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0 章

    两人此时都没有节外生枝的打算,在片刻间达成一致,从巷道另一头溜了出去。
    “我会尽快联络你。”明智地没提日期,栗山阳向说完,便转身离开。
    分道扬镳的意思很明显,降谷零站在原地目送青年离开,又回头看了看巷子。
    没有人进来。
    降谷零暗自松了口气,觉得虽然和警校的老友许久未见,但依旧可以信任对方,看得出他当时的状况不适合叙旧。
    犹豫片刻,他依然认为现在还不是去见松田阵平的时候。
    “有事先走了,回头有空再聊……好,就先这样发吧。”
    发完短讯后,眼前已经没了青年的身影。
    对于要不要跟踪栗山阳向这件事,降谷零其实动过心,脑海中却不经意闪过刚才偶然碰见的画面。
    如果不是栗山阳向率先发现他并看了过来,降谷零自问,他绝对注意不到电话亭里的青年就是他当时正在联络的对象。
    ……那对方又是怎么发现的?
    思虑过种种,他终究决定暂时按兵不动。
    降谷零转身朝与青年相反的方向走去,在走出这条街道同时拨通了电话。
    “风见,我需要你帮忙调一下档案。”
    -
    栗山阳向不打算现在回研究所,一是刚和组织成员见过面,就算是为遮掩行踪,也不好这么快就回去;二则是因为隔壁聚集的警察。
    想起刚才与松田阵平偶遇的地点,栗山阳向基本就猜到刚才那条短讯的内容,掏出手机一看,果然如此。
    [是猎犬又来了?]
    短短一句话,就将昨天晚上的事故主因猜得八九不离十。
    考虑到对方是这个世界少有的亲眼见过猎犬后还活下来的人,能直接猜出来也不奇怪。
    栗山阳向叹了口气,反正他现在也没事可做:[对,如果你想知道具体情况,我们可以约个地方聊。]
    [你不是就在附近?]
    [我现在对那条街过敏。]栗山阳向回复得斩钉截铁。
    松田阵平:“……”
    两人最后在上次伊达航请客的居酒屋前见了面。
    身为无业游民,栗山阳向到得要比松田阵平早。后者赶到时,一眼便望见青年站在廊下的吸烟区里吞云吐雾。
    走近后,松田阵平不免注意到,垃圾桶顶部的金属烟灰缸里已经积了一层厚厚的烟灰,并四五个已经熄灭的烟头。
    一模一样的牌子,仿佛对方压根就没想过要换个口味试试。
    空气里弥漫着崭新香烟拆装后的茶酸,以及一股淡淡的焦油气味。
    栗山阳向将还没抽完的半支烟掐灭,转头对上松田阵平不赞同的眼神。
    “抽得这么凶?”还说自己没烟瘾。
    “嗯?”青年一愣,随机笑起来,“我不一样的。”
    至于怎么个不一样法,他却没有再开口。
    即便只有两人(),他们还是开了个小包间√()√[()]『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落座后房间仍旧有些空荡,只有份量极足的大杯啤酒显得满满当当。
    面对松田阵平,栗山阳向在这件事上基本没什么可隐瞒的——反正对方本来就知道得很多。
    “你的意思是……那条猎犬失控了,原本凭借经验总结出来的规律也不再适用。”松田阵平神情凝重,“而那位宫野小姐的妹妹,现在就藏在东京郊区?”
    “情况差不多就是这样。”作为当事人,青年托着下颌,神态看起来反而更加随意,“如果不及时进行应对,要是它某天在聚集着平民的闹市区出现……”
    后果不堪设想。
    “没及时意识到异常是我的失误。”栗山阳向说,“在造成更加严重的后果之前,我会尽快早点搞定这件事。”
    “你的办法就是去组织基地躲着?”
    “如果他们同意让我加入。”青年竖起一根手指,“如果不行,我还有个PlanB——
    松田阵平扬起眉毛:“到荒郊野外的深山里躲着?”
    栗山阳向:“哇哦,完全正确。”
    “但这对解决问题没有任何帮助,治标不治本。”
    青年坦然承认:“确实如此,所以这只是PlanB。”
    但没有别的办法,廷达罗斯猎犬还会追着他走,却没法定位到他所在的房间——青年习惯性地又朝房间的角落看了一眼。
    从猎犬出现,到他找到猎犬,再到引走猎犬,谁也不知道中间会出现多少伤亡。
    “这次算是碰巧,死的都是那些组织的人,但下次呢?”栗山阳向平静地说,右手拇指无意识摩挲着玻璃杯柄,“我承担不起那么多条人命。”
    说这话时,他正盯着墙角,那里被打扫得干净整洁,没有任何起雾的痕迹。
    除了对直角的过分关注,他将情绪掩饰得很好,但松田阵平敏锐地从中窥见一丝端倪。
    “你觉得他们不该死。”
    栗山阳向的右手停了下来,酒杯落回木头桌面,发出一声轻响,淡黄色的酒液在杯中摇晃。
    在交代前因后果时,液面就已经下降不少,酒液再怎么晃,也远没到溢出杯口的程度。
    通常情况下,栗山阳向的坦诚只存在于客观描述事物时。每当涉及到他自己的主观想法,便总是顾左右而言其他。
    但他还是开了口,声音变得温和不少:“只是不该死在我手里。”
    “最好的情况当然是让他们全部接受法律的审判。”松田阵平淡淡道,“但意外之所以叫意外,就是因为它无法控制,远远称不上死在你手里。”
    “或许吧。”栗山阳向不置可否。
    或许是有机会控制的,比如从一开始就掐断这个可能。
    这个世界本来不该有廷达罗斯猎犬,也不该有栗山阳向。
    严格来说,栗山阳向认为,从他见到这个时间线混乱的世界,起了暂时避难的心思起,猎犬在这里造成的伤害就该
    () 归他负责。
    从前他确信自己可以为此负责——猎犬不会将没穿越过时空的对象作为食物,他永远是捕猎名单上的第一优先,轻易就能将它引到偏僻之处。
    但现在情况失控了。
    也许是在这次穿越之后,也许从他踏入这时空的那一秒起就有了端倪。原因并不确定,但总之可以确定的是,没有他,就不会有猎犬的问题。
    “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青年说,“我当面明白,他们在选择走上这条路时,就应该意识到既然他们可以随意杀死别人,就也有可能在某天被别人反杀。”
    他并不是在纠结这个,而是——
    “但当他们的对手变成我时,这游戏就太不公平了,不是吗?
