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院落，槭树红叶随风纷落。
石桌旁，白衣公子与粉裙少女相望，一幅如画景象。
一只小黄狗却吠叫着要去咬少女的裙角，煞了风景。
谈樱樱一脚将狗踢开，仰着脸看定段明雪，“怎么，这样一件小事都不愿意？”
“还想着青州牧的女儿？她已经死了！今后在你身边的只会是我！”
见段明雪久久不动，谈樱樱主动抚上他的脸，踮脚吻上去。
段明雪猛地偏头，避开了她。
谈樱樱原本抚在他脸侧的手停在空中，微微颤了下。
“……抱歉，我做不到。”
段明雪退后一步，和她隔开一段距离。
谈樱樱收回手，指甲掐进掌心，隐约听到外间有婢女的笑声，像是在笑她的一厢情愿。
她气得胸口起伏不止，从锦囊中取出一颗纯白如东珠般的药丸，捏在手里对面前人道：“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现在抱我吻我！否则，这蛊解我就是喂狗也不会给你的！”
“我数到三！一！二！三！”
段明雪看着少女手中那颗似乎在闪着光的白色药丸，目露挣扎之色，但终究没有向前一步。
“好！很好！宁死都不肯碰我是吗！”谈樱樱气急，面颊涨得通红，用力将手中药丸扔给了地上的小黄狗，“那么我说到做到！”
小黄狗刚被她踢了一脚，又痛又惧地在对着她叫，扔来的药丸正好掉入它喉中。
小黄狗懵了一下，药丸咽下肚里，开始在地上打滚。
段明雪也没有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看了眼狗，再看向谈樱樱，“……樱樱，玄灵子当初给你的蛊解，是他花了近十年才制成的。他老了，没有下一个十年了。”
“那、那又怎样？”谈樱樱收回手时，心中已经开始后悔，听他这样叫自己的名字，这份后悔逐渐加深，但还是理直气壮地瞪着他道，“谁让你不肯碰我的！”
段明雪忍耐地闭了下眼，再看向她时，像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男女之事，不是这样草率的。”
“你的意思是应该慢慢来……反正我们来日方长？”谈樱樱眼神有些懵懂。
“……”
段明雪没说什么，转身绕过她，打算回去房中。
谈樱樱愣了愣，追上去拦住他，“等等。”
段明雪看着她，眉心微蹙。
谈樱樱举起手里的锦囊，声音软了几分道：“……还剩下一颗。”
她举了好一会儿，他都没反应，她索性抓起他的手，把放着最后一颗蛊解的锦囊塞进他手里，“给你。我爹说可以给你。”
段明雪却还给了她，道：“这是我哥的。”
玄灵子给谈樱樱保管的蛊解，他们兄弟二人一人一份，这仅剩的最后一颗，该是他哥哥的。
“我说给你就给你！”谈樱樱不让他走，“段明宜杀了那么多人，死了就死了嘛。”
段明雪眼神瞬间冰冷，盯着她道：“但他是我哥。”
谈樱樱连忙改口：“那他继续吃抑蛊丸嘛，一月一粒，也没什么影响。”
段明雪似笑非笑，凉声道：“不说十年就快到了，配制抑蛊丸的药材一样难寻稀有，现有的吃完以后呢？他要怎么办？”
“都怪玄灵子，当初我爹都说了不用给你们下蛊，他偏要坚持。自己又连蛊解和抑蛊丸都做不出来了，弄得现在这么麻烦！”谈樱樱跺脚。
段明雪看向檐下风铃，想起十岁那年的情形，没有出言反驳。
那时，谈肃被亲信背叛，变得分外多疑，玄灵子提出用蛊毒牵制他身边余下之人，包括玄灵子自己，和年方十岁的段家两个孩子。
刚到西都郡的那一年，谈肃对他们兄弟是极好的，段明宜爱骑射刀兵，他就给他找了最好的武学师傅，段明雪爱看书和研究各种机关术，他便命手下找来最好的先生与匠人教他。
抛开后面的事情不提，那时的兄弟两人，对他当真是毫无一丝芥蒂。
所以在玄灵子提出给他们种下留心蛊、并说明了此蛊只要每月抑制便对身体无害之时，段明宜就在谈肃都还在犹豫的时候主动表示了愿意。
哥哥……心思有些过于简单了。
“我不管，反正我给你了！”谈樱樱把锦囊再一次塞进段明雪手里，不给他反应的时间，转身就朝外跑。
过来找她的婢女到了院外，迎上去道：“小姐怎么了？”
段明雪在廊檐下站着看着她，锦囊还在手里，没有追上来还给她的意思，谈樱樱安心了，道：“没事。”
地上的小黄狗吃了蛊解后，似乎很难受，在她脚边呜呜地打滚，粉色的肚皮沾满了草和泥。
“这只狗？！”婢女被突然出现的小黄狗吓了一跳。
谈樱樱低头看向它，只觉得都怪它，“杀了。丢出去。”
婢女愣了一下，“……是。”
段明雪听见，在谈樱樱主仆准备离去时开口：“为什么？”
“嗯？”谈樱樱回头，有些不明白他在说什么的样子，又看了眼脚边的狗才道，“狗吃了蛊解可能会疯掉，麻烦啊。”
段明雪在廊下看着她，道：“为什么将他们的生死都看得这样随便，却非要我活下去？”
“当然是因为我喜欢你啊。”谈樱樱在院门口笑起来，“而且还没有得到你。要是你现在就死了，我不甘心，还会一直想着你。”
“所以，就算你要死，也得等我得到你再厌了你以后。”
婢女在一旁听得瞠目结舌，下意识退开，视线也挪开，正好发现了不远处走过来的林绣绣。
“绣绣姑娘。”
“嗯。”
青州州牧府深秋萧瑟的屋宇间。
林绣绣和谈樱樱并肩一起走着。
“……樱樱，你为什么非要那样说呢？明明，你是真心对他好的。”
“你知道？”谈樱樱侧头看了眼林绣绣，又看回前路，“我自己都不知道。”
谈樱樱的眼神和语气都有些高傲，林绣绣心里不太舒服，但仍像以往一样，没有表现出丝毫不快，顿了一下就笑着转移话题：“嗯。对了，上次给你的话本看完了吗？好看吗？”
林绣绣笑着，眼中略带促狭。
“好看。”谈樱樱不自然地别开眼，“下次再有这类的，你再拿给我。”
“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