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医生，你到底是饿了还是吃撑了啊。”
    洪小野远远瞧见他手上的疤，本来还沉浸悲伤自责当中。
    这个有味道的声音则一下子把她拉回现实，她不得不从陈青岱的身后来到他的面前。
    因为她不想闻到……
    在陈青岱惊讶又尴尬的眼神中，洪小野放下饭盒，打开窗户，若无其事道：
    “那个，你在楼里憋了一天了，透透气比较好……”
    陈青岱垂下眼，轻咳一声，掩去尴尬，
    “大半夜的，怎么过来了。”
    洪小野打开饭盒，把三菜一汤和一盒米饭依次打开，推到他面前。
    “白天睡多了，睡不着。想着你晚上没吃饭，就过来送点。”
    番茄炒蛋，肉末茄子，干煸豆角，酸辣汤……
    色香味俱全。
    陈青岱的肚子又咕咕叫了起来……好在这回，只有肚子叫的声音。
    胃又开始隐隐作痛，他忍不住微微蹙眉，用手按住肋骨下沿。
    “胃不舒服么，吃药了吗？”
    洪小野看他姿势，连忙问道。
    她知道陈医生有胃痛的老毛病，不过自从她给他做饭开始，这毛病就没再犯过。
    看来今天，是真的累到了。
    陈青岱：“没事，缓一下就好。”
    洪小野打了杯温水回来，“先喝水缓缓，饭不想吃就别吃了，我出去看看，给你买点粥。”
    “没事儿。”陈青岱笑着安慰她，拿起筷子先夹了一块茄子，轻轻放到嘴里。
    茄子绵软，入口即化，浓浓的酱香味儿充斥着口腔。
    再配上一口香喷喷的大米饭，对于晚上没有吃饭的陈青岱来说，没有比这更满足的事情了。
    “好不好吃啊？”
    “嗯，味道特正。”
    茄子是用黄豆酱烧的。哑叔教她的方法，说这样烧的茄子特别下饭。
    陈医生平时的口味就比较清淡，洪小野本来还怕会有点儿咸，现在看他狼吞虎咽的样子，也就放下心来了。
    酸辣汤味道比较重，洪小野没让他喝，自己全都代劳了。
    陈青岱胃口极好，几乎把几道菜都吃了个底儿朝天。最后满足地长叹一声。咂嘴还没吃够的样子。
    “你手上的疤还能消掉吗？”
    洪小野一脸担忧。
    “现在还在恢复期，按时涂药的话，皮肤会平整，但是大概也就是这个样子了，不会好到哪里去。”
    洪小野低下头默不作声。
    陈青岱知道这小丫头肯定是又开始自责了。
    他也知道这个时候他再怎么安慰都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通常这种时候要不就是把这丫头骂醒。要不就是给她点儿时间，让她自己琢磨琢磨。
    她摸了摸洪小野毛茸茸的头发，端起饭盒去水房。
    没想到那小丫头居然跟了出来，一把夺过饭盒儿，把里边儿的剩菜剩饭哐哐倒到垃圾桶里，然后撇着一张小嘴儿在水龙头下默默冲着饭盒。
    深夜走廊里十分安静。只能听到饭盒碰撞的叮当声。
    两个人都没说话。
    一个低头洗饭盒，另一个在旁边温柔的注视着她。
    饭盒洗完了，洪小野看也没看一眼陈青岱拿着饭盒就往诊室走。
    陈青岱终于还是叹了一声，两部追了上去。开口道：
    “我这手现在不痛也不痒，基本上已经好全了。再过几天就能正常的做手术了。”
    说着把手伸到洪小野面前，十个手指头来回动着。
    “你看，手指的功能完全不受影响。”他笑着强调。
    洪小野却拉过他的左手，眼睛紧盯着手上的那块儿疤，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儿。
    本来白白净净的一双手，就是因为自己不小心，陈医生遭了这么大的罪，最后还要留一块儿伤疤，一辈子也消不掉，这让她心里怎么过意的去。
    “小野，你是因为手才喜欢我的吗？”
    洪小野惊愕抬头，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说。
    “回答我。”
    陈青岱定定看着她惊讶的双眼。
    “当然不是了。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怎么会只喜欢你的手啊？”
    “那你为什么会对这块儿疤这么在意？”
    “我……”
    洪小野一时语塞，顿了顿才说：“我也不知道。可能就是不想看你受伤吧。”
    “生活上难免磕磕碰碰，谁能保证不受伤，你还不是一身的伤。”
    “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了？”陈青岱眼见着她小脑袋又要低下去，伸手勾起她的下巴。
    强迫她看着自己的眼睛。
    “我天天在外面东跑西颠儿的，有点儿伤很正常啊……”
    陈青岱立马打断她的话，皱着眉头说：“你有伤正常，我有伤就不正常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我就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瓷娃娃呗，身上不能有一点儿伤。”
    陈青岱把手又往她眼前凑了凑，表情严肃。
    “现在只是伤在手上，并且不影响我的手部功能。如果今天这道伤在脸上，说的更极端一点儿，如果我缺胳膊少腿儿了，按你现在的心态，你是不是就得从这楼上跳下去？以死谢罪？”
    “洪小野我不止一次跟你说过，我手上的伤完全是因为我自己要抢那杯茶，才被热水烫到，跟你没有一点儿关系。你为什么总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可茶是我买的，热水是我倒的。”
    洪小野小声嗫喏。
    “一共两杯茶，我想着把贵的那杯给你，便宜的留给自己喝。如果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把两杯都放在你面前，你想喝哪个喝哪个，也就不会被茶水烫到。”
    陈青岱眼底聚集起怒火。
    “洪小野你有劲没劲。你没完了是吧。”
    洪小野的下巴被他紧紧捏住，动弹不得，只能盯着他的眼睛，一脸倔强。
    “是，我就是拧巴，就是较劲。我就是这么个人，你不是早就知道吗？”
    陈青岱气的直哆嗦，深吸了好几口气，也没缓下来。
    他目光瞬间阴沉，眼风略略扫过桌上的东西，最后拿起一把长尺正比划着要怎么吓唬这丫头一下，谁知这丫头居然把两只手的手心都伸到他的面前。
    “你想打就打吧，左手还是右手，你自己选。”
    说着又把手往前凑了凑，手掌绷的笔直发白。
    洪小野死死盯着陈医生越来越阴沉的眼睛，较劲似的，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较个什么劲。
    陈青岱神色猛然一凛。
    “你让我打的啊。洪小野，你别后悔。”
    一阵疾风扑面而来，洪小野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