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他杯水，就开始发癫，宋知黎垂着眉眼，神情冷凝，她就说她不该喝的。
    一醒过来就要面对烦人的人、烦人的事。
    宋知黎回想起在梦中无拘无束、轻松自在的感觉，忍不住想念，那时候的她什么也不记得，也不需要记得。
    “要是真的能忘记就好了。”她喃喃出声。
    纪司南闻言目光投向她，“你想忘记什么？”
    宋知黎毫不示弱地和他对上视线，“忘记你。”这句话说出的瞬间，她明显看到纪司南的眸子一缩。
    像被针刺到一样。
    真是可笑的反应，宋知黎眼中浮现嘲讽。
    “不过不止是纪大总裁你，在我这众生平等，我都想忘，不知道纪总这样事事顺心、舒适自在的人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世事如浮云，忘了没烦恼。”
    宋知黎冷笑着看向纪司南，“不过就算纪总听过，想必也不会放在心上，毕竟纪总哪来的什么烦恼。”
    纪司南的眼神冷下去，“你醒过来跟我讲这种话，是觉得你自己要超脱了？”
    “王萌萌你也不在乎了？你也要忘记她？”
    宋知黎一愣，还不等到她有所反应，纪司南继续道：“爸妈你也不在乎了？”
    他每多说一个名字，宋知黎的眼神就茫然一分。
    最后一句话里的人，像是重磅炸弹般在她头上炸开。
    “还有许安然，你的大恩人。”纪司南的语气不可谓不嘲讽。
    “你等他等了这么多年，现在不等他醒，你就要出家了？”
    纪司南的话讽刺意味太浓，宋知黎一时没法分辨出重点，他是在嘲讽她这满不在乎的态度，还是在嘲讽别的？
    不怪宋知黎多心，实在是许安然三个字简直像纪司南的应激反应词。
    她搞不懂他为什么对许安然这么在意，只要一提到这三个字他就神情冷冰，看着她的眼神像在看一个仇人。
    “不喜欢、甚至讨厌这个世界都可以理解，毕竟世上你讨厌的人有很多，但也存在爱你和你爱的人。”
    纪司南平静道：“人活着从来就不是为了那些讨厌的人。”
    宋知黎冷呵出声，“还用不着纪大总裁你来跟我讲这些鸡汤。”
    “你要是这么会归类，怎么不把自己归类到正确的地方，我现在在这跟你讲这些话不就是因为……”
    她扯开嘴角，“你是我最讨厌的人么。”
    “我是因为你才讨厌这个世界的，纪司南。”
    纪司南的身形一僵，这绝对是他听过最最上伤人的话，可他没法反驳。
    宋知黎毫不退让地看向他，“我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纪总还不离开吗？”
    纪司南沉默地站在原地，有一瞬间，宋知黎竟觉得他像一抹游魂般可怜。
    她咬咬牙，“你不走我走！”说完她就要去拔手上的输液针，纪司南踏步上前拉住了她。
    宽厚的大掌像生了根的钢铁般禁锢住她的手腕，无论宋知黎怎么用力去挣扎都纹丝不动。
    “宋知黎，别疯了。”纪司南用力一拉，就将人带进他怀里，宋知黎被迫仰头直视他深邃的双眼。
    那黑眸中的情绪浮浮沉沉，像深不见底的漩涡、像不可名状的黑洞。
    他弯下身子，几缕碎发垂落下来遮住他的眉眼，也遮住其中情绪。
    “算我求你。”
    宋知黎愣怔着，她感受到纪司南握着她的手颤抖起来。
    冰一样冷的人也会因为某种情绪颤抖吗？
    他求她……他求她？宋知黎看着纪司南的眼睛有一瞬间茫然，“纪司南……你现在真让我看不懂。”
    捧着温水的卫东终于回来，才走到门口就看见两人相拥的画面。
    还不待他惊掉下巴并感叹总裁和夫人的感情回到从前了？！就听见纪司南冷静道。
    “把水放下。”
    卫东愣着点头，才将水放在床边，就看见纪司南松开了宋知黎，背着光，他看不清他的神情。
    “我们走。”
    纪司南说完这句就头也不回地离开房间，卫东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只能跟上去。
    三两步走到门边时他还不忘回头跟宋知黎道。
    “给您打的水别忘记喝，是按总裁要求准备的温水。”
    宋知黎失神地点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左手手背上湿润的感觉。
    刚刚她好像看见纪司南……哭了？
    纪司南那种冷血动物也会哭？
    另一边跟着纪司南快步离开医院的卫东心情忐忑，总裁走得这样快，心情一定非常不好。
    他都吓出经验了！
    卫东收拾好心情，忐忑开口：“纪总您还好吧？”
    纪司南猛然回头，用黑沉的脸色回答道：“我很好啊，你从哪儿看出我不好。”
    卫东皱起脸，神情痛苦，总裁是不是根本不知道他现在的脸色有多臭啊？！
    他壮起胆子道：“刚刚您和夫人吵架了？”
    卫东说完这话他自己心里都打颤，可害怕的同时他又忍不住想说。
    自大哥哥成为纪总的追妻参谋之后，他的胆子也跟着越变越大，他甚至觉得他跟总裁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了。
    无论总裁平时如何强势冷漠，可他也是个人，会因为爱而不得痛苦万分。
    和在这世间行走的大家一样。
    纪司南听完自顾自朝向走，过了一会他才开口回答卫东的话。
    “没有吵架，只是她单方面讨厌我。”
    卫东加快脚步跟在后面，听到这回答忍不住轻“嘶”一声，这话说得也太让人心酸了。
    他想安慰都不知道从何开口。
    “纪总你别着急，感情这种事情不能急，更不能一蹴而就，您一定要有耐心，要相信夫人总有一天……”
    纪司南忽然停下脚步，挺拔的身影竟透着几分落寞，他低低道。
    “不是因为这个。”
    卫东又跟不上他家boss的跳跃性思维了，“不是因为哪个？那个……我有点没搞懂您在说什么……”
    纪司南站在原地，好像根本没把卫东当做倾诉对象。
    他只是在说给自己听。
    “我说我心情不好不是因为这个。”
    卫东挠挠头，恍然大悟，下一秒他又懵逼起来，“不是因为这个……”那还能是因为什么啊？
    他真的想不出还能有什么人或事牵动总裁的情绪。
    卫东鼓起勇气，小心翼翼道：“那您这是？”
    恍惚间卫东听到空气里传来一声叹息，“她生病了。”
    “很严重的病。”
    卫东瞪大双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夫人病了？！这次住院检查出来的吗？！
    高高悬起的心还未落下，卫东听见耳边传来罪人忏悔般的呢喃。
    “你说是不是我逼她太紧了……”
    纪司南的背影像褪去色彩般暗淡，只剩下黑白，任身边的人来来往往，他好像失去了迈步的勇气。