的大腿，但泰莎并不想实操课完全甩手，因此每次课由塞德里克负责关键的，需要触碰植物的步骤，泰莎则是听指挥，负责提升参与感。

    他们这组很快就完成了，斯普劳特教授满意地点点头，接着去巡视别处。

    迪戈里真的好优秀，泰莎用余光看着搭档白净的侧脸，发现对方有点心不在焉。

    这也许是个关心同学的好时机。

    她嘬了一下嘴里的空气，用舌头把已经软塌塌的曼德拉菜叶子贴在上颚，用手肘轻轻拱了拱搭档。

    “嘿，迪戈里，教授找过你吗。”

    塞德里克转头看过来，眼睛里写着疑惑，小声地问：

    “教授？找我？”

    “德姆斯特朗那事，麦格教授已经找我和约翰逊都聊过了。”

    “还没。”

    优等生耸耸肩，“不过刚才课前斯普劳德教授对我说下课后留一下，我猜是这个。”

    泰莎并不绕弯子，直接问：“也许我能知道你的想法？”

    “我其实......”还没想好，霍格沃茨现在的生活再舒服不过了，他的同学有时还会因课业烦恼，而他真算得上是无忧无虑。

    除了这件事。

    他爸爸阿莫斯迪戈里先生很希望自己的儿子能成为的交换生人选。他本人在魔法部里工作，虽然是在神奇动物管理控制司，但也能多少了解到魔法部的领导们以及国际巫师联合会的牵头人很重视这次国际魔法教学交流活动。

    而他的儿子塞德里克成绩优异，英俊，如果再有一个“霍格沃茨优秀学生代表”的头衔，一定会让他儿子的履历在未来脱颖而出。

    其实这是正常的父母都会有的想法，迪戈里先生也并没有强硬地说必须去之类的话，只是平日里看似随意问起过儿子两三次，塞德里克捕捉到了。

    “我爸爸挺想让我去的，但我还没决定好。”

    他是真没想好。比起德姆斯特朗，他当然更喜欢霍格沃茨，这毫无疑问。可如果教授们最后定的人选是他，他应该也不会拒绝的。

    “可你的表情像是下课后要去拥抱斯内普教授。”泰莎吐槽道。

    “不要管大人们怎么想，重要的是你自己，毕竟要去军事化生活一年的不是他们。我们院的约翰逊不太想去，我和她相反，所以我想要了解你的意愿，毕竟你们两个都比我优秀。”

    最后这句话一百分的真诚，“比泰莎优秀”的塞德里克有些羞赧，纠结的表情更夸张了，手里拿着小型园艺产无意识地戳土。

    “......”

    “我俩这堂课成绩马上都要得P了哦，老兄。”泰莎拦下正在谋杀巴波块茎的搭档，很无厘头地问了个简短的问题。

    “苹果派还是菠萝派？”

    塞德里克一脑子问号，迟疑地选了一个：“......菠萝派?”

    “炸鱼还是薯条？”

    “薯条。”这次快多了

    居然不懂炸鱼的好！泰莎腹诽一一秒钟，继续问:

    “那我告诉你，今天午餐里只有酸奶油炸鱼柳和苹果派，你什么感受？”

    “不可能吧？学校里配菜不都是会准备好几种吗？”对方獾容失色。

    “你先说你现在的想法。”

    塞德里克皱起眉，斟酌地说道：“这两样并不是我讨厌或者过敏完全碰不得的食物，也不是不能吃？”

    泰莎感觉自己离答案更近了，她撇了一眼斯普劳特教授的位置，见她并没有关注这边，动作幅度便大起来，她伸出左手，用上了点力气，按在塞德里克的肩上，稍稍凑近对他说。

    “现在你再听接下来这句话：‘今天的午餐有菠萝派和厚切薯条。’什么感受？”

    她其实在偷换概念，“有”和“只有”带给他人的情绪影响完全不是同一程度。

    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嘈杂的温室，巡视的教授，突兀的肢体接触，足够分散塞德里克的注意力了。而且这节草药课已经是上午的最后一节课了，早餐赶集似的吃的那点垫肚子的底儿早就消化完了。

    听到她后面说的这句话，塞德里克也反应过来这些话只是一次......小测试？应该可以这样形容，不过的确是个很有帮助的小测试，因为他在听到后半话的时候确实有不受控制的雀跃，大脑已经在他的意识察觉到之前已经在替他欢呼了。

    塞德里克给泰莎递了一个“不愧是你”的眼神，诚实地告知了自己的想法。

    要的就是这个！泰莎兴奋地对他说：“你看，面对不同选项的时候，先随便选一个当做既定事实，判断自己是开心还是沮丧担忧，就能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了。”

    塞德里克若有所思地点头，

    草药课下课，他就去找斯普劳特教授了。

    “我先走一步了，看看今天的食堂究竟有什么。”泰莎收拾好自己的用具，向搭档道别，和自己的室友一起向礼堂进发。

    “嘿！你是不是有情况啊！”安吉丽娜出了温室的门，就绕到泰莎的另一边，和艾丽娅一起把泰莎夹在中间，一脸八卦的说：

    “刚才上课，你一直在和迪戈里聊天，后半节课就没停过！”

    “最近你总是惜字如金！但是你们刚才凑得很近！”艾丽娅也是兴奋的语气补充。

    泰莎被她俩的脑洞气笑了，这都哪跟哪，给左右各翻一个没有攻击性的白眼儿，说：

    “我和迪戈里？谢谢我的姐妹们看得起我。我只是问他想不想去德姆斯特朗当交换生。”

    一脸八卦的二人立刻变成一副没意思的表情。

    “那他说的什么？”艾丽娅换上一种懒洋洋的声音。

    泰莎却侧目瞄了一眼安吉丽娜，这位好友是一个很周到的人，平时会主动惦记着很多生活细节提醒她们，有时候会被另外三人叫作“妈咪”。

    想得多也导致了她有时很容易焦虑，且难以做出选择。

    迪戈里刚才的一直到下课都没能告诉泰莎自己的决定，可以理解，让12岁的小巫师自己决定未来一整学年的生活并不是简单的事，就如同更早些时候麦格找她和安吉丽娜，后者也没能作出决定。

    不过，安吉丽娜和迪戈里并不熟。

    “他说他家里人希望他去。”泰莎听见自己轻声说：

    “不过那里规矩又多又严，气候还冷，而且还教黑魔法。”看着安吉丽娜不自觉皱起的眉毛，她连忙耸了耸肩，找补着说：

    “也不一定，这可能都是传闻。我来自麻瓜界嘛，了解的应该不如你们清楚。还是那句话，艾丽娅、安吉。”她亲昵地挎住两两侧朋友们的胳膊。

    “自己的意愿才是最重要的，毕竟霍格沃茨才是世界上最好的魔法学校。”

    她小心翼翼地用舌尖调整着嘴里这片曼德拉草叶子，距离下一步只剩几天，一片很坚韧的成熟叶子也已经软塌塌了。

    今天真是颇费口舌，希望她话里用的那些否定义的词句和模棱两可的概念能有用。

    三个人亲亲蜜蜜地挽着胳膊来到礼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