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 20 章

    沉浸在数学题间会让时间过得飞快——无论有没有进展,无用的思索与反复演算总是占据了过程的大半。
    在栗山阳向被收留的第三天,警方查到了秋田正子的秘密:
    即便她每次都遮遮掩掩,但终究不是什么隐藏自己行踪的高手。
    警察抓住她留下的破绽,找到了她缺钱的原因:
    她自己也有一个躺在病床上等着救命的孩子。
    得知这个消息,栗山阳向从堆成小山的稿纸中抬起头:“那个孩子怎么样?”
    松田阵平从塑料袋里拎出两罐啤酒,将其中一罐推到对方面前:“我们去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哪种来不及?”
    “那孩子的情况本来就很危险,这就是为什么秋田正子那么需要钱。而在她死后的短短两天内,病情迅速进一步恶化。”
    铝罐拉环发出“啪”的一声。
    等警方找到那里时,那可怜孩子的尸体已经迅速化作灰烬,装进盒子里在神社下葬了。
    栗山阳向:“听起来不像是巧合。”
    松田阵平扯了扯嘴角:“我也觉得不是巧合,可惜,警察断案需要的是证据。”
    他们一直都没找到枡空优的家属,没人来领她,但要是对方真的没有家人,当初又是谁付的那两千万保证金?
    又是谁雇佣的秋田正子?
    对方显然是私下使用现金交易,痕迹早就在这一年半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看不见的阴影中仿佛藏着一只手,将那些可能存在的线索逐一抹除。
    四天已经是争取后的结果,现在双方的动机都已经明了,是时候结案了。
    这个结果下来时,松田阵平特意去找了目暮十三:“医生的死因还没有调查出来,这样就能结案了吗?”
    他从今往后的新上司扶着帽子叹了口气:“我也明白这点,但现在没有任何线索……”
    狙击手逃之夭夭,而东京几乎每天都有案件发生,搜查一课不可能跟这么一个案子死磕。
    “再说,上级也……”刚说了这么几个字,目暮十三便脸色一僵,打了个哈哈,“总之,不是每个发生的案子都能有结果,偶尔出那么一两桩悬案也正常。”
    “在搜查一课当刑警,有时的确会遭遇这种不如意。”伊达航大概是听说了这件事,特意跑来开解他,“如果实在在意,那就记在心里吧,说不定未来会有转机呢!”
    “不管怎么说,结案后通常会有联谊,你们爆处组肯定也有这种传统,下班后可以——”
    松田阵平很领老班长跑来特意关心的情,但一点都不耽误他无情拒绝:“不必了,我没有那种兴趣。”
    “而且班长自己肯定也不会去。”
    伊达航:“哎呀,我这不是和娜塔莉约好了……”
    松田阵平:“小心被同事打啊,班长。”
    告别这位已经有走向人生赢家趋势的旧友,他本打算直接回家,只是忽然想起家里还蹲着个与数学题不死不休的可怜鬼。
    犹豫片刻,他还是拐去楼下便利店买了两罐啤酒。
    栗山阳向恍然大悟,举起手中的酒:“所以这是结案的庆祝?”
    “那种根本没解决的案子有什么可庆祝的。”松田阵平懒散地眯起眼睛,“想买就买了,不想喝就还给我。”
    “我可没这样说过。”青年眨眨眼,“我对日本的啤酒好奇很久了——我那个朋友偶尔会在喝酒时抱怨找不到家那边啤酒的味道。”
    铝罐外壁上还挂着水珠,冰镇过的啤酒连泡沫都带着冷意,里面飘出几分稀薄的小麦香气。
    这种香气也蕴含在口感里,并不浓郁,却会随着气泡在口腔中扩散。
    松田阵平打了个哈欠:“也许他最需要的是回家看看。”
    栗山阳向抿了口啤酒,笑了笑:“总有些事不能尽遂人愿。”
    比如破不了的案子。
    比如回不去的家乡。
    气氛变成这样可不是他的错,松田阵平扬起眉毛,屈起指节敲了敲桌面:“我说,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东西?”
    栗山阳向一怔:“什么?”
    “说好的荒谬故事呢?”
    青年一哂,想起那句随口的调侃,不由无奈道:“讲故事总得有个契机吧——或者,你想听什么?”
    “比如,你究竟多大了?”
    栗山阳向无语地看过去:“这能被称作一个‘故事’吗?”他特意咬重了强调音节。
    松田阵平理直气壮地和他对视:“你可以把它讲成一个故事。”
    不无道理。
    说到底,能收留一个底细不明的人在家好几天,就算是再强忍好奇,忍耐应该也到极限了。
    尤其对方还是名警察。
    不过在所有诘问中,这已经是个最温和的开场。
    青年露出一个微笑,缓缓开口:“其实……”
    松田阵平做了个“请”的手势,表示自己洗耳恭听。
    “既然是故事,那就必然要有个引子。”栗山阳向说,“秋田女士的那个案子,我在上锁的抽屉里找到了大津医生的论文,从而对他的动机有了猜测,但你知道我为什么第一时间想到了这个方面吗?”
