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陈啊，你可算回来了！”
周阿姨叫苦不迭，“阿姨也不想打扰你工作，但你看看，这都什么事啊？你带回来一个野丫头也就算了，可这个野丫头还把她那个疯婆子妈一并带过来了！刚才在楼道里大呼小叫、寻死觅活的，我这心脏刚在你们医院做了搭桥手术，哪儿受得了这啊！”
洪小野冷笑一声，“你刚才那么卖力地问候我祖宗十八代的时候，心脏没有不舒服么。”
周阿姨刚才咆哮的那一顿，可不比洪娟的声音小。
周阿姨强势惯了，周围人知道她身体不好，都不跟她一般见识，这会儿听“罪魁祸首”小丫头片子还敢顶嘴，嗷一嗓子又开始飙高音了：
“我问候你祖宗十八代都是轻的！我告诉你，你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看你那穷酸的上不了台面的样儿！活该在大雪天里冻死！居然还能找到收留你的地儿！可见你为了勾搭我们小陈，费了多少心思！……”
周阿姨越说越难听，整个人就跟发癫似的，比洪娟有过之而无不及，说到最后，连楼下的邻居都忍不住跑上来看热闹，彼此交头接耳。
“诶，这就是老周经常说的那个丫头么，瘦了吧唧的穷样儿还劲劲儿的顶嘴，看着是挺膈应。”
“可不是嘛，小哈巴狗似的，在家里还不知道怎么巴巴的舔人家小陈呢，不然早给她轰出来了不是？“
洪小野的内心毫无波澜。
从小到大，比这恶毒百倍的话她也听过，早就麻木了。
不说在外面遇到的恶人了，就光说住在城中村的时候，洪娟哪天不骂她？打牌赢钱了，就骂她没赚钱的本事，更没赚钱的命，在外面做一天工还不如在自己牌桌上逍遥一天。
输钱了，更是把她往死里骂，说她克走了自己的老公，说她就是老天派来惩罚自己的灾星！说到激动处，随手薅起旁边的东西就往洪小野身上砸。
东西砸坏了，还要洪小野出钱赔。
女儿也好，十几岁的孩子也罢，在发疯的洪娟眼里，不过都是她泄愤的工具罢了。
亲妈尚且如此，周阿姨和楼下邻居大妈们对洪小野来说，也不过是个陌生人，她根本不在乎。
洪小野拽了拽一旁陈医生的袖口，要拉他进屋，却被陈医生吓到。
陈青岱的脸色已经阴沉到极致，漆黑的眼睛里看不到一丝光亮，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笔直的细线，又如同一把锋利的刃。
“周阿姨。”陈青岱的声音并不大，却带着危险的锋芒，把周阿姨尖细的嗓音劈的七零八落。
“如果非要说勾搭，那也是我勾搭的她。”
楼道里瞬间安静。
似乎连头发丝儿掉到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到。
周阿姨滔滔不绝的输出和楼下邻居的窃窃私语都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洪小野也松开了抓着陈青岱袖口的手，愣愣看着面前这个不怒自威的男人。
他仿佛置身可怕的旋涡当中，让人不敢靠近。
甚至连洪小野，对这样的陈医生，心底也生出些害怕的情绪。
比起现在的他，以往他对自己的那些生气和愤怒，都是小打小闹罢了。
“周阿姨，念多年邻居情分，我现在还叫您一声阿姨。”陈青岱略抬起下巴，俯视着周阿姨和台阶之下的邻居们，声音低沉如洪钟，久久不散。
“如果再让我从你们当中任何人嘴里听到我不想听到的话，就别怪我不讲情分。都知道我是当医生的，手术刀远比各位家里的水果刀和菜刀锋利得多，只需要轻轻一划，那血啊，跟喷泉似的，止都止不住。”
陈青岱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手术刀可以救人，当然也可以伤人，到底怎么用，只在我一念之间。劝各位好自为之。”
一阵冷风顺着走廊的窗户缝吹进来。
所有的人都不自觉打了个冷颤。
楼下邻居们缩着脑袋，都悄么声地回家了，只留周阿姨一个人还杵在原地，指着陈青岱，结结巴巴说：
“小，小，小陈，你，你怎么了？”
她满脸都是不可置信，“你，你以前，以前不这样啊，受，受什么刺激啦？”
“周阿姨，请回吧。”
陈青岱扔下一个凛冽的眼神，揽着洪小野的肩膀进了屋。
只留周阿姨一个人，在冷风呼啸的走廊里瑟瑟发抖。
这孩子，疯魔啦！
陈青岱一进家门就径直走向主卧。
“……陈……”
洪小野刚开口，声音就被湮没在巨大的关门声中。
没换鞋、没洗手、没打一声招呼就直奔卧室，陈医生这回是真的动怒了。
除了对洪娟感到深深的无奈和绝望之外，对周阿姨和其他邻居们的谩骂和指责，洪小野真没觉得怎么样。
陈医生更没必要为了她们而大动肝火。
多不值呀。
洪小野趴在餐桌上静了一会，起身烧水，冲了两杯茉莉花茶。
一杯茉莉龙珠，颜色淡黄、清透，另一杯是茉莉茶渣冲制的，成色浑浊许多。
满室茉莉花香。
平时没见陈医生有什么特别的喜好，偶尔见他喝点茶，洪小野就在附近的张一元店里买了今年新制的茉莉龙珠。
八百一斤，齁贵，她要了半斤，专门给陈医生喝。
又打包了二两茶沫子，想着自己随便喝喝就成。
她不懂茶，就喝点便宜的吧。
【陈医生，出来喝茶啦！】
她给陈青岱发消息。
以为把陈医生叫出来要费些功夫，没想到消息刚发过去，人就从主卧出来了，转眼就在餐桌前坐定。
陈医生的脸色还是有些阴沉，但已经比刚才柔和许多了，紧拧着的眉头也舒展开来，只是嘴角还紧绷着。
洪小野略微放下心。
他身体刚好还不到半年，经不起折腾。现在看来，应该没什么大事。
“尝尝，我可是斥巨资给你买的啊，不许说不好喝！”
洪小野把茉莉龙珠那杯推到他面前，笑意盈盈看着他。
骨节分明的大手却越过龙珠，伸向浑浊茶渣子那一杯。
“嘿，那杯是我的！”
洪小野一个着急，想抢过茶杯，一个没拿稳，茶杯突然翻倒在桌面。
两只大手一瞬间覆盖上她握着茶杯的手，被滚烫的茶水浇了个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