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4 章

    雾气氤氲着覆上玻璃,透出微弱而朦胧的光线,给静谧的黑夜增添上一层诡谲。
    “保持警惕,我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领头的保镖握着枪,和随行者一前一后,将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护在中央。
    直觉再不妙,组织上交代下来的任务也必须要完成。他小心推开一扇门,将里面上上下下搜了个彻底,才朝身后的茶发研究员打了个手势。
    对方走进房间,就着手电筒的光线将这里打量了个遍,毫不留恋地转身走人:“下一间。”
    回到走廊时,她不禁停住脚步,仔细嗅了嗅空气。
    空气里的湿度,似乎又增加了。
    “请您速战速决。”领头的保镖忍不住催促道。
    沉默片刻,她轻声开口:“……你的话有些太多了。”
    男人神色一滞:“抱歉。”
    但不可否认的是,随着时间流逝,他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甚至隐隐有种危机即将来临的预感。
    他忍不住再次开口:“雪莉小姐,我还是觉得这里不对劲……”
    对方正弯腰翻着几个纸箱子,闻言嗯了一声:“那你想怎么做?”
    他想怎么做?说得轻巧,可这是他能决定的吗?
    示意同伴守着门口,领头保镖焦躁地在房间里踱起步来。
    他本来以为这次的任务就是把这名研究员安全送到这里,再全须全尾地送回去。
    事实也的确应该如此。
    不用和同行火并、不用面对成群结队的条子,顶多只需要对付些普通人,再轻松不过的工作,怎么会出这种幺蛾子?
    这样说也不准确,毕竟现在除了愈发浓郁的不安之外,什么事都还没发生。
    ……真的什么也没发生吗?
    通讯频道不知何时已经安静很久,男人猛地打了个激灵,想也没想地联络那些分头查探的成员:“喂,你们那边……”
    他太急切,说到这里时通讯才刚接通,耳麦里却没听见任何声音。
    “混蛋,听见的话就赶快回答!”
    依旧是死一般的寂静。
    茶发研究员从衣柜里的纸箱上回过神,转头询问:“出什么事了?”
    “有埋伏。”男人在她出声的一瞬间就掐掉了通讯,“别再研究那些纸箱子了,跟紧我们,别掉队!”
    对方只是迟疑一瞬,便站起身,快步来到男人身侧。
    房间门敞开着,手电筒照向走廊,光线映出空气中翻涌的雾。
    室内会这样起雾吗?
    预想中的敌人是个老练的潜行者,他们没听见枪声,也没听见打斗的声音,这说明那些失去联络的同伙都是一击毙命……
    有东西朝这个方向走来,男人捏紧了握把,尽力使狂跳的心脏平静下来,沉着地举起枪,瞄准声音传来的方向。
    地面上拉起一道模糊的影子。
    “砰!”
    他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子弹按预计的轨道射出,打在雾里那个朦胧的影子上,却没有出现预想中穿透血肉的声音。
    叮。
    被挤扁的弹头落在地上,被骨碌碌一脚踢远。
    男人惊诧地睁大眼睛,对上捕食者冰冷饥渴的视线。
    -
    栗山阳向放下手中被终止联络的通讯器。
    地上的两具尸体挤挤挨挨地混在一起。他们都穿着黑色西装,因此很难分辨哪只胳膊属于哪个躯干,或是哪块碎肉来自哪个伤口。
    如果以用餐为标准,那这只猎犬的餐桌礼仪一定很差。
    然而和从前的模式不同,这毫无章法的撕扯并不为进食,纯粹只是发泄愤怒。
    廷达罗斯猎犬追猎的并非单纯的人类,而是被它看见的时空穿越者。如果不被干扰,猎犬甚至会无视猎物之外的生物。
    这还是第一次,它没有出现在栗山阳向身边;
    这也是第一次,它没有在第一时间冲向青年。
    栗山阳向大概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在这个时空里,他已经被猎犬杀死过一次,规则公平地将穿越者的标签一笔勾销。
    在下一次穿越到来前,他无法再成为猎犬的食物,猎犬通常也不会再将不可食用的生物划入追猎的名单。
    按照规则,廷达罗斯猎犬不该再次出现在这里。
    但是按照规则,不久前他也早该离开了。
    眼前血腥残忍的场景表明不必考虑存在另一位时空穿越者的可能性——廷达罗斯猎犬可不会放着猎物不管,反而花费时间去撕扯其他生物的尸体。