    他喝了口啤酒润润嗓子,很快揭晓答案:“因为我也是个有论文要写的人,而且还是毕业论文。”
    “什么人会更了解一个可能因为论文数据犯下罪行的人呢?”青年语气沉痛,“答案是另一个正在为论文头痛的人。”
    意料之外的答案。
    不过自对方出现起,已经带来很多意料之外的东西了。
    “这种行为当然是不对的,但我完全能理解医生的动机——连他那样拥有一份薪资颇丰工作的人都苦于论文,何况我这个还没从学校里毕业的学生。”
    栗山阳向情真意切地叹了口气:“有时候真希望一觉醒来,毕业证就自己出现在我面前了。”
    松田阵平:“你们学校对毕业率没有要求?”
    优秀毕业生表示很难代入,也很难将这种情况套入警校。
    栗山阳向:“当然——有,但相信我,对于这种情况,他们也已经很习惯了。”
    这句话透露的信息很多,又或者说,很具有迷惑性。
    对于青年口中已经习惯的校方,“这种情况”究竟是指没有毕业的学生很多,还是学生经常因为被怪物追杀导致毕不了业?
    该不会是两者兼有吧。
    松田阵平也不禁为之侧目:“所以,那所大学……”
    喝空的铝罐放在桌面上,只发出一声轻响。
    栗山阳向:“故事末尾当然得留个悬念,所以——那是下一期的内容了,尊敬的警官先生。”
    松田阵平:“……”
    出于报复心理,松田阵平无情地戳穿
    他:“你有没有发现,每次提到不想说的事,你就喜欢用一大段无关的话扯开话题——这些和年龄有什么关系?”
    “是吗?”栗山阳向无辜地眨眼,“真抱歉,但是是你说要把问题讲成故事的——我已经讲了,就是这样。”
    看起来毫无悔改之心。
    但为了表示那点微薄的歉意,他主动将两个空罐子收起来,一起丢进垃圾桶里。
    矮桌上的稿纸被随意地堆放在旁边,松田阵平随意地瞥了一眼——当然没看懂。
    至少在他从前学过的数学知识里,没有这方面的内容。
    考虑到他先前的世界观里也没有猎犬这种怪物,倒也合理。
    “时间已经很晚了,警官先生。”栗山阳向用一种十分有礼貌的语气说,“您该去休息了——明天还有班要上。”
    松田阵平随便朝他摆摆手:“明天见。”
    青年露出一个微笑:“晚安。”
    -
    栗山阳向不习惯随意说谎。
    当没在用似是而非的实话误导听众时,他通常都很诚实。
    比如,他并没有回复一句同样的明天见。
    当次日的晨光从窗台照进室内时,松田阵平看到了被整理整齐的被褥,以及一张放在空荡荡矮桌上的便条。
    再见。
    ps.或许最尊敬的警官先生在百忙之中可以抽空帮我扔下垃圾?
    旁边,用过的稿纸皱巴巴湿哒哒地躺在垃圾桶里,与两个空啤酒罐挤在一起。
    上面的字迹被水晕开,模糊不清。
    -
    这次的结果已经计算过整整三遍。
    中间经历过漫长而复杂的演算,最终都得出同一个结果。
    这次没有像牧师那样的干扰因素、也没有突如其来的意外。
    预感在晚间时分便温和地提醒了他,栗山阳向在夜深时独自坐在客厅,咬破指尖,没打算给某位警官留个惊吓,选择在手臂上写下那个已经烂熟于心的结果。
    寂静的空气开始扭曲,眼前的一切都扭曲变形,渐渐抽象成尖角与曲线的模样。
    他凝视着这些代表时间的符号,忽然,一种熟悉的感觉自脊椎蜿蜒而上——
    在遥远的尖角里,张开一双污秽的双目。
    猎犬。
    栗山阳向在诧异中降落在新的地点,周遭的街道空茫而安静,但他已经无暇顾及这些。
    这不可能——
    公式与符号在脑海中迅速掠过,这一次没有牧师,也没有意外。
    青年搞不清楚这中间究竟有哪一步出了错,但事实已经验证出正误。
    廷达罗斯猎犬在罅隙中看见了他,嗅到了他,即将再一次追着他来到这里,并且比上次更加来势汹汹——
    鉴于他之前造过的孽。
    ……不对。
    栗山阳向打量着四周,即便街道看起来并无异样,他也正实实在在地站在沥青路上,但常年在时空中穿梭的经验还是报出异常。
    时空没有稳定下来。
    扭曲的空气在他周遭挤成一团,闪烁着常人看不见的光斑。
    紧接着,这些光斑越来越亮——
    不,那不是光斑。
    栗山阳向转过头,被强光闪得眯了下眼睛。
    是由远及近的车灯打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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