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陈医生迅速红肿的手背，洪小野慌了神。
她手忙脚乱扶起茶杯，捧着陈医生被烫的通红的手，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手背的皮肤似乎变得很薄，上面还残留着茶水。
洪小野想把上面的水擦干净，却不敢碰陈医生的手，怕把他弄疼了。
“怎么办啊，我们去医院吧！”
说着，拉起陈青岱的手腕，就要往外冲。
“没事，冲一下凉水就好了。”
陈青岱拉过她，在她头上揉了一把当做安慰，摘下腕上的青山，转身去厨房冲凉水了。
洪小野连忙跟过去。
两只通红的手背在水流的冲刷下，更显得触目惊心。
被烫的比较严重的那个手背有些紫红，隐隐有要起水泡的趋势。
“……疼么。”
“不是滚烫的开水，问题不大。”
水已经放凉一段时间了，而且是小面积烫到，没什么事。陈青岱心里有数。
“我是说你疼么……”
“嗯，有点。”陈青岱如实点头，却见一旁的小丫头突然扁了嘴，眼里的水汽聚集上来，立马笑着安慰，
“刚烫到的时候确实有一点疼，现在冲了凉水已经好多了。”
“对不起……”
洪小野咬着下唇，不断眨眼，拼命忍着涌上眼眶的眼泪。
作为一名医生，陈医生的手有多金贵，她当然知道。
烫成这样再带几层手套去做手术，得多疼啊……
“没事的，我皮糙肉厚，几天就好了，你没伤到就好。”陈青岱说。
什么啊，陈医生的手明明比她的手细嫩多了，她才是真的皮糙肉厚……
洪小野心里更难过了。
“你干嘛要突然过来啊，我，我烫一下没事，你还要做手术，写病历，手受伤了很不方便的，再说，我也不值得你这样……”
洪小野说着，心里那股别扭劲儿忽然又涌了上来，
“我觉得自己真的好没用，泡个茶都泡不好，害你受伤不说，还净给你惹麻烦，就比如今天，要是没有我，你邻居也不会……”
“我说洪小野。”陈青岱眉头微蹙，打断她的话，“你又皮痒了是吧，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么。”
“……我说的都是事实，哪句不是人话了。”
“洪小野我告诉你，我要不是手不方便，你以为你现在还能站在这跟我犟么，早就把你屁股打开花，让你一个星期下不来床！”
陈青岱加重了语气，声音深沉，眼波凌厉。
“你以后再说这种话，我就直接动手了。我没跟你开玩笑。”
洪小野缩了缩肩膀，眼睛不敢看他，嘴上却还要反驳。
“我……”
陈青岱压着声音说道：“你不信就去问问寸头，我之前是怎么收拾他们的。”
洪小野终于闭嘴了。
陈青岱冲的差不多了，关上水龙头，手心在毛巾上蹭干，又摸了摸洪小野的头，柔声道：
“去把药盒里的烫伤膏拿过来。”
洪小野依言照办，挤出烫伤膏，却怎么也下不去手。
原本冷白色的皮肤红肿不堪，尤其是左手手背靠近食指关节的地方，鼓出一个硬币大小的、边缘不规则的水泡。
“抽屉里有针线盒，用酒精给针消消毒，把这个水泡先挑破。”
洪小野拿过消好毒的针，却迟迟不敢下手，陈青岱见她犹犹豫豫，干脆自己用针在手背上轻轻一挑，挤出里面淡黄色的透明液体，然后迅速抹上烫伤膏。
“ok了。”陈青岱把烫伤膏递还给洪小野，却见她还盯着自己的手。
“怎么？”陈青岱把两只手在她面前上下翻动了几下，笑着说，“已经处理好了。”
洪小野却喃喃道：“你左手手腕……是什么？”
如果她没有看错，陈医生左手腕骨内侧，好像有一道很细很浅的印子。
像什么东西的压痕，更像一道伤疤。
陈青岱先是一愣，然后拿过青山，若无其事地戴上，“没什么，手表的压痕而已。”
“是么？”
“嗯。”
洪小野伸出手，想把他的左手拉过来仔细看看。
陈青岱却抽手起身，把两只红肿的手背并排凑到洪小野眼前，笑着说：
“它们都伤成这样了，让它们休息休息吧。”
说着，端起桌上仅剩的那杯早已凉透的茉莉龙珠，仰头喝下。
“好喝。哪儿买的？”
“张一元。”
“可以啊小丫头，探店探的不错啊。改天我也去买点。”
洪小野没回话，紧紧盯着陈青岱垂下的眼睫。
他分明是在掩饰什么。
“陈医生，我想看看你的左手，可以吗。”
陈青岱睫毛动了动，停顿几秒，然后手背向上，把左手伸给了她。
洪小野握着他的小臂，把他的手心翻上来。
她把青山的带子往上挪了挪，露出了那条痕迹。
那痕迹横穿整个腕骨，极窄极薄，微微凸起，泛着惨白，和旁边的皮肤颜色截然不同。
洪小野伸出食指想去触碰那痕迹，陈青岱却突然一用力，抽回了手腕。
“手表的压痕不是这样的。”
洪小野平静地说，“洪娟也常年戴着一块手表，她手腕的压痕是红色的，跟表带的宽度差不多，李雷也戴表，他的压痕更不是这样的。”
她抬眼看着陈医生看向别处的眼睛。
那压痕到底是什么，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陈医生，可以告诉我吗？”
陈青岱沉默了良久、良久。
青山上的秒针走了一圈又一圈，似乎永远都不知疲倦。
陈青岱却好像被抽走了浑身的力气，疲惫不堪。
他深深看了一眼女孩执着的双眼，勉强勾了勾嘴角。
“下次吧，下次找机会告诉你。”
半晌，洪小野点了点头，“嗯，我随时都在。”
陈青岱轻轻把她揽到怀里，下巴抵在她毛茸茸的头顶，内心复杂。
那些艰难、阴暗的过往，那些隐藏在阳光背面的阴霾，他还没有做好准备宣之于口。
他汲取着怀里女孩身上的温暖，却唾弃自己，远不如她那般坦诚和真挚。
陈青岱闭上眼，希望时间停止，希望这一刻即是永恒。
……
良久之后，洪小野轻轻推开他，认真地说：
“陈医生，我决定搬出去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