    ……是他的问题。
    即便没有出现在他所在的房间,但栗山阳向仍然清楚地意识到,无论是否存在这个认知,廷达罗斯猎犬似乎仍在追寻他的脚步。
    脑海中思索着日后该如何处理这棘手的麻烦,他耳尖微动,听到隔着墙壁忽然传来一声被消音的沉闷枪响。
    栗山阳向当即转身,准备前往声音传来的方向,忽然脚步一顿,又返回拾起浸在血泊里的枪。
    弹匣里装着满满当当、没有被打出去的子弹。
    在一个拥有严格枪支管制的国家,却人手装配满弹的自动手槍,的确称得上是穷凶极恶。
    栗山阳向叹了口气。
    可惜,他们遇见的是一只免疫任何物理攻击的怪物。
    第二声乃至第三、第四声枪响很快传来,栗山阳向加快脚步,赶到时正见到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狰狞着脸,拎起手边的木椅朝猎犬砸了过去。
    他的子弹显然已经在刚才倾泻一空,借这个空当匆忙更换装填弹匣。
    男人的旁边还倒着个同样穿着黑色西装的同伙,浑身血迹,胸口的起伏时而剧烈、时而微弱,显然已经奄奄一息。
    脆弱的木头应声碎裂,这并不能阻挡怪物的脚步。但四足异形却一反常态地没有继续攻击,它在原地驻足,冰冷的眼睛望向自阴影与雾气中现身的青年
    。
    “你是什么人?()”持枪警惕的男人惊疑不定地转过头,手臂肌肉紧紧绷着,枪口微微颤抖,几乎立刻调转向青年的方向,ldquo;是你在操控这只怪物??()『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栗山阳向并没有举起他先前捡来的枪,双手安静垂在身侧,轻轻叹了口气:“您可真是太高看我了。”
    无怪对方这样想,几乎在青年出现的同时,廷达罗斯猎犬便止住步步紧逼的攻击,将视线落在他身上没了动作。
    在不知情者眼中,仿佛一只蓝发青年所豢养的听话蓝色宠物。
    当然,这绝对只是对方的误解与错觉。
    青年从来不在意对准他的枪口,他偏头看向忽然静默的怪物,猎犬也回以冰冷的视线。
    如果用人类的情感来形容,这只怪物的肢体动作表现出少见的迟疑与茫然,还有想要不管不顾撕碎一切的烦躁。
    如果抛弃以人为视角的主观看法,那么谁也不知道这只怪物心中的所思所想。
    “其他人呢,都被你们杀了?”男人瞥了一眼已经半死不活的同伴,强撑着逼问。
    栗山阳向的唇角微不可查地向下撇了几度:“我可不会杀人。”
    这句话明显没被对方当真,男人呿了一声,执着地认为青年就是驱使怪物的幕后黑手:“你知道你招惹的是谁吗?”
    廷达罗斯猎犬仍然紧盯着他,栗山阳向便没有轻举妄动,依旧站在原地:“这话听着有些色厉内荏,不过我愿闻其详。”
    “你……”男人呼吸一滞,“我不知道你是谁派来的,但只凭你一个,绝对招惹不起组织——我们的触角无处不在,如果现在让那只怪物停手,乖乖为组织所用,说不定还能留住你和你家人的性命。”
    栗山阳向认认真真地听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正当男人以为这番话起了作用,却听青年道:“我没有家人,我自己的命倒也没那么值钱……你现在不就有机会取走么?”
    男人捏紧了握把:“……什么?”
    “而你口中的这只怪物,”栗山阳向看向猎犬,“它可从没听过我说话。”
    话音刚落,他向旁边一跃,避开猎犬毫无征兆直接袭来的利爪。
    震惊于一人一怪物突然间的反目成仇,男人呆愣片刻,迅速反应过来,子弹顿时再度倾泻而出。他无暇顾及响动是否会引来注意,只能寄希望于消.音器足够给力。
    大部分子弹都落在猎犬身上,冲击力使怪物的动作停滞片刻,但除此之外,显然并没有其他作用。
    男人脸色铁青,终于承认作为底牌的枪支对眼前这只怪物造不成丝毫伤害。他觑了眼身后,再看看地上已经没了声息的同伴,眼中已经萌生出退意。
    “别过来……别这样盯着我……”
    他盯着握着清空弹匣的枪一步步后退,满眼都写着求生欲:“他才离你最近啊!你应该去找——”
    话音未落,他已经被长长的舌头卷住脖颈,咔嚓一声后,头以诡异可怖的角度向后仰倒。
    () 栗山阳向从地上爬起来,不在乎地看了一眼被子弹擦伤的手臂,眼神落到背对着他、正埋头在尸体上搜寻它永远不可能找到之物的猎犬身上。
    ……有些可怜。
    灰蓝色的眼睛里已然多出几分真心的怜悯。
    这个房间里所有的生物都在努力达成自己当前的愿景:
    有的不顾一切想要活下去,有的想要填饱肚子,有的……