    “一边是仿佛开了外挂一样,拥有无数条命的玩家;一边是只有一次机会,失误就再也无法重来的对抗者。”
    也许那几个人很快就会死于警察、同行甚至自己人之手,但栗山阳向仍觉得他们的生命轨迹不该被他所干涉。
    因为他压根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不过,虽然说了这样的话,我却早就做出了自我为中心的选择。”青年耸耸肩,“躲在深山?这样很好,谁也不会受伤,但我更想解决这个问题,所以……
    “让组织来承受这些,总比牵连平民好,对吧?”
    栗山阳向的确是个成熟的成年人。
    这个选择会导致他先前所说的一切都变成伪善——
    说着自己不喜欢杀人,但猎犬的存在意味着总有人要面临死亡风险;说着这种游戏不公平,但仍然选择将猎犬往组织里带。
    他清晰地认识到自己在抉择中暴露的自私,并坦然地面对它:
    栗山阳向想要解决问题,比起手无寸铁的平民,他决定牺牲不那么清白的组织。
    松田阵平问:“不公平的对决,这就是你的想法?”
    栗山阳向坦然点头。
    “会不会有些太傲慢了?”
    青年动作一顿。他偏过头,额前发丝落下几缕,遮住了半边瞳孔,露出的灰蓝色里浮现出一抹明显的诧异。
    松田阵平举起酒杯喝下最后一口啤酒,微苦的涩味在唇齿间蔓延。但只需片刻,麦香的回甘就会涌上舌尖。
    “我早就想说,这种想法简直太傲慢了。”他强调似的复述一遍,不客气地反问,“你以为你是谁啊?”
    栗山阳向眨眨眼:“不死生物,神隐者,来避难的外乡人——”
    “没错,你的确是人。”
    在青年霎时间怔愣的目光中,空掉的酒杯“咚”一声砸在桌面,松田阵平俯身越过矮桌,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
    “你可不是什么全知全能的神明。”年轻的警官用他一贯的冷静语调说,“你也只不过是个人而已。”
    神明也未必真的全知全能呢。栗山阳向脑海中忽然划过这样的念头。
    鼻尖萦绕着淡淡发酵过后的小麦香气,栗山阳向垂下眼
    帘,推开手边的酒杯,依旧没感觉到那股味道散去。
    于是他的目光又落在眼前的警官身上。
    这点啤酒还不至于让人喝醉,只是酒精这神奇的元素总能发挥出让人意想不到的催化作用。
    “是吗?哪怕我死多少次也死不掉,心脏也不会跳哦?”
    松田阵平扬起眉毛:“那也只是比较特殊罢了。怎么,你很得意吗?”
    青年笑起来:“我怎么敢啊,警官先生。”
    栗山阳向也不过只是个有点特殊的人而已。作为一个人,那种高高在上的怜悯实在太过傲慢——
    他只是在必须做出选择的时候,试着选了一个尽可能好的方向。
    没什么好得意,也什么好自责。
    青年笑起来的时候,包间暖黄色的顶光恰好落进那双灰蓝色的眼里,折射出细碎的光芒。
    松田阵平晃了下神,哼了一声:“现在再说什么干涉不干涉的也太晚了。”
    “为什么?”
    栗山阳向就看见警官对他翻了个白眼,捏起烤串签子竖在他们之前。
    “我说过的吧,如果当时你没有出现在摩天轮上,那我早就已经死了。”松田阵平晃了晃那根签子,“怎么样,要不要现在再给你一个拨乱反正的机会?”
    栗山阳向一怔,随即又露出一抹笑意。
    “还是算了吧,警官先生,您知道我一向不亲自动手杀人——”他拖长了音调,忽然话锋一转,玩笑道,“但我倒是可以邀请您在下个起雾的晚上出来转转。”
    松田阵平挑眉,身体朝后打算坐回去。对面的青年却忽然站起身,伸出手臂,越过桌面,猝不及防地抱住了他。
    “……”
    松田阵平的呼吸有一瞬间停滞,衣襟上沾染的烟草苦味紧接着迅速涌入鼻腔。
    不知道是否因为和他常抽的牌子相同,这味道实在过于熟稔,没有半分令人不适的陌生与攻击性,只让人感到柔和。
    “谢谢你,警官先生。”栗山阳向在他耳边认真道,“明明是成年人却还要让人安慰,意识到的时候还真有点不好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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