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是他的师尊——清微元君。
    心中一喜，上前一步就要寒暄。
    清微元君却笑了，与对面的仙人道，“连山，你看谁来了？”
    “新晋的龙神大人。”
    两个人对视一眼，笑而不语。
    “师尊——”
    “俗世之名，不提也罢。现在你我既然都跳出了轮回，超脱世外，不提也罢。”
    连山上仙道，“着实不易，着实不易。最后一个天神归位，咱们这九重天可多等了有五百年了吧？”
    苏星河问，“敢问这块石头是什么来历？”
    “三生石，写姻缘的。此处本是月下仙人的洞府。那老头子得了一瓶好酒，醉了好几十年了。我俩只好一边对弈，一边等他睡醒。”
    “任何人的姻缘都在这上面吗？”
    “尘缘未断的，上面皆有。”
    苏星河于是去看。
    转了一圈，终于发现自己的。
    他苏星河的旁边写着一个人的名字，不是白归一，也不是夜扶桑，而是李白露。
    他心里突然无比难过，又愤愤不已。
    怎么会不是白归一呢？
    怎么不是他？
    这个李白露是何许人也？又何德何能能够写在自己名字旁边？
    他无论如何都想不通。
    于是去请教两人，“可否请两位上仙指点迷津？”
    清微元君不答，倒是连山上仙接过了话，“我最善批命，今日正好有你一卦，可愿一听？”
    “但请直言。”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就在灯火阑珊处。”
    苏星河品了品，完全不知所以然来，“可否细说？”
    “你想见的人，在婚礼之上。”
    “谁的婚礼？”
    “你的。”
    也就是说，自己非得成婚了才能见到自己想见的人？
    苏星河不知道命运是否是这话。
    于是心不在焉与两人告辞。
    清微元君看他远去才道，“仔细算来，归墟那位也该元神归位了吧？”
    “一甲子的时间很快就到了。”
    “这位夜游神的行事可是史无前例啊。”
    “那能如何？能和三生石讨价还价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三生石原本乃龙珠所化。他渡最后一位龙神上天，功德无量。三生石被其所感，这才许了他一世情缘。”
    “那你刚才为何不坦言相告？”
    “留一个人生惊喜吧。”
    两人说说笑笑，腾云驾雾而去。
    苏星河回到尘世，已经是白归一作古的第六十年。
    现今的高唐，物阜民丰，繁荣昌盛。
    他一身落寞行走在长安的大街上，手中是一壶老酒，喝得心不在焉。
    周围的世俗之声就入了耳。
    “哎哎哎，你们听说了吗？昨日，昌平公主生下了千金。公主府准备七日后摆三天流水席。”
    “这昨日可是有祥瑞之气东来。我听那个街口的算命先生说，这位郡主来头不小。”
    “现在的皇室男丁兴旺。皇太后一共六个儿子，只得了昌平这一位公主，那可是真正的金枝玉叶。”
    一个外乡人好奇问，“那这位驸马爷是什么来头？”
    “外乡人吧？”
    那人点头。
    “这驸马爷可是当朝御史大夫方知舟的独生子，更是文湘七年的探花郎。在皇宫的百花宴上与昌平公主一见倾心，于是求娶金枝玉叶。太上皇敕造了公主府做为陪嫁。”
    又一人道，“这位昌平公主那可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若是身为男丁，恐怕这皇位都给的。”
    “可不。公主府一共五个男丁，总算出了这一位千金，我看肯定又要被皇太后捧到手心儿里了。说不定将来还会封个公主当当。”
    苏星河一路走来，都是这位公主府千金的边边角角。
    回到太师府，管家立刻捧上了请柬，正是公主府的。
    管家是白文传的曾孙，叫做白如清。
    苏星河打开看了一眼，“你替我去吧。”
    然后就回去睡了。
    之后，就开始打听李白露的事情，却一无所获。
    按照三生石上面的生辰八字，根本找不到符合的人。
    心安之余，更多的却是不解。
    转眼，十八年过去了。
    苏星河更加心灰意冷。白归一不在的这段时间，他魂魄都不曾如梦。他想重温旧梦根本没有这个机会。
    在他的祭日，他在府中给他燃烧纸钱。
    他看着那些灰烬，眼泪忍不住就滴了下来，“归一，我要成婚了。有人说，婚礼上我会心想事成的。你不会怪我的吧？
    “你到底，还来不来？我真的等不到你吗？还是说，你不想来？
