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知道！”
    末尾脱口而出的这话在凶案现场的威力好比核弹,瞬间就能将附近的警察全炸出来。
    在小巷子里纠缠的两人面面相觑。
    “你也很想去听听看吧？”栗山阳向率先开口，为表诚意，他甚至缓缓举起空荡荡的双手,“不如我们和平一点,收回你手里那个危险的东西？反正你不会再这里开枪，我也绝不会去找警察报警。”
    附近都是警察，就算枪口装有消音.器,也不能说就完全静音了，对方怎么看都不可能在这里开枪。
    而且,就目前的表现来看，这人绝对有什么想从他身上得到的东西。
    “你好像误会了什么。”降谷零似笑非笑地抽出手，摊开的掌心里静静躺着支浅绿色的圆形管状物,“这里可没有什么危险品，只是一管薄荷油罢了。”
    栗山阳向：“……”他又不是分不清枪口和杂物。
    不过青年也不在乎这个：“既然你说是,那就是吧。”
    他挪到巷口，小心地探出头,发现先前说话的是个看起来似乎刚成年的年轻人，面对围过来的两名警察,反倒吓得抓紧了手里的东西。
    “你有目击线索？”“请配合警方调查……”
    “呃……”
    年轻人咽了口唾沫，小心地举起手里的东西，栗山阳向这才看清那是一台相机：“我、我只是……拍了两张照片……”
    不用警察进一步询问，他站在原地就把前因后果全倒了出来：“昨天晚上我路过那条街，注意到这栋别墅看起来似乎不太对劲，就……先说好，我可完全没有非法入侵民宅，我只是趴在墙上照了几张——等等，别碰我的相机！照片已经洗好了我现在可以拿给你们！”
    他将背在身后的挎包拉至身前,在里面翻找片刻，掏出一个蓝色硬皮夹子，从里面抽出几张崭新的相片，递给面前的警察。
    身处巷子里的两人离得远，看不清上面的内容。栗山阳向转而去观察警察的表情，而降谷零则隐晦地将目光落在青年身上。
    对方肌肉放松，呼吸平缓，也没有做出什么无意义的重复性动作。
    ——这意味着对方并没有因此感到紧张。
    栗山阳向的确不怎么紧张，以他的感知能力，他说周围没人，那周围就是没人。
    “看，就、就是这些了……”年轻人结结巴巴地说。
    看着他递过来的照片，两名警察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莫名其妙。
    “这里面有什么有效线索吗？”其中一位耐着性子问。
    年轻人瞪大眼睛：“我明明拍得很清楚，你们看房子的窗户！
    “虽然没有开灯，但通过路灯的光线，明显可以看到窗户里面起了雾——室内怎么可能无故起雾呢？更别提里面还发出些奇奇怪怪、断断续续的诡异声响……今天一看，果然就出事了嘛！”
    和他描述的相同，照片里是扇紧闭的窗户，潮湿的雾气贴在玻璃
    上，角度迥异，氛围肃杀诡谲，让人感觉下一秒就会有张鬼脸猛地出现在玻璃后面。
    那名警察顿时严肃了神色：“你在昨晚路过这栋别墅，还恰好听到有响动？那个时间你为什么会经过这里？”
    “呃……我在蹲守另一条新闻的时候不小心睡着了，错过了末班车，后来又有点迷路……我是报社记者啦！虽然只是实习生，但等我念完大学以后肯定能转正的！”
    年轻人絮絮叨叨地说：“你看，我才拍下这两张照片，今天这里果然就出事了，如果明天刊登在报纸上，绝对是笔辉煌的履历……”
    警察这回直接掏出了笔记本：“当时为什么不报警？”
    “需、需要报警的吗？”年轻人一愣，紧张地捏住相机带子，“虽、虽然我说了我就知道，但当时我其实觉得是在闹鬼来着……拍完感觉有点害怕，就……”
    就瞬间放弃蹲守新闻的操守溜走了。
    “你叫什么名字？”
    “安、安坂松也？”
    “安坂先生，很抱歉在这里正式通知您。”那名警察说，“作为本次案件的嫌疑人，您需要暂时留在这里，配合警方进一步调查——如果您还有更多线索，请留到调查的时候说吧。”
    安坂松也：“……诶？”
    眼里还带着清澈茫然的男大学生就这样被两名警察带上了警车。
    看来这位实习记者是在他们还在别墅里纠缠的时候来的，拍了几张别墅起雾的外景，就因为胆怯离开了。
    栗山阳向收回带着怜悯的视线。
    果然隐瞒自己的痕迹是对的，否则现在戴着手铐坐在警车的人就是他了。
    “你觉得凶手会是那个大学都没毕业的年轻人吗？”降谷零意味深长地问。
    他觉得？栗山阳向觉得这句话听起来颇为刺耳，尤其是中间那个“大学都没毕业”的前缀。
    “反正警察会调查的吧。”青年漫不经心道，“交给他们负责不就好了。”
    看起来十分置身事外，又半点不担心的模样。
    降谷零因此又有些怀疑自己先前的猜测，这个案子难道真的与青年无关吗？
    对方是咖啡厅的雇员，偶遇的电话亭也位于附近，说明对方日常活动范围很可能就在这个区域。
    ……算了，这件事还需要更多情报才好下判断。
