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踩到地面，程希就看见徐阳了，小手一指，“娘，是徐叔叔。
    张绣把她放下，牵着她小手往那边走。
    徐阳又惊又喜，迎过来几步，“张老师，你怎么来了？”
    “来看比赛。”有徐阳在，赢下比赛应该没问题，张绣来，是想看看那位朴先生的绣品，“比完啦？”
    徐阳点头，“下一场半决赛，剩下两个对手，实力很强。”
    “不急。”张绣安慰两句，和绣师协会的各位打完招呼，叫了声，“郑老师。”
    “郑奶奶。”程希很爱说话。
    “我闺女。”张绣介绍，“还有我男人，程超。”
    “郑老师好。”程超说。
    “听局长提过，是个好孩子。”郑老师打量他两眼，弯腰，拉拉程希小手，“都这么大了。刚刚还提到你娘呢。既然来了，就一起研究一下，下一场比赛吧。”
    在郑老师眼里，是不是绣师协会的会员不重要，无论徐阳还是张绣，都是华夏刺绣文化的希望，有权参与比赛。
    张绣的实力，大家都承认，其他会员没意见，而且张绣一来，大家脸上那股紧张神色，都变得轻松了。
    吃过饭，孩子困得睁不开眼，张绣把她哄睡，让程超看着，去了郑老师房间开会。
    郑老师请她坐，“下一场是命题比赛，由徐阳出场。徐阳，有想法吗？”
    绣师协会里，数徐阳年纪小，他一一给大家倒上水，才落座，实话实说：
    “有。不过能不能赢，我心里没底。”
    这么长时间，张绣还没见过比徐阳厉害的，他既然这么说，那位朴先生一定不好对付。她没见朴先生的作品，不好评估。问他，“那位朴先生很厉害？”
    徐阳点头，把朴先生的作品描述一遍，“他的确很厉害，我能从他的作品里，感觉到恐惧。”
    让人感觉到恐惧，说明作品自带意境，确实厉害，张绣越发感兴趣，接着问，“题目是什么？”
    “美人。”徐阳犹豫片刻，似乎挺难说出口，“还规定，不能穿衣服。”
    绣裸女没什么，但是实在不适合比赛，张绣刚想问问，怎么裁判出这种题目。
    一个大姐喝了口水说：“那小泽先生什么德行，谁不知道，欣赏艺术，说着好听罢了。”
    原来是小泽鬼太郎出的题，难怪。张绣琢磨一会儿，说：“题目是什么，咱们就绣什么，徐阳，说说你的想法。”
    “很简单……”徐阳把想法说了一遍。
    那位大姐“噗嗤”就笑了，“人家要的是不穿衣服，你倒好，给人家弄副骨头架子，这回，连皮都脱干净了。”
    郑老师也笑，“行，输赢无所谓。”
    “徐阳的想法很好，”张绣喝口水，放下杯子说：“不过，要比就要赢，咱们可以……这样……”
    几个人凑上去听。
    下午，比赛继续。
    “欢迎大家继续收看国际绣师大赛，现在进行的是半决赛。出场绣师分别是，来自倭国的恭田先生，来自棒子国的朴先生，以及来自华夏的，徐阳。”
    掌声中，几个人都依次上台，在绣架前落座。
    灯光暗下，只剩下三束分别笼罩住他们。
    “比赛时间两个小时。”主持人说：“请大家保持安静。”
    掌声慢慢停止，台上穿针引线开始绣了。
    气氛紧张。
    连程希都握住了小拳头，抬起头，小声问，“爹，徐叔叔能赢吗？”
    “赢不了，回去收拾你娘。”程超看着舞台，面上还是一本正经的模样，私底下偷偷摸到张绣的手，牵住。
    收拾就收拾，谁怕谁。
    他的手很暖和，正好这两天，张绣那个来了，肚子隐隐有点疼，往后一靠，两只手握住他大巴掌，往小肚子上一放，像捂着暖水袋，暖烘烘的。
    “肚子疼？”程超问。
    “有点儿，不碍事。”张绣往他身边挪了挪，看向舞台，正好和小泽龟太郎对视在一起。
    小泽坐着轮椅，两条腿应该是废了，眼里透出不甘和仇恨。
    他目光转到程超脸上，仇恨瞬间消失，只剩下恐惧，身子扭到旁边，和其他评委说话去了。
    没再搭理他，张绣把注意力转移到几位绣师那边。
    三个人里面，数徐阳年轻，倭国那位头发都白了，大概眼神也不太好，绣花的时候头栽得很低。
    朴先生大概四十来岁，戴副眼镜，一针一线都有自己的节奏，够自信。
    两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主持人宣布，“时间到。”
    收针去线，徐阳刚好在最后一刻绣完，其他两位已经绣完几分钟了。
    “请三位绣师离开座位。”主持人说。
    几个人站起来，退到一边，礼仪小姐上台，取下绣品。
    “昨天的命题是，美女。”主持人说：“我们来看看，各位绣师的作品。”
    绣品面向观众，有些发出惊叹，直呼太美。
    有些羞红脸，捂住眼睛。
