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听晚瞧了眼紧闭的大门，“大门平素都是关着的么？”
    “每月我会来一趟，届时大门便会敞开。”裴执见她张望，轻声道：“他们皆有任务在身，今日大多不在。”
    “也就每月初一热闹些，你若好奇，下回我带你来。”
    虞听晚连连摇头，总觉得斩龙卫的热闹，和普通人的热闹不是一个意思。
    他带着虞听晚七拐八绕，走至一扇小门处，裴执拉着虞听晚走进去，路上又是连续五六道关口。
    “今日我在你身边，故而无人拦你，下回你若自己来，给他们瞧那枚扳指就行。”
    虞听晚顿住，低头瞥了眼紧紧交握的手，“此处是斩龙卫训练的地方，我岂能随便来。”
    “无妨。”裴执声音淡淡，“你是魏王妃，自然能随意进出。”
    闻言，虞听晚眼皮一跳，裴姝先前还和她抱怨过，说长兄不允她进斩龙卫的据点玩儿，她只是记得里头的靶场弓箭还算不错，想过过手瘾而已。
    “此处都是裴氏的死士，我随意进来是不是……”
    “不是裴氏的死士。”裴执面色冷淡了些，低头看着身侧女子，“是只效忠我的死士。”
    “从我接手斩龙卫开始，就不再允许自己的兄弟姊妹踏足此处，在我父亲手中，他们是裴氏的死士，在我手中，他们只能认我一人。”
    他瞥了眼虞听晚手上的红翡扳指，语气平静，“但你不一样，你我夫妻一体，我们未来的孩子会是斩龙卫的少主人。”
    虞听晚眼睫垂下，顺着他视线，看着那枚扳指，没再说话。
    “见过主公。”随着一道清亮女声，虞听晚抬起头，看见个和皎月有几分相似的女子。
    那女子看向虞听晚，眼底露出一丝笑容，想起裴执还在，肃然垂首：“见过王妃，皎月刚喝过药，刚刚还在惦念王妃呢。”
    虞听晚挣开裴执的手，走进院子里，刚好瞧见那道熟悉人影。
    “皎月，令卿说你好些了，真的吗？”
    她眼神晶亮，瞧着皎月的眼睛。
    “的确好多了。”皎月知道她今日要来，特意煮了壶她喜欢的花茶，不知有没有秋桃煮的好。
    虞听晚抿了口茶，眉眼弯弯，“你煮茶的手艺可以和秋桃比了，今日是不是加了蜂蜜。”
    “奴婢让影月带的蜂蜜，若王妃喜欢，下次也加上。”
    “喜欢。”她手中托着茶盏，想起什么，“秋桃要回陵吉成亲了，她临到要回去，忽然害怕人家不等了，先递了封信问他有没有成亲，急得宋公子连送过来四五封信剖白心意，一来二去耽搁了时间。”
    皎月眯眼笑了下，“她会忧虑这个？”
    虞听晚歪头细思片刻，“她当年喜欢宋公子的时候，整夜睡不着觉，坐在外头望天，连和我学诗词都卖力不少，这般喜欢，害怕也是常理吧。”
    皎月是斩龙卫出身，没体会过这些，“呃”了一声，像是极其不理解。
    “为什么？”
    皎月说完，虞听晚便觉得自己身为人师，理当尽力答疑解惑。
    她父亲死前曾对佛经感兴趣，她也读过些。
    “可能因为，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皎月点头，“就像我和影月一样，她每次出任务，我都很担心。”
    虞听晚顿住，虽说皎月说的爱和秋桃的不一样，但皎月压根没动过心，也只能这么理解了。
    她正点头，便听见皎月若有所思：“王妃果然什么都懂，是不是有过一样的经历。”
    “咳咳咳。”虞听晚一口茶呛住，扭头看了眼门外，裴执正和影月说什么，心里松了口气。
    “你别乱说话。”她想起裴执先前一脸郁色，问她有没有青梅竹马的模样。
    左右裴执听不见，虞听晚微微摇头：“你若是说和你一样担忧手足，自然有过，若说和秋桃一样，没有过。”
    她垂下眼眸，想起当年在陵吉，秋桃和宋公子还未确定心意的时候，她半夜起来偶尔能听见啜泣声。
    她还以为秋桃被欺负了呢，后来发现不是，只是人家说了一两句话，秋桃回来自己瞎琢磨。
    当时虞听晚还没及笄，顿时觉得可怕，果然男女情爱碰不得，沾上后连话也听不懂了。
    宋公子又不说吴语，说的话也不难懂啊，虞听晚不明白秋桃怎么琢磨出这么多言外之意。
    皎月见虞听晚脸色复杂，似乎想起什么往事，默默给她添了杯茶。
    “王妃，奴婢想给秋桃写封信，您能帮奴婢递给她么？”
    “自然可以。”虞听晚脸色转晴，笑道：“我瞧瞧你的字可有进益。”
    过了快半个时辰，她默默坐在皎月身边，看着那布满墨团的纸，一时无言。
    怎么不进反退。
    先前，至少虞听晚这个做师父的能看得懂，现在有几个字，连她也分辨不出来。
    “王妃，奴婢不会写‘喜’字。”皎月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尴尬。
    虞听晚拿过笔，“要不我帮你写？”
    “好！”皎月就等着这句话。
    皎月说，虞听晚写，没过多久，就写满了三张纸。
    “你还惦记我和秋桃提的陵吉糕点呢？”虞听晚唇畔笑意深深，翻了翻先前写下的话，忍不住顿笔笑了一阵。
    “秋桃看见，恐怕要骂你了，你恭贺她新婚，先是催她寄东西，然后让她莫忘了承诺过推你晒太阳，如今还欠两年，最后提了句，叫她敦促夫君上进，最好早早察举入仕，能来长安最好。”
    虞听晚笑声琅琅，摇头道：“你这信不像贺喜像催债，我呢，帮你写了这信，简直是助纣为虐。”
    皎月挠了挠头发，想为自己辩解一二，但不知为何回忆起在宫里时，那个圆脸姑娘问她：“你先前这样说话，没人打过你么？”
    辩解的话没说几句，自己倒笑出了声，她拿出一个荷包，里面有几锭银子，“奴婢的随礼，能否麻烦王妃带到。”
    虞听晚让她收下，“你积蓄也不多，算了，我给她备了嫁妆，就当你的随礼也在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