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场会议，全程最沉默的就是顾锦行了。
    听到领队们吵闹的内容，他心里也不是很舒服。
    许清越这是替他背了黑锅，可是有关江景深的那个部分，他偏偏不能解释给所有人。
    甚至他和许清越的私交，因为沾染上了别的东西，他同样不能解释给所有人。
    五年的离析，刻意的疏远。
    所有领队眼里，顾锦行和许清越都是没有交情的。
    甚至因为分工明确，两个队伍互为替代，工作上的交集也很少。
    不然季队也不会猜测许家的用心险恶，猜测那一天许清越冲出来时的别有用心。
    毕竟‘人心难测’这四个字，刻在了许多人下意识的戒备之心中。
    无论是季队，还是顾锦行。
    顾锦行从来不准备把他忽悠给许清越的那个说法摊开来讲，因为他身上至今还背负着一个大雷。
    那个说法太龌龊了。
    一旦他和许清越的私交被捶死，一旦有一天那个大雷炸开，不仅会炸死他，说不定还会波及到许清越。
    他们不能走的太近。
    毕竟人心难测，言语也是武器，一旦大雷炸开，会不会有人议论许清越，说他是一个和他同样龌龊的人？
    所以权衡利弊，可以摊开来讲的牢骚是小事。
    而且他总觉得有些不对。
    顾锦行敏锐地嗅到了什么，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季队一眼。
    他已经很久没有抬头看这个人了。
    因为太尴尬了，这个人见到了他这辈子最羞耻的一幕，他一点都不愿意回忆起当时的情景。
    但现在他不得不偷偷将视线移过去。
    从上一个话题，这位季队就带头说把自己队伍的配额让一个出来给一队。
    现在他的矛头直指许清越，有种要打擂台的意思。
    虽然察觉到了什么，但顾锦行还是不动声色了很多天。
    直到此次会议结束后的周末，他以感谢为名，单独邀请这位季队吃了一顿饭。
    很少喝酒，却千杯不醉的体质，成功让顾锦行放倒了季队，从他嘴里套出了不少东西。
    季队搂着顾锦行的肩膀打了个酒嗝，醉醺醺地道：
    “x局不姓江，也不姓许，是属于我们所有人的，我绝不允许任何人踩着你的尸骨上位，我不允许他们伤害你。”
    他说：“我们少年时一腔热血，活该在暮年时共赏夕阳，我们不该死在战场，更不应该死在江湖。”
    那一天顾锦行背着季队，给他送回了家。
    那一天的夕阳正好，顾锦行对背上的季队悄悄说了一句：
    “x局很好，它不属于任何一个姓氏，但它属于我们所有人的姓氏，我们一起把它变得更好。”
    季队嘴里哼哼唧唧的，好像根本没听到，一直在跟路过的电线杆子打招呼……
    当然，这是之后的交际了。
    此时的会议桌上依旧很吵。
    卢队的嗓门嗷嗷的，齐队的嗓门也不小，每个人的嗓门都中气十足。
    但会议桌上吵得再激烈，能做决定的，始终也只有江局一人。
    他看了眼边上的顾锦行，下意识地问了问他的想法。
    顾锦行还在沉思，听到江局的问话，看了眼茶水中的浮沫，轻轻叹息了一声，
    “二队接下来的几年，还是不要再招女队员了。”
    矛盾主体根本就不是人数的配额，而是性别的配额，反正江景深滚蛋了，各个队伍也该百花齐放了。
    江局要满足大多数人的利益，而这个建议确实符合大多数人的利益。
    所以江局根本没问许清越，就直接舍弃了他的利益。
    季队很满意。
    人数配额性别配额都是小事，只要许清越的利益受损，就是他们这些小门小户给许家的警告。
    其余人没有季队的心思，但对江局的提议很满意。
    是否把二队的人数配额扣掉，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质量。
    给许清越几个男队员更不重要，重要的是在x局，人以稀为贵，适用性场合里，女队员是不可或缺的角色。
    几个跟许清越交好的领队也没有意见，毕竟他们也觉得二队的配置太过分了。
    之所以争辩，也是因为季队的提议，相当于在砍二队的根基。
    每个队伍每一年都必须要有新生的力量。
    不断续，才会源源不断地创造价值。
    这更是一种传承。
    季队也知道这个道理，之所以提出最过分的要求，也不过是给大家往回商量的空间。
    毕竟是警告而不是真正宣战，现在他的目的达到了，自然不会揪着不放。
    干掉了最讨厌、最能吃独食的二队，领队们和谐了很多，提前订好了君子协议，今年的女队员必须平均分配，先挑的人绝对不能把女队员都挑走。
    为了决定先后顺序，一群领队开始了连续的猜拳。
    江局也没有管，让他们自己商量。
    好不容易决定了先后顺序，气氛融洽的不行，卢队突然泼了所有领队一盆冷水。
    “我记得往年的前三，都是可以做领队的，但咱们这些人今年都没死，也没人到了年纪转文职。
    没人接咱的班，局里是不是要开新队？开新队是不是要从咱们这儿调走几个人，割咱的肉？所以咱平均的时候，是不是也要算上他们？”
    领队们：？？？
    齐队都要吓死了，喃喃自语：
    “能不能把前三推到隔壁的A局啊，反正他们局长年年哭唧尿嚎的，不就是缺人吗？给他送三个领队，然后再给他轰出去，剩下的人咱不就能平分了吗？”
    一百个人，他们x局要九十七个人没毛病吧，毕竟最好的三个都给隔壁了。
    选择了质量，就不能选择数量，这挺公平的。
    卢队推了齐队一把，“你脑子进屎了吧，是考生意愿不是咱的意愿，你见过这几年有几个前三去隔壁的，不都坐在咱这张桌子上了吗？”
    齐队狠狠地推了回去，呸了一声，
    “你脑子才进屎了，我这不是在认真思考吗？咋的，你今年就想转文职，给新人腾地方啊，还是你怕死啊？”
    两人隐隐有骂起来的意思，其余领队们也在窃窃私语，很显然他们并不想开新队，把自己的人分走，更不想和新队平均分配。
    顾锦行听着他们讨论的内容，突然眉心一动，露出了一抹狐狸般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