    第一幅是倭国的作品，美女斜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像在睡觉。身上一丝不挂，女性特征完全展示出来，恬静中，带着狂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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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幅，是朴先生的作品。
    他绣的是一片月下海滩，水中倒映着月光，波光粼粼。一位少女正往河水里走，眼眸低垂，衣服半挂在肩膀，完美曲线全暴露在月色下。
    透过水中倒影，能看到少女的眼睛，里面毫无神采，透着些悲凉。
    能把影子绣得这么精细，确实是一幅不可多得的好作品，而且，挑不出毛病。
    张绣仔细看过，鼓了鼓掌。
    “徐阳叔叔绣的姐姐，好漂亮。”程希跟着拍巴掌。
    徐阳绣的，是女子坐在镜前梳妆的背影，旁边点着支红烛。
    烛影摇曳，夜色很浓，更衬得女子相貌美艳，后背也是光滑如玉，臀线圆润完美。长发撩到胸前，恰好遮住镜子里的春光。
    比直接暴露身体，更加诱惑。
    从艺术的角度看，三幅作品堪称完美，主持人说：“实在太美了，请各位评委走近，并投下手里珍贵的一票。”
    几位评委起身都去看了，工作人员推着小泽龟太郎，走过来。
    小泽仔细看过绣品，并伸手摸过，虽然在掩饰着，可是滚动的喉结，还是透出些猥琐。
    从绣功来说，作品分不出胜负，要是从男人的角度……张绣不确定自己这边的作品有几成胜算。
    扯扯程超的袖子，问他，”程哥，你喜欢哪个？”
    “都不喜欢。”程超眼里没有欲望。”
    “为什么？“张绣追问。
    “第一个，太普通。第二个，太悲凉。第三个……”程超看着她，“太危险。说吧，里面藏着什么？”
    居然感觉出来了，里面藏着……危险。
    张绣笑了笑，没有明说，“非选一个呢？”
    “选我老婆。”
    “……”
    台上，主持人把话筒递到恭田嘴边，“请问，您的作品，叫什么名字？”
    “睡美人。”恭田说。
    “果然很美。”主持人往旁边挪了一步，“朴先生的作品呢？”
    朴先生说：“裸。”
    名字很直接，主持人没多说，把话筒给徐阳，“请问徐先生的作品呢？”
    “枯骨。”
    “……”主持人一时不能理解，小泽龟太郎正好验到这里，伸手抚摸绣品，目光里闪过惊艳，接过话问，“为什么取这个名字？”
    “关灯再看。”徐阳说。
    主持人有些懵，请灯光师关上灯。
    正说着，张绣靠近程超，捂住孩子的眼睛。
    灯光暗下，徐阳的作品闪着悠悠红光，美人皮肉一点点剥落，镜子里映出一副枯骨！
    小泽龟太郎吓得大喊一声。
    关灯之前，张绣已经凑到程超身边，捂住孩子的眼睛。程超亲过来一下，小声说：“精彩。”
    灯重新亮了，枯骨再变成美人图，小泽龟太郎的裤子湿了一片。
    作品视觉冲击太强，的确精彩，观众们只顾鼓掌，没注意到小泽的丑态。
    徐阳很快获得两票。
    朴先生两票。
    小泽匆匆把票投给自己国家，灰溜溜下去了。
    “这场比赛，朴先生和徐阳先生胜出。”持人宣布，“下一场，冠军将在两个国家之间产生，究竟花落谁家，大家拭目以待。”
    朴先生推推眼镜，对徐阳说：“你很聪明，不过，只是取巧，明天，我会让你输得很难看。”
    说完，下台离开。
    徐阳也下台过来，张绣鼓了鼓掌，“很棒。”
    “不错。”郑老师说：“明天加油。“
    胜过倭国，徐阳有信心，可是朴先生实在太厉害，他不想拿国家荣誉冒险，琢磨片刻，说：“明天，请张老师出马。”
    这话，被朴先生听个正着，回头几步，顺着徐阳的目光，打量张绣两眼，嗤笑，“徐阳，你们华夏没人了？让这么年轻的女人比赛？还是说，你不敢比了。这样，你现在就给我磕头，承认刺绣是我们的，你们的手艺是偷的。明天省得在镜头面前丢人，怎么样。”
    这话一说，几个棒子国的工作人员捂着嘴笑。
    徐阳并不生气，“明天赛场上，朴先生别忘了你说过的话，输了，就磕三个响头，再喊三声祖师爷。”
    “就她？”朴先生看向张绣，“她受得起吗？”
    “我受得起。”张绣往后一靠，抬起头，淡淡地说：“是你不配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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