    “成神的感觉一点儿都不好。无欲无求，无生无死，无爱无恨。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世人都想成神。做为一个人间的旁观者而不是参与者，这种心情很难受的。尤其是把身边所有人都送走以后……
    “兰如令走了，莫随风走了，兰阁走了，明伦走了，夜扶桑也走了，倒是兰重火还在。你真是回来了还能再见他一眼。不过我想你一定认不出他来了——
    “自你走了以后他又封笔了。而且，他也再没有穿过红色，不知道是在给你守丧呢，还是在祭奠自己……
    “我们还是不说话，有什么事总是让念念和明珠转达。她们和怀瑾、握瑜都挺好的。白纸门现在人丁兴旺。你真是回来了，会有很多子侄围着你的。现在的白纸门，子嗣都很有出息，一半经商，一半在朝廷做官。
    “话说回来，成神也是有好处的。那就是一直红颜不改。你回来了我还是老样子。不会配不上你——
    “你回来好不好？若是可以，我愿意用永生换与你一世情缘。你别再让我等了，我实在坚持不下去了……”
    次日，苏星河来到了高唐王宫。
    珠帘背后，一个雍容华贵的女子在闭目养神。她一袭华服，花白的发高挽，上面插了一枚凤凰衔珠流苏金钗。也不见十分华丽，却不怒自威。不过年岁不浅，脸上刻满了岁月的痕迹。
    她的脚边伏着一个青衣女子，一脸娇俏，在给她捶腿。她听到风声，抬起眼睛看去，就再也移不开眼神。
    苏星河道，“李甘棠——”
    那个闭目养神的女子正是高唐现今的皇太后，李甘棠。她抬了抬眼皮，“来了？这一次，可又是十多年未见——”
    “我想成婚了。”
    李甘棠闻言，立刻全醒了，“成婚？”
    “嗯。”
    “你在开玩笑？”
    “没有，很认真的。你安排吧。”
    “你放下了？”
    “放下了。”
    “好，放下也好……也好。”李甘棠顿了顿，又问，“可有什么要求？”
    苏星河摇头，“没有。”
    说完人就走了。像来一样突然。
    青衣女子怔怔的，朝外面走了几步，躲在珠帘后看着他消失的方向，脸上的神色有几分恍惚。
    突然回头，来拉李甘棠的手，“皇祖母——”
    李甘棠这才回神，“怎么了？”
    “我想嫁给他。”
    “你？”
    女子点头，“嗯。”
    “认真的？”
    “当然。怎么了？我不能吗？”
    “能，当然能。我们白露要什么都能。”
    青衣女子可不是昌平公主的独生女，方白露么？
    “谢皇祖母。”
    李甘棠摆手，“行了，你回吧。你娘整天念叨你，我再不让你回家看看，恐怕她要闯到我高唐台要人了。”
    “那你就送她几只兔子嘛。我爹一惹她生气就送兔子哄她。这一招百试不爽。”
    “你呀，就是个鬼精灵。马上都是要出嫁的人了，也该好好学一学规矩，才能去相夫教子。”
    “我才不要学。我就喜欢骑射，最想上战场杀敌，当个巾帼英雄，像您年轻的时候。”
    “皇祖母年轻的时候那是没办法了。现在的太平盛世哪里有战火？再说，你几十个表兄弟，上战场排也排不上你一个姑娘家。行啦，回吧啊。让你爹娘省点儿心。你也趁着这段未出阁的时间好好陪一陪你娘。”
    “我娘在我十四岁的时候就整天给我张罗婚事，巴不得把我赶紧嫁出去呢。也就是我爹不乐意，她才不得不认命。”
    “以后，你就祸害你家夫君去。”
    方白露想到刚才那个男人，无比含羞带怯，低下了头。
    李甘棠自然是看到了眼里。
    于是立刻吩咐人准备大婚一事。
    不仅赐其国姓李，更封为嘉福公主，食邑洛阳。
    还将洛阳的云上天宫赐给她，做为陪嫁。
    钦天监选了吉日，在七月初三完成大婚。
    苏星河看到庚贴上李白露的名字，愣了半天。
    三生石上定下的姻缘，看来早晚都会来的。他不服都不行。于是丝毫都不过问，一切问名纳吉等繁文缛节都交给了白如清。
    十里红妆，迎娶一人。
    好在白归一曾经借给李甘棠的钱后来也还了回来。倒是有几百万两黄金能够让他奢侈。
    于是，长安所有的世家大族和江湖中的名门望族都争先恐后前来锦上添花。
    是夜。
    苏星河醉倒在桂花树下。他今日看遍了整个婚宴，也没有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
    于是忍不住想，是不是哪里错了？
    浑浑噩噩间，似乎听到熟悉的琴声。
    织梦？
    他心中一喜就要起身，然后就看到那个心心念念的人朝着他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