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萌终于露出了见面以来最灿烂的笑脸，她揽着洪小野的胳膊，就跟俩人是认识了好多年的姐妹似的亲密，笑着说：
    “我就知道！走，带你做ct去。”
    洪小野表示自己认识路，可此时的孙萌根本听不进她说的话，跟导诊台的另一个护士交代了几句，又把她的彩超单子打了出来，就扯着她受伤的胳膊往前拽，
    “走啦走啦。”
    洪小野疼得呲牙咧嘴的，又不敢用力挣脱，只好打起十二分精神跟上小护士雄赳赳气昂昂的步伐，一度感觉自己可能ct还没做上呢，就要被生生折磨死了。
    从ct室出来，小护士把彩超单子递给她，笑盈盈说：“你先把这个拿给陈医生看看吧，我要去忙啦！有空来找我玩哦。”
    洪小野点点头，跟她道了谢，又来到了这个熟悉的诊室。
    门是半掩着的，她在门口等了一会，没听到什么动静，抬起手轻轻敲了敲。
    “进。”里边的人应道。
    这声音……
    洪小野愣了愣，不是他？
    她小心地推开门，只见一个中年女医生从桌前抬起头：
    “哪儿不舒服？”
    她犹豫着把单子递过去，“我是来复诊的。”
    医生看了看单子，又从电脑上调出她的就诊记录，“内脏没什么问题，身上的伤都处理了吧？”
    见她点头，医生又说：“等ct结果出来了你再来看看吧，其他的都没什么，伤口记得按时来换药，或者让家里人给你处理也行，有药吗？用不用开一些。”
    她下意识点头，很快又摇了摇头。
    “行，那先不给你开了。”
    临出门前，洪小野看了看伏案写字的女医生，犹豫了半天还是没忍住，问了句：
    “那个，陈医生今天不在吗？”
    “哦，他请假了。”
    “他，为什么请假啊？”
    “不清楚。”女医生淡淡说道，见她还站在原地，“还有事吗？”
    洪小野摇摇头，关上门走了。
    原来请假了啊。
    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吗，还是身体不舒服呢。
    洪小野跨上电车，脑子里禁不住乱七八糟想着。
    昨天看他好像就精神不太好的样子，给自己处理伤口的时候还时不时轻咳几声，应该是感冒了吧。
    可他平时这么忙，如果是普通感冒，应该也不至于到请假的地步。
    等红绿灯的时候，洪小野拿出手机，从通话记录里找出那串号码，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打过去关心一下。
    会不会打扰到他呢。
    两个人并没有多熟，只比陌生人熟悉一点点而已，可能走在街上都不会打招呼。
    况且，昨天晚上电话里，陈医生的语气很冷，想来现在应该不想听到自己的声音吧……
    可最近这些日子自己给他添了太多麻烦，就连检查费也是人家帮忙垫付的，不管怎么说，表示一下感谢是应该的。
    想来想去，她鼓起勇气，找到那串号码。
    “哪位？”打了三次，电话终于通了。
    那边声音很低，带着明显的沉郁和沙哑。
    洪小野咬唇，轻轻问：“
    你生病了么？”
    话音刚落，听筒里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一开始声音很大，她听得很清楚，不过很快声音就变得很远，但依然能感受到那种扑面而来窒息和难受。
    咳嗽声断断续续，足足持续了半分钟才渐渐平息。
    病得这么严重啊……
    那边的背景音一直很安静，洪小野听不出一丝一毫的杂音，猜测他应该在家里。
    “那个，我刚把检查都做了，医生说彩超没什么问题，ct要过两天才出结果，今天还看不到。”
    “对了，我今天还遇到个小护士，是你跟她说的我是你姑姑家的妹妹吗？咱俩怎么看也不是一路人啊，她居然都相信了，也是挺可爱的……她还问我你平时喜欢干什么，问我你有没有女朋友什么的，我觉得她好像还挺在意你的。”
    “你……现在是不是很难受啊？有什么症状？需要我做点什么吗？你尽管说，我跑跑腿还是可以的。”
    “哦，那个检查费我会尽快还你的，等我这几天跑外卖赚了钱，就第一时间给你。”
    “就是……谢谢你啊，我这人嘴笨，不会讲话，反正就是多谢你了，你和李雷都是我遇到过最好的好人。”
    闭着眼把心里想说的话一股脑都倒出来之后，洪小野感觉心里舒服很多，不那么堵得慌。
    可电话那头始终安安静静的，甚至连呼吸的声音都听不到。
    她有些不确定他还在不在，“你……在听吗？”她小声问。
    “嗯。”
    极轻的一声应答。
    洪小野松了口气，笑着说：“你听见了就行！那你好好休息，不打扰你了，等我钱攒够了再打给你。”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电话刚一切断，陈青岱这边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
    他一只胳膊勉强撑起身体，紧皱着眉头咳嗽着，腹部的肌肉剧烈收缩，整个胸腔腹腔都挤作一团。
    感觉五脏六腑都要被咳出来了。
    稍稍缓和之后，他缓缓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小口小口咽着。
    从冰箱里拿出一盒速食意大利面，他撑着仅有的一点精神煮好，小口小口慢慢吃完，把面碗搁到水槽里之后就回了房间。
    实在刷不动了。
    夹了个表，三十八度整，还是有点烧，但还不到要加吃一片退烧药的程度。
    陈青岱想了想，有记忆以来，他身体一直挺好的，除了常年腰痛、偶尔胃痛外加觉不够睡之外，他还从没这么难受过。
    李岚昨天出发去外地讲课去了，陈松武又是个大老粗，早上给他打了通电话问体检结果，根本没察觉到他的异样。
    昨晚高烧了一整夜，被子里早就湿了干，干了又湿，皱皱巴巴很是难看。
    陈青岱皱了皱眉头，实在忍不了了，拖着沉重的身体，以极慢的速度给自己换了一套床品。
    等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他感觉自己整个人的力气都被抽干，倒在床上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很沉，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透。
    他摸索到手机打开看了一眼，几条同事发来的微信消息，还有智能门锁提示下午三点多的时候有人按过门铃。
    家人都有钥匙，还会有谁来家里找他？
    疑惑地打开可视门铃的监控。一个瘦小而熟悉的身影飞快按了一下门铃就离开了，留下了几袋东西。
    是她？
    她来干什么。
    陈青岱起身开门，只见门口放着一大盒已经凉透了的猪肚鸡汤，一兜梨，还有满满一塑料的袋感冒药、退烧药和止咳糖浆。
    上面还放着一张便笺，用红色水笔画了一个大大的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