    不管抱着怎样的目的,到最后,谁也没能如愿。
    纵然强悍到足以撕开这里所有活动的生物,廷达罗斯猎犬也找不到可供它进食的东西,原始的饥饿欲望始终如影随形。
    如蜻蜓点水泛起的轻微涟漪,那抹怜悯很快从灰蓝的眼底消散,失去踪影。
    “不必这样看着我。”栗山阳向朝转过头的猎犬摊开手,“我身上现在也没有你能吃的东西。”
    廷达罗斯猎犬向来不听人类说话,它低吼一声,就要再度向青年扑来,身形却呈现出一瞬间的扭曲。
    蓝色的脓液在空气中蒸发,怪异的身躯缓缓逸散。
    扑面而来的雾气打湿了青年发梢,浅蓝的发丝贴在脸侧,在一声轻叹中被指尖轻轻拨开。
    ——时间到了。看来对方被强制送出了这个时空。
    多有既视感的场景,栗山阳向又叹了口气,觉得他与这怪物有时也没什么区别。
    四周重新恢复了夜晚的寂静,除了鼻尖驱不散的浓郁血腥。青年抬脚迈过地上的血迹,在地上横着的两具躯体旁蹲下身,认真检查了他们的生命迹象。
    毫无意外,两人全都死了。
    如果那个男人没有用子弹驱赶青年,他其实是有很大可能活下来的。
    栗山阳向帮忙合上了对方因为惊惧而圆睁的双眼,好在死人无法知晓这个可能,所以对方永远也不会因此感到遗憾。
    ……这个说法听起来好像有些地狱。
    青年拾起对方留下的手电筒,照向紧闭的衣柜门,慢条斯理地说出于对方而言或许有些恐怖的台词:“躲在里面的那位小姐,需要我请你出来吗?”
    ……
    吱呀一声,木制柜门被人从内部缓缓推开。
    穿着白大褂的茶发研究员在推开门后就平静地举起双手,等看清青年手中并没有握着一把指向自己的枪时,神情才浮现出些微怔愣。
    “请吧。”青年又重复一遍。
    她默默地从藏身的衣柜里走出来,视线触及到地上的尸体,手指下意识抓皱了衣角。
    栗山阳向这才发现,对方看起来似乎有些年轻得过分,甚至像个误入歧途的未成年。
    他停顿片刻:“你也是那个组织的人?”
    对方沉默地点了点头,于是青年也不禁陷入沉默。
    “……你加入组织有多久了?”
    “从出生开始。”
    好家伙,栗山阳向印象中的黑衣组织形象开始朝某个深渊滑落。
    虽然之前也不怎么
    好就是了。
    “死掉的这些人都是你的同事吗?”
    对方看了他一眼,不答反问:“他们都死了?”
    “除了你之外,应该没有还活着的了。”
    栗山阳向听着脚步声数过人数,和他见到的尸体数量都对得上。
    “都是你杀的吗?”
    “不是。”青年神色淡了几分,“我不喜欢杀人。”
    “所以,你也不打算杀掉我?”对方问。
    栗山阳向摊开手:“你看我手上有武器吗?”虽然衣兜里其实揣着把枪,不过不影响结果,他不打算杀人。
    虽然这么说,但青年就站在走出房间的必经之路上,丝毫没有让开的意图。
    意思很明确,虽然对方对她没有杀意,但也不会轻易放她离开。
    “他们都是效忠于组织的打手。”年轻的研究员怔怔地望着地上的尸体,“但地位并不核心,通常只是做些护送之类的任务。”
    栗山阳向紧接着问:“那你呢?”
    “……”研究员停顿片刻,“我是——”
    “我听到他们喊你的称呼,是种酒的名字,就像是琴酒、伏特加那样……”栗山阳向不紧不慢地说,看到对方在听到后面两个名称时,神色猛地一僵。
    “看来你也认识这两个人。”青年最后道。
    对方的无法克制的肢体语言已经说明了一切,不仅是认识,甚至还有强烈的忌惮与畏惧。
    “那想必你也早就知道,我在组织中的代号是雪莉,是一名负责研究药物的研究员。”
    研究员的视线最后落在青年衣兜的位置,毫不费力地认出撑出那种轮廓形状的物品有很大可能是枪。
    瞧瞧这地上的两具尸体,血泊里站着个口袋里装着枪的年轻男人,连沾到身上的血都罕见,是房间里唯一存活到最后的人。
    但凡长着眼睛和脑子,又不是发了疯要求死,是个人都知道这时候该怎么做。
    “那你的名字呢?”眼前的青年问。
    她犹豫片刻,面对意图不明、但显然危险性极高的青年,在谎言与坦白之间选择了风险最小的那个:“宫野志保。”
    话音刚落,宫野志保便亲眼看见青年眨了眨眼,在几秒思索后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原来是你。”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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