    “话说回来，其实我搞不懂你究竟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栗山阳向忽然转过头，“我没留下其他个人信息，所以你留言只是因为那张图纸和金属。但今天意外见面以后，你好像反倒不是很关心这事。
    “不管是想交易、招揽还是直接抢过来占为己有或是灭口，总要有个明确目的吧？”
    他语气温和平淡，仿佛只是在和人闲谈今天的菜市场价格又贵了几块钱。
    降谷零立即笃定道：“你果然是想要要引来某些特定的人。”
    栗山阳向没有否认，他偏过头，灰蓝色双眸直视着对方：“你的目的究竟是
    什么呢？总是绕来绕去也没意思，不妨直接告诉我，我也好配合一点。”
    “你的目的又是什么？”
    对方的戒备心极强，又一点把柄都不愿意落。栗山阳向估摸着对方绝不愿先松口，便道：“你不是看出来了吗？为了找某些特定的——或者干脆说是隶属于某个组织的成员啊。”
    说完以后，栗山阳向明显看到对方脸色一沉。
    他有什么话惹到对方了吗？青年茫然地想。
    降谷零眯起眼睛，右手不知何时已经没入鼓起的口袋：“找到之后呢？”
    “交投名状啊。”
    “……什么？”
    “有这么难理解吗？这是我给组织献上的投名状啊。”栗山阳向真诚地说，“我真的很想——很想加入组织。”
    降谷零：“……”
    不知为何，栗山阳向觉得这次说完以后，整条巷子都陷入了肃杀的沉默。
    他迟疑地改口：“不行吗？难道你觉得我的态度太随便了？可我真的是诚心想要加入……”
    廷达罗斯猎犬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再次突袭，在天真的塌下来之前，他真的很需要一个抗压能力够强的高个子。
    降谷零嗤笑一声：“‘诚心’，就凭一张不知道是真是假、还‘被藏在安全地方’的图纸？”
    栗山阳向：“之前在电话里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被噎了一下，降谷零将目光落在青年那张写满真诚的脸上，心里只觉得糟心极了。
    是嫌自己的生活过得太舒坦了吗？闲的没事干嘛非要加入组织。还是说对方其实是什么大龄中二病，觉得这样很酷？
    又或者……站在他面前的青年，的确是个隐藏的反社会？
    组织的确注意到了图纸和金属的消息，给他的任务是调查清楚此事。枪的握把已经被他捂得有些温热，再三犹豫，降谷零还是按捺下直接将对方灭口的想法。
    “那就好好向组织展示一下，你的诚意究竟有多少份量吧。”他最后这么说。
    栗山阳向眼里写满了失望：“什么啊，把图纸拿出来还不够吗？”
    “难道我已经看过那张图纸了吗？”降谷零一边糟心一边反问，“就算是交易，也要先验验货、知道成色才好定价格。”
    这样说倒也没错，他们这次碰面纯属意外，双方都没有做好准备。
    “那么下次联络时，我会将图纸带过来。”栗山阳向道，“希望你到时候可以兑现诺言。”
    对方冷哼一声：“空口无凭，要看你的诚意。”
    栗山阳向这次离开时，降谷零倒是没有拦，也没有掏出手槍爆了他头的意思。
    只是青年没走两步，却忽然又被唤住：“你还打算下次用公共电话和我联系？”
    栗山阳向回头：“对啊。”
    降谷零又嗤笑一声，倒没有强求，就算对方现在不愿意说，回头找风见裕也调公民档案时总能查出来些东西。
    他倒要看看对方究竟是何方神圣。
    青年不紧不慢地来到巷口，视线本能地扫过周边环境，却在见到某个熟悉面孔时一滞，就连迈到一半的脚步也忽然停了下来。
    ……也是，工藤宅发生了那么大的案子，作为搜查一课的刑警，松田阵平当然很有可能出现在附近。
    “怎么了？”身后传来降谷零的问询。
    要是被组织成员发现他和警察很熟，说不定会引起怀疑。
    栗山阳向顿了顿，朝已经发现他的松田阵平眨了眨眼，接着原封不动地倒退回小巷，转身对上降谷零探究的视线。
    “那条路上的警察实在太多了。”栗山阳向露出货真价实的痛苦表情，“我觉得我有点过敏，打算换条路走。”
    降谷零：“……”
    心中的天平狠狠往“反社会人格”的方向倾斜三十度角。
    “是吗？”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青年一眼，越过对方，也朝街道上看了一眼。
    正巧对上松田阵平扫过来的视线。
    降谷零：“……”
    他镇定自若地退回阴影里，就算背对着青年，脸上也没表现出任何异常：“这么一看，好像是有点多。”
    栗山阳向赞同道：“对吧，你也这么觉得吧？”
    站在街上目睹一切的松田阵平：“……呵。”
    真是完全在意料之外的奇怪组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