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岱笑着瞥了一眼旁边的洪小野，“这不有个现成的么。”
洪小野赶紧摆摆手，“阿姨要是有女儿，肯定跟你一样优秀，我，我，阿姨怎么会有我这样的女儿……”
说完低下头，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遇到陈医生之前，她从来没有感到过自卑，每天忙忙碌碌，为了生计，也没空emo。
但遇到陈医生以后，特别是跟陈医生越走越近，她心里反而无时无刻不感到自卑和难过。
她终究只是一个泥巴地里的野丫头，再怎么扑腾，也扑腾不出半尺泥潭。
最多扑腾的高一点，能看一看泥地以外大千的世界，就已经很满足了。
所以她想尽力扑腾，扑腾高一些，再高一些……
客厅里静默了半晌。
洪小野觉得自己肯定又说错话了，狠咬了一下嘴唇，解释道：
“我的意思是说，我不配当……”
“小野，你怎么能这样说自己呢？”李岚打断洪小野的话，严肃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闪光点，你为什么会觉得自己很糟糕？”
“我本来就是啊……”
“那我现在告诉你，你不是。”李岚拉过洪小野的手，声音柔和了些，像往常一样，“如果你真的像你自己想象的那么糟糕，青岱他不会跟你在一起。”
洪小野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看向李岚，又看了看一旁的陈青岱。
阿姨，她什么时候知道的。
是陈医生告诉她的么。
“看来确实如此了。”李岚看两人的神情，知道自己猜对了，再看洪小野疑惑的眼神，明白她心里在想什么。
“没有人告诉我，是我自己感觉到的。我今天一进门，看到你们两个人的状态，我就感觉到了。”
洪小野的心脏一下子收紧。
李岚虽然对她很好，但不管再好，她对于李岚来说也只是一个外人而已，李岚心里肯定更在意自己的儿子。
这是人之常情。
儿子明明可以找到条件差不多、或者更优秀的女孩，可偏偏找了自己这样一个什么都没有的丫头，作为母亲的李岚会怎么想呢。
她会同意么。
“从青岱上中学之后，我就很少干涉他的事。”李岚倒了一杯热水，递给洪小野，“他将来要做什么工作、找不找爱人、找什么样的爱人、要过怎样的生活，甚至在哪个城市、哪个国家生活、是否愿意留在我和他爸爸身边等等，我都尊重他的选择。”
李岚摸了摸洪小野乱糟糟的头发，温柔笑道：“所以，不管他找了你，或是找了其他哪个女孩，我都很放心，因为我知道这是他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我也相信他的眼光。”
“巧的是，他找的姑娘，也是我特别喜欢的，小野，我真的很开心。”
李岚分别拉过洪小野和陈青岱的手，把两人的手交叠。
“既然你们选择了彼此，就要一直坚定地走下去，我真心祝福你们。”
陈青岱的手搭在洪小野的手上面，李岚松手之后，陈青岱十指用力，紧紧地抓住了手心里这只微凉的小手，拇指轻柔摩挲她的掌心。
她的手不像这个年纪女孩的手那样白净细嫩，反而有些粗糙，还有一些细小的裂口。
冬天时，这些细小的裂口就会变成一个个红肿的冻疮，又痒又疼，不好治，而且每年冬天都会复发。
然而这些已经是她身上最微不足道的伤口了。
她胳膊、腿上的伤疤更是新伤叠旧伤，那一块块颜色已经变深的伤疤，都是她这些年风里来雨里去得来的勋章。
陈青岱的指尖在这些裂口上来回打转。
过去的十几年，这个姑娘为了生活，吃了太多平常人家的女孩难以想象的苦。
以后，换他来保护她吧。
“妈，谢谢你对我的信任，我会像爱护医生这份职业一样，爱护小野，等我们到了你和我爸这个岁数，我们就一起满世界玩去，才不像你们这么想不开，一把年纪了还天天扑在工作上。”
陈青岱笑着对李岚说，话音刚落，眼神落到洪小野这边。
洪小野看了一眼陈青岱，鼓足了勇气说道：
“阿姨，你放心，我不但会努力对陈医生好，我更会努力提升我自己，总有一天，我会和陈医生并肩而站的。”
李岚笑着摇头，“你们现在已经并肩而站了呀。”
“不一样的，不一样的。”洪小野小声嘀咕。
“小野，你真的没有必要想太多，真的。”李岚说，“慢慢来，按照自己的节奏，一点一滴积累，未来，我们都会成为更好的自己。”
说完，李岚看了看表，“我们俩中午的高铁，这会该走了。青岱，你不许欺负小野啊。小野，他要是欺负你，你偷偷告诉我，我帮你收拾他。”
洪小野噗嗤一声笑出声，心底化开一汪温泉。
……
李岚走后，两个人收拾着她拎来的东西。
大部分是零食，有麻辣鸭脖、素毛肚、牛肉干、巧克力牛奶、各种薯片等等。
陈青岱都把它们塞进了客厅的零食小推车上。
他从来不吃零食，这个小推车还是某人刚来家里那会儿，他有次下夜班在餐桌上发现了一袋吃了一半的麻辣牛肉和蟹黄蚕豆之后，专门给某人买的。
后来，他便时不时地买些小零食塞进小车，三层高的小车很快就被他塞满。
那时洪小野还特别惊讶，原来陈医生也爱吃零食啊，而且跟她的口味特别一致，买的都是她爱吃的。
好几次她拆开零食递到陈医生面前，想跟他一起分享，都被他无奈拒绝。
渐渐地，她才发现，陈医生根本不吃零食，这个小推车以及里面所有的零食，都是给她买的！
那李岚今天带来的这些零食，也是专门给她买的吗？
陈青岱叹息：“我妈真是把咱俩拿捏的透透的，知道你肯定在这，才带了这些过来。”
李岚平时看着云淡风轻的，其实心里门儿清。
也是，自己的儿子有什么心思，当妈的还能不清楚么。
收拾好东西，陈青岱准备去医院了，今天他白班。
临走前，洪小野喊住他。
“刚才你在阿姨面前说的那些，可不许抵赖啊。”
“当然。”陈青岱刮了刮她的小鼻子，“你也不许抵赖。”
“谁抵赖谁是小狗。”
“谁抵赖谁是小狗！”
两个人异口同声，然后相视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